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幼儿园下午,雷雨天。
筱世从午休的床上醒来,听到屋外的簌簌暴雨声,他翻身望去,昏暗的室内其他孩子还在睡觉,自己醒得有些早了。
正当筱世准备闭上眼继续再睡会时,他眼睫微抬,发现远处的玻璃门外似乎有团黑影。
像是一张不知道什么做的皮,紧紧地贴在玻璃门后。
筱世的心跳漏了半拍,刚睡醒脑袋还有些懵,他也不太敢乱动,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安静盯着那扇门。
直到黑影离开,筱世依旧在思考那是什么东西。
是老师吗,不对,身形好像不太一样。
难道是被风吹过来的垃圾。
雨渐渐停了,其他孩子们被老师叫醒后陆续跑出门。亓衣尘朝筱世走来,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一双狗狗眼关切地注视着筱世。
“筱世,你怎么了,要不要出去玩老鹰捉小鸡。”
这是他们时常会在幼儿园玩的户外游戏,由两位老师分别扮演老鹰和鸡妈妈,剩下当小鸡的孩子们需要依次拉着前一个人的衣角,而排在最后的小鸡得避免被老鹰抓到。
筱世正好想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便点点头:“嗯嗯玩的,我们走吧。”
大抵是因为太阳光充足的原因,室外的人造小草坪干燥平坦,看不出之前来过一场短暂的雨。
等他们出去时,老鹰捉小鸡的队伍已经组建完成,筱世和亓衣尘顺势排在了最后面。
“嘿嘿,这次我是绝对不会被抓住的。”
亓衣尘斗志昂扬的话从前方响起,筱世目光一转,他恍惚瞥见路边的草丛里有一闪而过的鳞片反光。
只是还不等筱世细看,下一刻,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按住——
“抓到你了。”
说话的人是黄老师,他神色不明勾唇,扮演的是老鹰。而筱世正好是最后的小鸡崽,这意味着自己被淘汰了。
“筱世你等等我,我应该马上就来陪你。”亓衣尘扯着嗓子喊了声,转头灵活走位。
被抓到的人可以去一旁的娱乐器材场地休息,筱世坐在小蘑菇椅子上,抱着膝盖再看向草丛时,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亓衣尘又蹦又跳,很快被老鹰抓住,但代价是废了黄老师半条老腰。
黄老师趴在地上,面色扭曲,果然他不太适合这种活动。
放学后。
筱世来到公园的秘密基地,桂花坐在长椅上等着他。
“怎么了,是不开心吗?”
桂花敏锐察觉到人类幼崽的异常情绪,之前他以诡先生的身份接筱世放学时,筱世都忘记了去牵自己的手。
“是有点,我感觉幼儿园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我。”筱世稚气的脸上带着几分困扰。
幼儿园?
桂花垂下眼眸,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幼儿园里的那个怪物老师,难道对方准备动手了。
他上次在逃离的狐太岁身上也放了个分身,便知晓它们是大剧院的团伙行动。
既然最后的几个怪物已经到齐,那是时候再找机会跟去剧院看看了。
“不用担心,应该是错觉吧。”他安慰起人类幼崽。
筱世稍微放下些心,对了,如果有事的话那就偷偷带着小黑去上幼儿园好了,他的包里应该放得下……不知道能不能让小黑变成一个包呢。
这时,亓衣尘抱着纸箱子小心跑过来,打断了筱世的发散思维。
“你们看你们看,我爸同意我养小猫了。”
纸箱里躺着一只漂亮的长毛橘猫,上次亓衣尘把自己得到的小红花拿给他爸看后,紧接着就尝试提出养猫的意愿。
亓衣尘本想着他爸有洁癖会比较难同意,但结果出乎意料顺利,他便以为是小红花的功劳,非常开心。
太好了,他也是有小猫咪的人了。
亓衣尘想,这样他就可以偶尔去筱世家看小黑,偶尔再邀请筱世来他家摸摸小猫。
他的想法很不错,筱世确实被小猫咪吸引住了。
于是当筱世回家眨巴着眼,说出想要去亓衣尘家玩时,诡先生迟疑片刻,勉强点头答应。
筱世满脸期待,接着又问一句:“那我可以在亓衣尘家里过夜吗?”
诡先生:……
“等我一下。”
诡先生手上的铁勺倏地被捏弯,他不语,只是趁人类幼崽不注意,转头微笑着把水缸里的小黑提起来训话。
“你之前不是会变小狗吗,现在怎么这么没眼色,不变个小猫出来看看?”
诡先生微微咬牙切齿,也有几分嫌弃分身长得太挫,连人类幼崽都留不住。
小黑:……
小黑不服气,正要挥舞触手当场来个变身时,却被诡先生一掌拍扁。
“等等,不能让人类幼崽发现其实我发现了你是个怪物,我现在这副样子是普通的人类,知道吗?”
小黑:?
它彻底服了,搞得这么弯弯绕绕。
那要它怎么办,让它当着主体的面变小猫主体还不乐意,留不住人类幼崽却怪它,它又不是个演员。
小黑选择装死。
诡先生把它扔回水缸,转身对筱世温柔道:“没什么事,我刚刚看见章鱼溺水了。”
筱世疑惑:“……咦,章鱼好像不会溺水。”
诡先生抿了抿唇,言归正传:“我觉得晚上出门还是太危险了,等你长得些再说吧,小猫可以白天看,白天光线更好。”
筱世若有所思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嗯好,那我明天和亓衣尘说一声。”
这个话题被完美跳过,诡先生松口气。
…
周末。
附近新开了条商业街,诡先生准备带筱世去逛逛,听大婶团透露其中有家花店的插花手艺非常不错。
从远处能观赏到花店门口向外蔓延着娇艳的鲜花,等踏入花店,便有混杂的香气缠绕涌出。
“欢迎。”
店员缓步走来,他是一位穿着工作服的黑发男人,神情漠然,眼角下方有淡淡的鳞片痕迹。
诡先生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对面是怪物伪装的。
他低头望去,见筱世对花店很感兴趣的样子,便没有立刻就走。
黑发男人问:“想买些什么花?”
诡先生:“适合给小孩子做花环的花,有吗?”
黑发男人:“有。”
两人的对话简洁,黑发男人转身去挑选,这场交易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老柳,也就是黑蟒蛇瞳孔微移,如果有人能够仔细盯着他看的话,就能发现他很久都没有眨过眼,因为蛇类并不需要眨眼,始终保持“瞪眼”的状态。
而黑蟒蛇在杀人前有个习惯,乐忠于给猎物送些花。他之前一直对黄鼠狼说没空,便是忙着分出精力去打理这家花店,他觉得待在花海里能很好地麻痹神经。
在这些客人打量花店的同时,黑蟒蛇也在观察着对方。
尤其是那个孩子。
黑蟒蛇停顿一瞬,他当时跟黄鼠狼去幼儿园时见过。
等修剪完成后,黑蟒蛇取了几团满天星点缀花束,紧接着他俯身将花束递到筱世怀中。
“给,这些适合你。”
“谢谢叔叔。”
筱世仰起脑袋接过,他黑眸微亮,看着配色清新的花束出神,并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大人在慢慢伸出手,像是想试着捏一下他柔软的脸蛋。
但那只死白的手却突然停滞在半空中,它被诡先生拦住,下一秒响起了疑似骨头碎裂的声音。
诡先生冷冷盯着他,如果现在能进食的话,黑蟒蛇估计已经被消化了。
“这些花多少钱?”
“二百五。”
黑蟒蛇平静收回手,手臂诡异地反向折成了直角弧度。
他无声笑笑,这就是人类的孩子吗。
看起来确实……很可爱。
软软的,比店里花的味道更好闻些。怪不得黄鼠狼去当了这么久的幼儿园老师,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也想去试试看。
诡先生抽出三百放桌上,示意不用找了,迅速牵着筱世离开。
“欢迎下次光临。”
黑蟒蛇将手臂复原,但他知道,对方的家长肯定是不会再带着孩子来了。
离开花店后,诡先生替筱世拿起花束,他检查过花是没问题的,但刚才发生的事就挺膈应人。
这怪物居然想用一股臭味的手摸他精心照顾的人类幼崽,实在不能忍。
但当诡先生看到筱世充满治愈的笑容后,心中积攒的大半郁气顷刻间消散。在回家前,他把怪物碰过的花束扔进路边垃圾桶,转手复制出一份新的出来。
筱世对暗中发生的事毫无所觉,他将花束摆放在客厅桌上,好奇询问。
“花环要怎么做呀?”
诡先生回神,他之前有看过教程,便拿起浅绿色枝条开始教人类幼崽。
筱世认真学习着,诡先生最后做出的成品比想象中效果更好,他将花环轻轻戴到筱世蓬松的发顶。
“花环戴着很好看吗?”
筱世偏了偏脑袋,神情间是属于小孩子的纯净与朝气,配合着花环更显生动。
“好看的。”诡先生颔首。
桌上的花束还剩一些,筱世想了想,努力用它们再编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歪歪扭扭的大花环。
他双手举起大花环,诡先生微微一愣,下意识低下头。
筱世替对方戴好,眼眸弯弯:“这样我们就都有花环了。”
……这是什么天使降临现场。
诡先生的大脑阵阵发晕,捂着心脏位置,一时间体会到了人类的缺氧状态。
于是之后的几天里,他都没有摘下过这顶花环,直到花环该顺应自然规则枯萎过去。
诡先生动用能力让它们维持生机,把两个花环和当初人类幼崽送他的那幅画放在了一块,秘密保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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