第1章 东林

虞思获是被强烈的光感唤醒的,想睁开眼睛,但是阳光太过刺眼,迫使他抬手遮住光线。

稍过几瞬,才缓过劲儿来,慢慢起身。四周热浪袭来,精神有些恍惚,虞思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图缓解空气中干燥气息带来的不适感。四处张望,发现前方有几簇草笼,勉强能遮住太阳。

一刻钟后,终于爬进草笼,果然浑身舒爽。还好够大,地上还有些凉意,感觉自己瞬间活过来了。

回想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古墓挖掘现场跟着老师学习,结果不小心进了一道暗门,还没来得及呼救就眼前一黑,晕了。

再醒来时,感觉有重物压着自己,掀开后才知道是个死人压在自己背上。然后就看见满地尸体。

尸体身着两种不同的服饰,都被鲜血侵染,地上也是黑黄交错,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声呼啸。

动一下,感觉全身酸痛,然后看看自己,胸前的护甲被砍破,他伸手摸了一下,感觉不到疼痛,仔细一看,只有一道约五寸长的浅粉色刀痕。

裤子也被砍破了几处,但也只是破口处有大片血迹,不见伤口,只有几道已经愈合的浅粉色。

四周都是不同死状的尸体,这让虞思获有些迷茫和心慌,但心想自己好歹是经历过热兵器时代战场的,什么肠穿肚烂场景没见过,很快冷静观察起来。

身上穿的是东林朝的甲胄,看样式还是东林朝麒麟军的甲胄。怀里带着一块玉玦,和自己那块祖传玉玦一模一样,不过,仔细想想,自己这身装扮,以及头顶束起的长发,这玉玦应该不是自己那块。

等等!虞思获忽然想到自己身上的那块胎记,急忙落下护腕,撸起左臂袖子,赫然发现自己那块和玉玦形状相似的红色胎记依旧印在手腕上。

一时间,虞思获有些风中凌乱了,所以自己这算是魂穿还是身穿啊?是的,虞思获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不过,有一点虞思获不明白,为什么身上都是愈合的伤口,这种愈合程度至少也得半个月以上。但看现在的情况,这些刀伤明明是这场战斗中所受的伤,却在短时间内愈合、脱痂,实在奇怪。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想想接下来该咋办吧。

看环境,这应该是北漠,但东林在北漠与北贞族发生过几十次大大小小的冲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应该是林显帝时期。

因为纵观整个东林时代,也只有这位林显帝在位期间,不再对北贞贵族在西北边疆的“骚扰”行为忍气吞声,保持表面和谐。

而是对北贞贵族发起反攻,最后结果也是皆大欢喜,成功将北贞贵族逼到了更西北部生活,只有与东林交好的一支北贞部族还在北漠生活,与东林互通往来。

虞思获蹲下查看将自己护在身下的士兵,已经没了气息,胸前是一道刺伤,应该是几近贯穿的枪伤,血已经凝固了。虞思获有些愧疚和伤感,随即又观察四周,尸横遍野,整片戈壁滩上只有自己一个活人。

真是惨烈啊,战争总是这样冷漠无情。所以当初他选择了退伍,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无法做到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战友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退伍后,刚好赶上国家恢复高考,于是就跟随母亲的步伐,去了考古学。

他缓了缓情绪打起精神,思考这应该是双方都全军覆没了,再看看东林战旗上刻着“虞”字。

虞思获猛然想起,林显帝时期确实有这场战役,某本史书上简略记载过,被称为幽林之战,是北贞族主力军中的一支精锐和东林麒麟军中一支主力在幽林发生的一场遭遇战。

双方都没有准备,都是王牌对王牌,谁也不肯放过谁,最后是双方全军覆灭,只有传令兵得以幸免。虞思获只是在查资料中偶然翻到的,如果不是因为战亡的那位将军也姓虞,估计他也不会注意到这场被史书一笔带过的战役。

这场战役发生在武德三年,北贞族王庭内乱,东林打算一举击退北贞族,分两路军,由凌平父子分别领军。其中凌平麾下有一路擅长途奔袭、团队作战的骑兵,名狼袭军,主将虞英。

狼袭军在被派出侦察敌情时,与北贞族将军图盾迎面相撞,两军大战一触即发,最后虞英与图盾同归于尽。

想到虞英战死,虞思获不自觉地呢喃了两遍,心中莫名一痛,逐渐有些心慌,随即他想,该不会自己就是虞英吧。但仔细回忆,肯定虞英现在已是不惑之年,自己这具身体不过二十左右的模样,所以不是虞英,自己应该只是个小小的先锋,心慌也许是因为原身对虞英的死不能接受吧。

继续观察四周,发现不远处小土丘上有一具身着不同甲胄的尸体,应该就是虞英,他走去想仔细观察一下,看看是不是虞英。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越走近,他的心跳就越快,更加心慌,总觉得有坏事发生。

看着眼前的尸体,虞思获傻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具尸体和他爸长得一模一样。这个时候他爸不该在部队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不对,虞思获想这不是他爸,肯定不是,绝对不是。但事实胜于雄辩,就是长一模一样,原身的胎记也和自己一模一样。

此刻的虞思获有些糊涂,心想这估计就是个荒唐的梦。对,就是个梦而已。

忽然又想起梦里没有痛觉,于是挥手猛扇了自己一耳光,想让自己醒过来,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但疼痛告诉他,这是真的。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虞思获才回过神来,想把尸体找个地方埋起来,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然被烈日曝晒,会迅速腐烂。

正当他四处张望,想找个好地方时,发现大约三公里外沙尘飞扬,似乎有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虞思获不能判断对方是北贞军还是东林军,他垂头看着这具疑似父亲的尸体,咬咬牙放弃这具尸体,转身朝不远处的岩谷跑去。

岩谷岔路横生,石壁陡峭,要是进去了,怕是很难走出来。

入谷后,谷内似人似鬼之声骤起,穿过岩石,刺入虞思获耳中,骇得他不敢再往深了走。

摇摇头,想想自己可是唯物主义者,怕啥。虞思获可能已经忘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了。

硬着头皮往里走,声音渐渐消失,心里稍安。但看着眼前的岔路口,再看看四周的峭壁。心想还是不能进去,多半会迷路,但又不能就停留在入口,要是对方过来搜查,那不就完蛋了嘛。回头看看,谷口倒是有巨石可以遮挡,但还是那句话,万一过来搜查呢。

皱皱眉,随便选了最左边那条路,边走边用石头在崖壁或是地上留下特殊标记,避免自己迷失方向。

还没走几步,马蹄声就近了,应该是那队人马已经到了,不过隔得有点远,加上石壁阻隔,只能依稀听到几声命令语气的话,具体内容是什么听不清。

虞思获想了想,悄悄往谷口挪动,恰巧出口处的巨石可以遮掩一下,他凑过去,趴在岩石下头,用黄土把头发抹了个遍,小心翼翼地伸头,露出一双眼睛打量前方。

看着装打扮,似乎是东林军,十几个人,有马匹,人则四散开来,好像是在找人,虞思获猜他们应该是在找虞英。

果然,一个士兵在发现了那具尸体后立即跑向其中一人:“李都头,找到虞将军了,”小兵有些哽咽地说到:“但他..他..已经...阵亡了”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视线也跟着垂了下去,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被叫做李都头的人,也就是李沥,怔愣在原地有些无法理解的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说着就要动手揍那个小兵,旁边的另一个人忙拉住李沥:“你冷静点!”随即向小兵问道:“将军在哪儿?快带我们去!”小兵答是,立即带着两人朝那具尸体跑去。

当李泉在看见尸体时,才相信了小兵没说假话,将军真的已经去了。跪在尸体面前,后一个人也跪了下去,失声痛哭,周围的十多人也在了解情况后,快速地围了过来,噗通跪在地上。

一时间,悲恸的气息无限弥漫,空气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忽地一人起身,问道:“少将军呢?有没有找到少将军?”李沥惊觉,回头盯着下属们,仿佛若是说出不好的答案,就要吃了他们。

众人各自汇报,皆是未发现少将军,李沥和那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一丝松口气的神色,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接着李沥朗声吩咐,“继续找,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给我翻遍!”众人应是,分工明确地向四处散开,继续寻找。

“赵溪,你留下继续找少将军,我先带将军回去”李沥抬头对站着那人说:“日头太大,将军的遗体会受不住。”李沥说着又看了满地的尸体,“牺牲的兄弟,你...好生安顿一下。”

站着那人,也就是赵溪点头,看了一眼虞英,随即又迅速撇开视线,结果又看见满地的尸首,最终还是没忍住,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为了不让它跑出来,只能抬头看天。

缓着情绪说:“你快走吧,我会安排好的。”

李沥抱起尸体,转身朝马走去,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十分沉重。用布将虞英固定在背上,看着满地的,不再生动的弟兄们,哽咽喊道:“兄弟们,咱们回家!”然后策马离去。

远处观望的虞思获听见了那声嘶喊,看着远去的背影,喉咙像塞了一团纸一样,哽咽难声,起身靠在石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溪他们还是没找到那位“少将军”,有人提议去傍边的岩谷查看,但被赵溪否决了,

那地方进去了,轻易出不来,幽林这个地名可不是白叫的,而且若北贞有增援,他们这几人完全不够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不能干。让下属们迅速清理战场,安葬死去的兄弟,割下图盾头颅,回去复命。

虞思获听见马蹄声,回过神来,想是那伙人应该是离开了,等了几刻钟,才探出头去查看。那队人马确实已经离开了,遍地的尸体也被掩埋,只是在战场的远处,多了一些无名碑。

起身准备悄然离开,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把身上的甲胄脱下,只着一身黑色里衣,但被砍破了好几处。一看就是重伤之人,但身上却没有伤口,容易引人怀疑。

于是将刀口处撕碎,看起来像是被刮破的一样,还好是黑色衣服,不容易发现血迹,又在地上滚几圈,用泥腥味掩盖血腥味。

收拾妥当后离开山谷,朝着远处的无名碑而去,磕了三个响头,虞思获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动作。

这几块无名碑,与其说是碑,不如说是几根较好的木头。虞思获看着,内心五味杂陈,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

静立了一会儿,向南边出发,错开往东走的那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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