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黄鼠狼

等桂花神奇般地从小黑的死鱼眼中读出了三分疑惑三分嫌弃,以及四分不可置信的扇形统计图时。

触手怪物才意识到凭目前分身的体型并不足以去打开那扇门,可现在若是想给分身传输能量的话又有些麻烦,接触过程中肯定会被人类幼崽发现的。

这么形容或许有些抽象,如果将怪物本身比作一块橡皮泥的话,祂自己同样可以是控制橡皮泥的那一双手。而分身则是被分出去的小块软泥,分身所获得的橡皮泥越多,力量也就越大。

不过即使分身衍生出来的数量再如何繁多,怪物本身依旧是操控橡皮泥的主宰者,分身可以是祂的一部分意识,但主体永远是主体,并不会出现被超越或取代的情况,也唯有主体能随意变换人类的形态。

所以当分身回到主体的时候,主体亦能够读取到分身的全部记忆,但触手怪物并没有收回小黑的打算。

只要人类幼崽还喜欢小黑,怪物便会为他一直留下这只特殊的分身。

见小黑迟迟没有动作,亓衣尘忍不住猜测:“上次小黑是吃了很多蜘蛛才变大的,不如再给小黑喂些东西吧,这样它就有力气带我们离开了。”

亓衣尘说得颇有道理,但筱世不知道该给小黑喂些什么,他没有随身带鱼食。

对了。

筱世想起自己包里装着份温热的便当盒,这是早上诡先生做的营养爱心便当,因为还没到午饭时间,筱世便没有动它。

如果能让小黑吃饱救他们出去的话,自己饿一顿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当桂花看见人类幼崽拿出熟悉的便当盒后,他眼皮直跳。

桂花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行,不能给它吃。”

这可是他专门早起精心搭配了两个小时给人类幼崽准备的午餐,分身用不着吃这么精致。

“为什么不能吃?”

筱世轻轻眨了眨眼睛,停下动作,以为是便当里存在什么对章鱼有害的物质。

桂花努力冷静下来,微笑看向小黑:“……我是说,不如让它自己来选喜欢吃什么,这样会比较好点。”

“好像也是。”

筱世觉得桂花想得很全面,将便当盒放回去后,他低头问小黑:“小黑,你想吃点什么呢?”

提起吃东西,原本蔫了吧唧的小黑瞬间来了精神,它双眼放光,盯着不远处座位上的人形木偶,意图明显。

“是要吃木头吗,会不会拉肚子?”筱世歪了歪小脑袋。

但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还是带小黑来到了木偶面前。

木偶的眼睛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眼珠是自动跟随的状态。无论筱世走到何处,总觉得那道冷冰冰的视线能精准落在他身上,但木偶此刻确实是没有生命体征也没有意识的。

在木偶的四肢关节处,有几条连接着的锋利丝线,线的另一端被切断散落在了地上,这应该是用来控制木偶的傀儡线。

筱世虽然知道小黑并非普通的章鱼,但还是不太确定小黑的胃是否真的能装下一只成年人体型的木偶,毕竟之前吃小蜘蛛是因为它们足够的小,才能慢慢堆积起来。

不多时,筱世就见识到了小黑吞噬能力的强悍之处。

小黑先是一蹦两米高扒拉在了人偶的头顶,紧接着从上往下进行暴风吸入,硬生生把整个人偶吞进黑洞里去。品尝完开胃小菜后,随之而来的是小黑身体上的变化,目测现在的它有原来的人偶这么高。

“哇,小黑变得比上次还要大!”

亓衣尘立刻跑过去左右观察,发挥奇思妙想:“小黑要是再大点的话,是不是可以载着我们移动了。”

理论上确实可行。

战斗小精灵变坐骑想想就很有意思,既然他们都已经被关在这里了,那么房间里的所有杂物似乎也可以利用起来。

趁着亓衣尘指挥小黑去吞噬其他家具的空隙,桂花陷入沉思,明明分身如今的模样和之前的黑蜘蛛不相上下,为什么人类幼崽却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情绪呢。

为了得到答案,桂花装作不经意实际很忐忑地询问筱世:“小黑变这么大,你会害怕小黑吗?”

筱世微微一顿,摇摇头:“不会呀,因为小黑它不仅是宠物,也是我们的朋友。”

桂花继续试探:“即使……小黑和上次的怪物一样,也是怪物呢。”

“那小黑应该也是好的怪物吧。”筱世看向桂花,眼眸中隐约有细碎柔和的光,“因为小黑从来没伤害过我们,反而还救了我们,不是吗。”

“就像上次被绑架时,知道了世界上分有好人和坏人。”

闻言,桂花浑身的血液都跟着雀跃翻腾起来,眉眼也渐渐舒展开,只听进去了人类幼崽夸他是好的怪物这句话。

……不对。

人类幼崽还不知道他是怪物,夸的只是作为分身的小黑。

桂花开启思维风暴,已知小黑=不危险不会伤害他们的怪物=宠物和朋友。

那么只要他先和人类幼崽成为最好的朋友,以后就算是暴露了身份,人类幼崽也会认为他是“好的怪物”,并愿意与他继续相处。

当然,倘若这个计划失败了也没有关系,他可以抛弃这层身份,悄无声息与小黑互换。

如此同样便能够长久地留在人类幼崽身边。

触手怪物美滋滋想着,自动忽略了他还有一个伪装在家里的成年体。

在他们聊天的功夫,小黑已经吃成了有半个房间这么大的球状。亓衣尘兴冲冲跟着小黑去开门,可诡异的是,面前的门如同提前预知到他们接下来的动作,竟开始一寸寸移动起来。

不,倒不如说是这间房间拥有双层墙壁机关,而内层的四面墙壁在带着门旋转。

原本连通向外面的门被里面的墙体完全覆盖,里面的门又被转到了一个方向,直到这扇门停下后,他们才发现房间内原来还藏有一条秘密通道。

亓衣尘挠了挠头:“奇怪,门怎么跑到对面去了,现在怎么办?”

筱世尝试摸上墙壁,发现刚才的位置变成了死路,他白皙漂亮的脸上染着几分担忧,睫毛微垂:“好像不能从进来的地方出去了。”

亓衣尘:“那我们进新的门看看吧,万一是其他地方的出口呢。”

只能先这样了。

门后是一条往下的旋转长楼梯,里面的空间比外头狭窄许多,一次只能通过一名成年人,这也就苦了变大后的小黑,跟在三人后面拼命地又挤又蠕动着,宛如缓慢滚动的变形气球。

楼梯的尽头处有抹微光,底下的区域比外面所有的场地加起来都要大得多。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尊三米有余的青白色巨型佛像,围绕在佛像四周的是千万座密密麻麻的小洞窟佛像。

此地唯一的光源是供台上的那三根红烛,在这样阴沉沉的环境下,即使是慈眉善目的佛像,也显现出几分僵滞感。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一双双眼睛,亓衣尘结结巴巴开口:“这里,这里好像不是出口。”

他的回声在空寂的室内传荡了一圈,又被送回头顶上方,刺得亓衣尘起了身鸡皮疙瘩。

或许他们早该察觉到不对劲,哪有出口会设置在地下的,而亓衣尘又菜又爱玩,怕也是真怕。

在目睹到亓衣尘往筱世身边缩了缩后,桂花再次分析起这番行为。

触手怪物虽然能勉强模仿出成年人类的喜怒哀乐,但对于伪装小孩这件事还不是很透彻,比如小孩的性情和神态,都让祂无从下手。

因此即使外形再像,“桂花”这个形象却总是存在股深深的违和感。

该怎么表现才能更像个小孩呢。

为保持时刻学习的精神,桂花开始模仿起亓衣尘的动作。

他跟着一起靠近筱世几步,轻轻拉了拉对方柔软的衣角,面色苍白僵硬,紧接着冒出一句——

“我也好害怕。”

筱世:……?

触手怪物想,对没错,正常人类孩子看见目前的情景应该流露出惧色才对。

但桂花不知道自己表情把握的度如何,有没有用力过猛,便只能紧张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筱世短暂地停止了思考,他不太明白桂花是怎么做到比他高,却表现得弱小可怜又无助的。

“没事的,我们原路返回就好了。”

筱世虽然也对面前的场景感到不太舒服,但还是先安慰起两个朋友。

原路返回的话,小黑还卡在门口,可能需要他们合力把小黑往上推回去……真的能推得动吗。

这时,供台上的烛火熄灭了两支。

黑暗中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尖锐声响,似是生锈的金铃与铜板在碰撞,离他们越来越近。

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筱世隐约看清有一道明黄色的高壮身影在飞窜,恍如鬼魅。速度太快了,光靠声音并不能完全分辨出对方在哪里。

直到那装神弄鬼的人来到他们身后,提着盏油灯移到自己可怖的脸处,弯下腰幽幽开口——

“你们看我,是像人,还是像神?”

“……!”

亓衣尘差点尖叫出声,被吓得猛然回头。

三人这才看清来者是个身穿黄袍子,似鼠似狐的生物。它的眼眶凹陷,浑浊的眼白布满了猩红血丝,一双竖瞳呈黄绿色。

站立的黄鼠狼将嘴角咧到耳后根处,露出森然利齿,脸两侧糙厚的毛发杂乱成绺。

亓衣尘的心刚提到嗓子眼,却发现来人不是鬼魂,而是个怪物后,莫名松了口气。

怪物好啊,怪物能靠小黑打。

幼儿园里教过待人遇事要礼貌,亓衣尘快速变脸,认真回答它:“有点像小松鼠,所以叔叔你到底是什么?”

黄鼠狼:……

为什么它的问题被反问回来了。

而它自己又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否则霉运会反噬到它头上。

早知如此,它就不该指望几个认知浅薄的小孩能答出问题,说不定他们连什么是黄鼠狼都不知道。

黄鼠狼眼睛微眯,等一下,不对劲,为何这几个孩子半点都不怕它呢。问它问题的毛头小子就算了,中间的这个却睁着双圆溜溜的眼在好奇打量它,旁边高点的还一脸冷漠地盯着它看。

它想了想,为自己开解着,都说孩童的胆子会比较大些,因为无知者越是无畏。

嗯,一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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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怪也想养人类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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