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十分，林暮雪在图书馆门口踱步。初晚棠向来守时，这次却迟到了二十分钟。手机震动，一条消息弹出："抱歉，母亲还在学校。可能要晚些。你先去里面等吧，外面风大。"
林暮雪回复后走进图书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坐直了身体——初晚棠和一位中年女性正朝图书馆走来。女人穿着墨绿色旗袍，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面容与初晚棠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林暮雪走出图书馆，站在台阶上等待。初晚棠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平静。
"暮雪，这是我母亲。"初晚棠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个八度，"母亲，这是我室友林暮雪。"
"阿姨好。"林暮雪微微欠身。
初母的目光在林暮雪身上停留了几秒，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林同学，久仰。晚棠常提起你，说你文笔很好。"
"晚棠过奖了。"林暮雪谨慎地回答，注意到初晚棠站在母亲身后半步的位置，姿态恭敬得近乎僵硬。
初母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披肩："晚棠说你们约好一起学习？希望我没打扰到你们年轻人的计划。"
"不会的，阿姨。"林暮雪微笑，"我们只是随便看看书。"
"真是用功。"初母点点头，转向女儿，"晚棠，明天顾夫人在西湖国宾馆办茶会，特意邀请了你。我已经替你向系里请好假了。"
初晚棠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明天...我可能..."
"顾夫人特意问起你。"初母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儿子刚从英国回来，对古典文学很有研究，你们一定聊得来。"
林暮雪的心沉了下去。初母每句话都礼貌得体，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隔绝在初晚棠的世界之外。
"晚棠，你去帮我把车上的披肩拿来。"初母轻声吩咐，"早上那条太薄了。"
初晚棠低声应是，快步离开。林暮雪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喉咙发紧。
"林同学是哪里人？"初母突然问道，语气亲切如闲话家常。
"杭州本地人，阿姨。"
"父母做什么工作的？"
"父亲是中学老师，母亲开了一家小书店。"林暮雪如实回答，却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初母若有所思地点头："书香门第，很好。"她停顿了一下，"晚棠从小朋友就不多，能遇到你这样的室友是她的福气。"
林暮雪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微笑。
"不过，"初母话锋一转，声音依然柔和，"晚棠性子单纯，有时候分不清友情和...其他感情。作为母亲，我希望她能交到真正适合的朋友。"
林暮雪的手指悄悄攥紧："阿姨的意思是..."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初母轻笑，"只是觉得你们年轻人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业上。晚棠毕业后要接手家族事务，现在需要积累的是人脉，不是..."她的目光在林暮雪脸上逡巡，"不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关系。"
林暮雪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初母的每句话都滴水不漏，却像一把裹着天鹅绒的刀。
"我理解阿姨的关心。"林暮雪尽量保持声音平稳，"但晚棠已经成年了，她有能力判断什么是对自己好的。"
初母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随即又恢复优雅："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她看了看手表，"啊，晚棠回来了。"
初晚棠拿着一条羊绒披肩走来，双手递给母亲。林暮雪注意到她的指尖微微发抖。
"谢谢，宝贝。"初母温柔地为女儿整理了一下衣领，"我该走了，不打扰你们学习。"她转向林暮雪，"林同学，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有机会能请你到家里做客。"
"我的荣幸，阿姨。"林暮雪机械地回答。
初母最后看了女儿一眼，转身离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直到母亲的身影消失，初晚棠才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
"她对你说了什么？"她低声问，眼睛盯着地面。
"没什么特别的。"林暮雪轻声说，"就是...聊了聊家常。"
初晚棠抬起头，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暮雪，我母亲说话从来不会'没什么特别'。"
两人沉默地走进图书馆。林暮雪借了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初晚棠坐在对面，机械地翻着笔记，眼神空洞。
"那个茶会..."林暮雪终于打破沉默。
初晚棠的手指停在书页上："顾家是父亲的生意伙伴。去年饭局上提过联姻的事，我以为只是客套..."
"但你母亲是认真的。"
"她从来都是认真的。"初晚棠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在我们家，社交场合的每句话都是承诺。"
林暮雪突然明白了初晚棠身上那种矛盾气质的来源——她像一幅被精心装裱的古画，美丽却永远被框在既定的边界里。
"你想去吗？"林暮雪直视她的眼睛。
初晚棠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我...没有选择。"
"你总是有选择的。"林暮雪轻声说，"只是需要勇气去选。"
初晚棠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明天...你能在外面等我吗？不需要进去，就在附近...如果我需要离开，就给你发消息。"
林暮雪的心跳加速："当然。"
"谢谢。"初晚棠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这对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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