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她是跑得最快的。
“你先走吧,我写会儿。”丁有初一副痛苦难言地样子,嘴里却还开玩笑,“看看能不能超过你。”
“省点力气吧。”李清溪笑两声,“我锁门。”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要不给我吧,我来锁。”
那人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最后还是留下了钥匙。
“关窗户,关灯,关风扇。”
“知道了知道了。”
李清溪看着拼命点头的同桌,一脸没办法,却好像知道了什么。
看着他走远之后,丁有初才敢慢慢站起来,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辈子最无语,最丢脸的一次。
她弯下腰,去找卫生纸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渐近地脚步声,走廊的窗户外闪过一个身影,然后从后门飞来一件衣服。
丁有初愣在原地,忍不住“噗嗤”一声大笑。
回应她的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又一年寒冬,但此时校园里就只剩下高三生了,他们是最晚离校的一批。
丁有初在伏案看错题解析的时候,听见有人嚷嚷:“下雪了下雪了。”
同学们还跟之前一样那么新奇,丁有初也蹦跳着出去看。
就算只剩下了高三,校园里也一样热闹。
丁有初怕冷,没有出去。
期末试卷发下来后她就一直在分析,已经进入了抠分时刻。
“你能帮我看看作文吗?”
丁有初的语文和英语都极好,但自从升入高三,她的语文作文一直在五十左右徘徊,不上不下,但之前高一高二她的作文是相当出色的。
李清溪浏览了一遍她的文章,字体工整,没有偏题,素材新颖。
丁有初在一旁等待,时而瞥见他长长的睫毛和白净的耳朵。
他想了想说:“欸,你知道现代高考跟古代哪种制度相似吗?”
丁有初听后愣了几秒,摸不着头脑:“哪种制度?科举吗?”
“嗯。”李清溪点点头,“科举制是古代选官制度,选官,你想想考试内容肯定会包含考生对国家、社会、人民的治理见解吧,高考代替了这种制度。我觉得不管那种作文题目,如果你能稍微融进去这几点,应该都算锦上添花。”
丁有初瞪大眼睛:“我第一次听这种说法。”
“是我自己瞎想,不保全对。”
“学到了!”她百分百肯定。
高三生一直到将近过年才放假,熬久了,学生状态都不好,李清溪是这样,他黑眼圈越来越重,但丁有初倒没什么,她觉得疲惫又充实。
“你最近熬眼很晚吗?”丁有初一边装书包一边问。
“还好,最近家里有点事。”
丁有初“噢”了一声,听到是家里事,很有分寸地没追问。
“我跟你一起走吧。”丁有初说,“我想知道你的寒假计划是什么。”
说完她又斟酌是否有些强硬,又委婉问一句:“你愿意传授给我吗?”
李清溪收拾课桌的手一顿,冷笑一声,带着嘲讽:“之前麻烦我那么多次,现在又作假起来了。”
丁有初也觉得自己那番话有些好笑,但她理解每个人都有私心,虽然老师说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但越长大越发现人人都特别孤独,并且变得功利。丁有初有时是会这样,因为进入好的学府、拿到好的工作的人数有限,她自认为是不慷慨的。但李清溪从没展现过这一点,他总是尽己所能,甚至掏心掏肺,毫无保留。
丁有初觉得他比自己真实得多,但仍然有些好奇。
“你会有私心吗?”
“我是说......你在教别人东西的时候会担心别人超过你吗?比你优秀?”丁有初说完捏了捏手指,脸颊缓缓发热,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合时宜。
这上一次在电脑上请教他生活上的问题,那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看不见的,而这次不同,丁有初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能看透自己的内心。
“以前会,但现在不会了,当你自己掌握的东西越来越多时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按我的理解,这是自卑的表现,但好的是你可以开始重新认识自己了,你有破局的力量。”
“多谢。”丁有初轻轻眨了眨眼睛,又扬起笑脸,“又受教了。”
她真心感激能认识李清溪,好像所以的问题都可以询问他。
04
时间恍惚,又回到了那年的盛夏。
树叶子油绿油绿的,蛐蛐和蝉也唱起了歌,那是别离的预告。
丁有初本以为会有多么的难忘,但实际就是一个平静又普通的午后,大家慌忙地收拾书包,匆匆离开,撕书和拥抱可能只是在电影里面,谁都不舍得将布满笔记的资料撕烂撒了。
秃头老师站在讲台上一遍又一遍的强调:“准考证、身份证!!都不许给我忘带啊。”
他说的唾沫星子横飞,同学不禁笑出声来。
“听说,你们给我起了外号。”他卷起书本佯装生气地在讲台上敲了敲,但画风一转,“这个我就不追究了。”
班级里安静下来,下课铃格外刺耳。
“同学们,下课。”
所有人都和从前一样往外冲。
丁有初吸了吸鼻子,望向窗外的残阳。
许多同学的眼睛红红的,丁有初使劲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眼泪。
“你都快把头埋进桌兜里了。”旁边的人很没眼力见地打断这伤感地气氛。
丁有初不太想搭理他,自顾自的往书包里塞书。
“等会儿一起走吗?”李清溪问。
丁有初擦擦泪说:“我的笔记本找不到了,还没来得及用呢......你先走吧。”
她突然觉得妈妈说的一句话特别有道理——
“就是要一边走一边失去,顺心的那叫故事,不顺心的叫人生。”
李清溪边收拾书,边看他的同桌偷偷抹泪,粉笔沫好像也飘进了他的眼眶,他的眨眼频率变高。
“丁有初,再见。”
李清溪走到教室门口,朝她招了招手。
丁有初揉着眼睛挥手。
课桌上用中性笔刻上的名字也快被消磨掉了。
-
高考并没有给丁有初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她能记得的只有紧张感,最后一场结束,她向往常模考一样拿起地上的书包准备回家,但走到一半又拐去了厕所,没忍住掉了眼泪。
真的都结束了,就是这样突然。
丁有初几乎是报复性睡了两天,除了吃饭,什么事情都没干。
待到第三天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打开电脑,登上□□,查看同学的消息。
徐恙连着发了好几条,把聊天框顶到最上面,丁有初笑着点开浏览,她几乎能想象到徐恙气愤的模样。
班长陈佳建了个群聊,她不知道被谁拉了进去,聊天记录更新还是在昨天凌晨,丁有初慢慢翻看着同学们的信息,有同学打算结伴旅行,有同学想组团到学校门口卖笔记,甚至有同学问有没有人想复读。
丁有初一条一条看,笑得前翻后仰。
“叮”——接收到一条讯息。
是李清溪发来的一张图片。
看到这个头像丁有初不免有些愣神,上次聊天还是在凌晨她问他有没有练习册推荐。
[图片]
丁有初放大,惊喜地发现是李清溪和物理老师的合照。
[!]她激动地敲了个感叹号,[你什么时候去的学校?]
对面简言:[现在进行时。]
[替我向卞老师问好。]丁有初想了想,又发了一条,[顺便帮我问卞老师要个签名。]
毕业那天许多人找卞老师要祝福语,丁有初都没排上队。
[拒绝。]李清溪一边打字一边笑,[除非你发个语音承认自己是智障。]
丁有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几乎能想象到他笑得很欠的模样。
不知道长大以后他还会不会这么臭屁。
[没有体面一点的方式吗?]丁有初问。
[那我穿西装听?]
[......]
丁有初退出聊天框,她决定规划一下高中最后一次的暑假。
十分钟后她又收到李清溪的信息。
[要到了,我怎么给你?]
-
两人约定一周后在学校门口碰面,但那天下了雨,丁有初的自行车技术还不太好,她觉定调整一下日期。
[今天下雨了,后天行吗?]
她无奈地隔着窗户看外面的雨,滚圆的水珠砸在水坑里没有溅起水花,而是吹出了泡泡,像老家路边的深泥坑。
丁有初轻轻闭上了眼睛,灰色的光线让她染上了困意,她不喜欢雨天,因为雨天总是电影里悲剧的开始。
李清溪始终没有回复,丁有初一等就是一个月,□□也没有再看见他在线,好像他这个人消失了一样。
她有时会盯着他们的聊天框发呆,心想这个人是不是早已经把自己忘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丁有初去了趟学校,专门跑到老师办公室打听,他的录取通知书早就被领走了。
他还是在的。
忽然间丁有初想的很透彻,回到家就狠狠心把他的联系方式删掉了。
就连高三同学聚会也没见有他。
说到班干部的时候,有人问了一嘴李清溪,但大家都摇摇头,好像这个人彻底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
“哎,我听五班的说,他好像住院了?”以前的英语课代表含含糊糊地说着。
“生病了吗?严不严重?”
“不清楚。”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丁有初坐在一边,听到几个字眼。
某个周六的午后,她凭着记忆找到了李清溪的家,高中时她总是绕远路经过这里,公寓楼的前面有一颗很大的栾树,这个季节也抽了芽。
丁有初往公寓楼上看了看,不知道在哪一层这是个麻烦。
大概是五点左右的时候,一个高挑的男人从楼上下来,丁有初连忙上前。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李清溪的男生?”
男人眉头微皱:“你是?”
“我是他的同学,我听说他......”
生病了。
丁有初问的小心翼翼。
“他离世了。”
这句话好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她的指尖一顿,不禁发凉。
“等会儿......怎么可能......”丁有初脸上的微笑已经挂不住了,“请问你......”
可能是重名儿了呢。
“我是他哥哥。”男人打断她。
其实丁有初从看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一定跟李清溪有点什么关系,但听到他嘴里吐出那几个字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抵触。
万一搞错了呢。
自那天起,她心里钝痛不断,密密匝匝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锁就是一整天。
什么东西好像丢下了她。
于她而言,李清溪不仅仅是她少女时代的秘密,更像是她的人生导师,他教她学习,传授她技巧,教她调节心理,鼓励她走很远的路。
太突然了,像有人忽然扼制住她的呼吸。
这一年失去的太多了,她总以为他们会有很多交集呢。
——正文完——
差不多就完结了,还有男主视角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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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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