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丹田里的灵力已经尽数恢复，再加上当时的天色刚刚暗淡下来，因此她推测他们大概昏睡了一个多时辰。
当然，她还没来得及跟另外四人提起这件事，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对她有种毫无由来的信任，仿佛再让人震惊的事从她的口中说出，他们都会相信一样。
甚至因为已经对她不爱解释的性子有一定的了解，所以现在很少开口询问原因。
他们就这么自然地接受了她说的一个多时辰……
“一个多时辰，”灵野野思忖片刻，推测道：“难道那人就在云城？”
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太巧了，她不得不往这个方向想。
司韶脱口而出道：“难不成他还专门留在云城守着葬魂阵？”
可是等这话真正说了出来，还没有人反驳，她自己就马上觉得不对劲，哪有人专门留下来守着阵法的？
“罗崖村和他什么仇什么怨，”果不其然，陈旭马上反驳道：“能让他甘愿留在云城守着葬魂阵六年来确保所有人魂飞魄散？”
相比之下，另一种解释更能说得通这种情况，那就是幕后黑手原本就住在云城，哪怕不是云城，也一定住在离罗崖村不远处的地方。
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这个可能性。
陈旭握紧拳头，语气中带着辨认不出的情绪：“可他这样究竟是图什么呢？”
可惜，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在几人短暂的沉默中，秋乐叹口气，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灭了溯回灯？”
从葬魂阵再到布阵之人现身灭灯，无一不透露出当年屠村这件事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不简单。
“这恰恰说明当年的事确实是有问题的，”灵野野目光微闪，她笃定道：“而且很有可能是因为罗崖村的回忆会揭露幕后黑手的身份，他害怕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不可能是怕陈望宁沉冤昭雪，毕竟这件事过去了五年之久，陈家早就度过了风口浪尖的时候，就算是现在沉冤昭雪，所有的伤害都已经造成，着实对幕后黑手的威胁不大。
这样想来，他十之**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因此才不得不冒着极大的风险现身灭灯。
君念心里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突然开口道：“可他为什么会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既然他有本事做到这样的地步，难道还会害怕陈家的报复吗？
“难道是因为他的家在云城，怕被发现之后，没法在云城继续待下去？”司韶挠挠头，又感觉这个解释连她自己都难以信服。
“不，你这样想想，”君念摸着下巴，又开始了他的超常发挥：“五年前的真相对谁最重要？”
司韶迅速跟上了他的思路，下意识答道：“陈旭，还有他的伯父伯母！”
君念目光微闪，接着道：“既然如此，幕后黑手的身份又对谁最重要？”
司韶恍然大悟：“还是陈旭和他的伯父伯母！”
陈旭也跟着反应过来，他握紧拳头，声色有股说不出的冷意：“所以幕后黑手很有可能是陈家十分熟悉的人……”
在云城常住，与陈家有关……
陈旭浑身颤抖，他只好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才接着道：“难道那人在缘行山？”
陈家既然要收弟子，自然不能将他们都安置在陈府，因此便有了缘行山。
缘行山在云城的边上，是陈家的一处产业，陈家所有的弟子都在缘行山上修行。
因此有人问陈家弟子是什么门派的时候，他们常常会自称自己是缘行山弟子。
君念挑眉：“难道不能在陈府？”
其实他这句话问得不礼貌，但是他觉得陈旭下意识将陈府排除在外的行为多少有点感情用事，不利于查案。
“不可能！”陈旭几乎是下意识这样回答，反应过来之后，他缓了声音慢慢解释道：“我们陈家收弟子，可陈府从来不收外来人员，就连底下的奴才都是祖祖辈辈跟下来的家生奴。”
陈家在江湖和朝廷都很特殊，因此总有无数双眼睛在明处或者暗处窥视着陈家，他们必须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府的所有人，不管是下属还是奴才，每隔一个月都要接受测试。
无论是武功还是身份，陈家自有一套判断的方式。
或许陈府会在某段时间内混入细作，但绝不可能潜伏五六年。
君念耸肩摊手：“好吧，当我没说。”
“那就从缘行山开始查，”秋乐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只道：“不过这次就不能只靠我们几人了。”
一个门派这么多人，他们自然不可能挨个排除，这样不仅耗时耗力，而且太容易打草惊蛇了。
“你说得没错，”陈旭点头，他认真道：“我回去后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伯父，我会说服他，然后将缘行山的弟子召集到一处挨个排查。”
要想查出对方是人是妖的法器有不少，正巧陈家就有好几件这样的法器。
陈旭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反正我都打算和伯父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们要不然到陈府住一段时间？”
“算了算了，比起陈府，我倒是更喜欢住在缘行山，”司韶闻言连连摆手，语速飞快道：“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还是住客栈的好。”
剩下三人也纷纷点头赞同司韶的话，毕竟是别人家，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
陈旭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勉强另外四人：“好吧，我今夜回去就跟伯父好好商量，等这事有了眉目，我再来找你们。”
“没问题，”司韶拍拍胸脯，点头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几人于是不再耽误，一同往村外走去。
只是快要走到村口的时候，陈旭慢慢落在人后，直至最后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向脚下满是杂草的泥地，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是当初小福子被留下的位置。
五年前他是多么怨恨修士，失去兄长的痛苦包裹着他，让他恨不能一刀砍下修士的脑袋。
可今天在幻境里看到的一切，迫使他站到修士的角度，一点一点看清他当初的挣扎、痛苦和绝望。
幕后黑手太过狡猾，他知道陈家不可能直接对兄长痛下杀手，一定会先想办法查明真相，所以他用兄长额上那抹入魔的印记，给了陈家一丝虚假的希望。
他多么了解陈家，知道只要不是兄长清醒时犯下的错误，那么无论是他被邪魔附身还是走火入魔做出屠村这件事的，陈家都会义无反顾地抗下所有压力护着他。
可被利用的修士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兄长”是清醒着杀人的。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友用命换来的希望，在被幕后黑手说中的陈家态度中破灭，所以他最后才会义无反顾地行刺兄长，即使他知道这注定会失败。
他当时悲愤而又绝望的心情，又能比自己少多少呢？
陈旭握紧了拳头，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让幕后黑手付出应有的代价不仅仅是为了兄长，还有在这场阴谋中被伤害的每一个人。
“陈旭，还愣着干嘛，走啊！”司韶的声音传来，陈旭回神，看向已经上马转身呼喊他的四人，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幸好这次，他不是一个人。
陈旭呼出一口浊气，笑道：“这就来！”
几人回到云城之后，依然是在客栈和陈旭分开。
等陈旭回到陈府，发现伯父已经睡了，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于是默默回房间睡觉了。
回房睡觉的陈旭没有看见，在他进府不久后，一只黄鼠狼在墙沿上灵活地飞跃，最后悄悄潜进了府邸。
第二天一大早，陈旭就找到了陈霖，将他回到云城后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荒唐！”和陈旭想的不一样的是，陈霖皱眉道：“你怎么能将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陈旭愣住，他喃喃道：“伯父……”
他总是看不懂伯父，就像是在这种时候，他第一时间居然是关心自己的安危，而不是他儿子被诬陷的事情有了眉目。
“你说的事，我知道了，”陈霖垂下眼眸，掩住满目悲凉和痛楚道：“缘行山近来有场小历练，约莫十五天左右，过了这十五日，再依你所言，召集所有人挨个排查。”
陈旭骤然捏紧指关节，难以置信道：“伯父，你知道十五日给了对方多少逃脱的机会吗？”
“他不会逃，”陈霖却摇头，他语气肯定道：“若是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他一定不会逃，十五日后再排查反而能降低他的防备。”
陈霖心里暗自叹气，他又何尝不想立刻排查？可他不仅仅是个父亲，还是陈家家主，他不能如此任性妄为。
这十五日，几乎大半的弟子都进到了秘境里历练，此时排查实在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因为那人只要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躲起来等着这事过去，事后还会用去了秘境历练作为借口。
可提前把所有人召回的损失太大，秘境不是想开就开的，比如这次去的秘境就是一年方才开启一次，更别提三年一次的荟萃大赛就在一个月后。
而且陈霖说的也是实话，他听了陈旭说的那些事后，非常笃定幕后黑手不会逃走。
陈旭定定地看着陈霖，喉头上下滚动半晌，沉默许久后还是妥协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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