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对不起。”
祝逸辰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带着少有的、几乎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心虚和闪烁。
他站在聚会场所喧闹的走廊尽头,背景音里隐约还能听到节奏强烈的音乐和笑闹声,与此刻他心情的沉重形成鲜明对比。
他原本的计划确实只是去百星夏的聚会上露个面,打个招呼,最多喝一杯饮料就走。
他估算过时间,觉得完全来得及再去办接人的事。
没想到刚到没多久,就被几个相熟的朋友拉住,先是玩了几轮游戏,紧接着,百星夏那边有个朋友喝多了有点闹事,他又帮着处理了一下…
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像是故意绊住他,等他终于得以脱身,从那种热闹喧腾的氛围中猛然抽离,想起接祝屿溪这回事时,抬腕看表,发现已是深夜十一点多。
他当时心里先是“咯噔”一下,随即又存着一丝侥幸。
他想,不是还有大哥吗?大哥祝景行做事向来靠谱,说不定早就安排妥当了,自己这边迟到一会儿,大哥应该能理解,毕竟他之前也说了临时有会,或许会派别人去,或者…
总之,大哥总会兜底的。
但当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调了静音、因为之前打球而暂时存放的手机,按亮屏幕时,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未读信息提示和未接来电记录,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心彻底沉了下去——
最早的一条信息来自祝景行,发送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内容简洁明了,说他那个跨国会议因为对方临时有变,提前结束了,但他这边又被另一个紧急公务绊住,需要立刻处理,让他看到信息后务必独自先去接祝屿溪,并附上了公寓地址。
后面几条信息语气逐渐加重,从询问“出发了吗?”到“收到回复”,最后一条是接近十一点时发的“电话为什么不接?”。未接来电的数量更是触目惊心,来自大哥祝景行、管家陈伯、远在国外的大姐祝明微…
祝逸辰看着屏幕,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他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闯祸了。
这不仅仅是接个人那么简单,这是小叔叔亲自交代、强调过要“重视”的事。
他们,或者说主要是他,却因为自己的疏忽和贪玩,把事情彻底搞砸了。
他想起家族里一些隐约的传闻,关于小叔叔对某些事情要求极为严苛,不容许任何折扣。
这些年,关于祝屿溪的一切事务,无论是学业、生活安排,还是那笔数额不小的信托基金,确实都是由小叔叔那边直接管辖。
他眉心紧蹙,立刻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回拨给祝景行。
电话几乎是秒接。
“阿辰,你的意思是,你玩到现在,才看到信息,完全忘记了要去接人这件事?”电话那头传来祝景行一如既往沉稳的嗓音,但这份过于冷静的沉稳听在自知理亏的祝逸辰耳中,只让他头皮发麻,比直接的斥责更让人难受。
他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地认错,不敢有丝毫辩解:“对不起,大哥。是我的错。我…我没想到会这么晚。要不…我明天一早就去给祝屿溪道歉?”
他内心也涌起一丝真实的歉意,想象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堂妹可能从傍晚就开始等待,一次次看向门口,却始终没人来接,那种被忽视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不必等到明天。”祝景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听不出什么疲惫,依旧是那位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高效的职场精英语调,唯有透过电波隐约捕捉到的一丝极淡的沙哑,以及祝逸辰能想象出的、对方眼底那圈缺乏休息导致的淡淡青黑,泄露了他可能刚处理完棘手公务的事实,“我现在过去。”
祝逸辰一惊,抬腕又看了一眼手表,此刻已接近凌晨一点。“大哥,这么晚了…她肯定已经休息了。我们现在过去敲门,会不会太打扰她?要不你先发个信息解释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再正式登门道歉?” 他试图寻找一个更缓和、不那么尴尬的解决方案。
电话那头,祝景行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让祝逸辰愣住了:“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什么?”
“小叔叔那边只提供了她的住址信息和一张近期照片。其他的联系方式,我没有。”
祝景行解释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他自己或许也意识到这其中的疏漏,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这局面,固然主要责任在祝逸辰的遗忘,但也怪他自己最初接到任务时,未曾给予足够的重视,只当是寻常的家庭事务安排,没有主动向小叔叔那边索要或确认更直接的联系方式。
他现在只希望,那位据说性格敏感内向的堂妹,不会因为这次明显的怠慢和疏忽,而对祝家、对他们这些所谓的哥哥姐姐心生隔阂与芥蒂。
对面的祝逸辰更是诧异,他没想到做事向来缜密周全、考虑周到的大哥,竟会在此处出现如此明显的疏漏。
不过转念一想,大哥忘记了,难道小叔叔也忘记了吗?
以小叔叔对祝屿溪事情的关注程度,怎么会不提供最基础的联系方式?
他脑海中闪过小叔叔祝文谦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却让人看不透真实情绪的脸,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令人心悸的威压,内心一阵寒意袭来,表情更显懊恼和不安。这其中,或许有他还不了解的隐情。
祝逸辰叹了口气,知道逃避无用,责任必须承担:“大哥,我跟你一起过去。” 毕竟,他才是那个难辞其咎的主要责任人。
决定后,祝逸辰便返回包厢,找到正和几个朋友玩的百星夏,低声向她告别,并仔细叮嘱自己带来的司机务必安全、稳妥地将她和几位顺路的朋友送回去。
百星夏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瞥了眼墙上指向凌晨的时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带着些许懊恼。她语气带着点歉意说:“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让他们缠着你了。希望屿溪姐不会太生气…如果她怪你,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帮你向她道歉?”
祝逸辰摇了摇头,心情复杂:“没事,是我自己没安排好。你先玩吧,我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当祝景行和祝逸辰兄弟二人的车前一后,终于辗转赶到祝屿溪所住的那栋公寓楼下时,夜色已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整栋楼大部分窗户都是黑的,只有零星几盏灯火,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孤寂。
他们看着那扇属于祝屿溪公寓的、没有任何光亮的窗户,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早已入睡。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在凌晨这个时间点去敲响一个独自居住的年轻女孩的门,实在是过于冒昧和惊扰。
商量了几句后,便决定先在车里将就几个小时,等天亮时再上门解释和道歉。
祝景行甚至让司机去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咖啡和三明治。
然而,事情并未按他们的计划发展。
刚刚结束海外行程、连夜归家的祝文谦,不知通过何种渠道察觉到了此处的异常,或许是秘书的汇报,或许是他自有其信息网络。
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祝景行的私人手机上,语气是罕见的严厉和不容置疑,命令他们不必等到清晨,立即上楼敲门确认情况,不得有误。
这才有了此刻,兄弟二人站在祝屿溪那扇紧闭的公寓门前,带着满腹疑惑和一丝不祥预感的场景。
门外的祝景行望着门缝下漆黑一片、毫无声息的内部,心中回想着小叔叔电话里那不容辩驳的严厉语气,虽仍有深夜打扰的犹豫和更深层的疑惑,却还是深吸一口气,抬手,用指节礼貌而坚定地敲响了房门。
“屿溪…我是大哥祝景行,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吗?”
门内,一直处于高度紧张和无形束缚中的祝屿溪,听到这声清晰穿过门板的、属于“正常人”的呼唤,疑惑的眨了眨眼。
也就在这敲门声响起的同一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那一直如同附骨之疽般流连在她脸颊上的、戴着黑手套的冰冷触感,以及周身那粘稠滞涩的空气,正随着这外界的干扰,如同潮水般迅速消褪、退散。
她定定地注视着前方那团原本凝聚不散的阴影,看着它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逐渐变淡、扭曲,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中,一动不动,只有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在缓慢地恢复正常的节奏。
【一页日记】
死。
那些不识趣的、妄图靠近的虫子…
都该死!
下次…
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打扰了。
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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