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一直到近凌晨。
夕上山居依旧霓虹辉煌，喧嚣热闹，华服珠翠晃人眼，细高跟嗒嗒声接连交叠。
梁屿身份特殊，担心会引起人流聚集，特意发布会晚到，又在临结束前的空档提前离席，几个助理护在两侧，微躬身朝后台走去。
孟杳跟他离的极近，两人之间只隔了位纳菘高层，余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搁在膝上的手，修长白皙，筋骨分明。
她始终没敢久看他，更避嫌似的刻意躲开视线，生怕被人瞧出端倪，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直到他要走，他们也没对上视线。
梁屿即将越过孟杳时，却意外地侧过脸，目光直直落在双腿交叠的人身上。
孟杳身上的粉色大衣微敞开，银质绸裙微叠起几褶，黑色长卷发从肩侧落下，在白皙胸口处虚挡着。
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微仰着，薄薄红唇，亮片眼影淬着光。
一如纽约初见，还是卷翘的黑色长发，浓妆精致，眼尾微挑着，那双透亮的黑瞳只是轻轻一眨，就叫人情不自禁的深陷。
在他心里，她漂亮且张扬。
而孟杳根本没想到梁屿会突然侧头，她那会正仰着颈去瞧大屏幕，视线就这样，不偏不倚的，撞上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水晶吊灯的光落在他挺拔修长的身形，周身笼着淡淡的光晕，整个人都柔和下来，皮肤白得不真实，如同稍纵即逝的虚影。
几秒对视，孟杳一瞬清醒似的挪开视线，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腹诽，故作淡定地摸出手机来刷。
梁屿视线仅短暂停留，神情更没有丝毫变化，脚步未停，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宴会厅。
察觉到他走远，孟杳才再次抬起眼眸，望向他身影消失的地方。
刚刚那几秒的对视，她不知是梁屿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但他那淡漠的神情却实在难叫人多联想。
多年未见，毫无联系，他认不出，或不记得，也合情合理。
当年在纽约机场，潋滟橘红的晚霞落满大厅，空气里细微灰尘飘飞，梁屿整个人笼在光晕里，瞧着有些虚幻。
同多年后的今日一般。
如一条即将消失的小鱼，匿入汪洋深海，再无踪影。
她说再见，说会想他。
而这不走心且敷衍的“承诺”，也一同没入海底，再无后续。
说到底，他们没再见，她也没想他。
像足了爱情骗子。
所以才会在看到他时，莫名生出一份心虚，是对当年赤诚少年直白感情的心虚吧。
好半晌，余芮才从呆若木鸡里回神。
她迅速扭过神，抓着孟杳的胳膊使劲晃着，踩着小高跟的脚忙不迭轻跺着，嗓音裹着激动，“杳杳！看到没看到没！”
孟杳回过神，松开掐紧的指尖，来回摩着指腹的压痕。
“看到什么？”
余芮瞪大眼，“梁屿啊！他看我们了哎！你说他是在看你还是看我呀！”
也没等孟杳回答，她又捂着扑通乱跳的胸口，闭紧眼兴奋呜咽，“不管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好帅啊呜呜呜！有这样的男朋友，真的这辈子没遗憾了吧！”
孟杳被惹笑，故意逗她，“要不要追他？”
余芮忽地睁眼，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又抬手去摸她额头，嘀咕着也不热啊。
“杳杳你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
她眨眨眼，“那可是梁屿啊，跟我们八杆子打不着，怎么追啊，再说了娱乐圈有那么漂亮女生，他审美肯定被养刁了，怎么可能看的上我呐！”
孟杳抬手捏了下她软软的脸颊，笑着打趣，“那可不一定，谁不对小白花心动。”
余芮跟孟杳是完全极端的类型。
淡淡素妆，白白软软，清水似的小白花。
余芮忍着笑，双手抱胸，故作生气地“哼”了声，“原来在你眼里，我是精通茶艺的白莲花啊！”
孟杳挑了下细眉，红唇勾起一抹弧度，手托着腮，“是啊，可不是吗。”
她伸出手指挑了挑余芮的下巴，“余小莲还怕拿不下一个男人吗？”
余芮扑哧轻笑，稍微正经几分，“拿下梁屿就算了，他这样的男人看起来干净无害，但是吧，总让人觉得内里妖孽的很。”
孟杳手指轻抬起，在脸颊点了几下，面上平静，倒是在心里“嗯”了声。
他确实妖孽。
“所以我脑补舔屏可，追他恋爱还是算了。”
余芮抬手挡在嘴前，煞有其事的，“而且我还怕粉丝追杀呢！”
-
回到家，孟杳胳膊一扬，将白色小包朝沙发上一丢，高跟鞋都没顾上脱，直接小跑去浴室。
她打湿手，按两泵洗手液，揉满手泡后，打开水龙头冲干净。
抬手闻了闻，指尖洗掉烤肠的味道，只余淡淡的桃子味儿。
回家时路过金鱼巷，瞧见一只流浪猫，冷的瑟瑟发抖，蜷在街角，拿爪子去扒拉街面上突起的金鱼纹样。
白色卷毛脏兮兮，却有一双透亮如玉的漂亮异瞳，淡淡豆绿色，清透冰蓝色。
孟杳看着这小卷毛又蠢又可怜，没忍住轻笑出声，还边笑边拿出手机对着它拍了张图，搜出来它竟然就是叫卷毛猫。
德文卷毛猫。
她收起手机，笑着叫了声小卷毛，去旁边的小店买了根烤肠，特意没让店家撒孜然。
平日她虽不是多慈悲心肠，却也见不得它这么可怜。
她微躬起身，隔着塑料袋将肉肠掰成小块，这才捏着烤肠块，一块一块的喂给它吃。
虽然孟杳觉得它挺可怜，可平时工作实在太忙，都要自顾不暇，更别说养猫了。
她轻笑了声，没想到她也会动养猫的心思。
之前在纽约，看到室友养猫，还信誓旦旦说这辈子不会养这种娇贵又难伺候的宠物。
浴缸水满，孟杳打开柜子拿出泡澡球，撕开外面的牛皮纸包装。
她将泡澡球朝放浴缸丢去，扑通一声，小球在水里飞速扭弯打旋，粉粉蓝蓝的绵密气泡在水里炸开，浅浅淡淡的苦橙味飘起。
是前阵子买的圣诞限定，snow pudding，这才想起要用。
孟杳坐在高脚凳上，将左腿的智能假肢拆了下来，搁在一旁的篮篓里，手在泛红的皮肤处揉了揉，等酸痛缓解些许，这才脱掉剩下的衣服，手撑着扶手挪进浴缸里。
她身子朝下移了移，没在绵密的泡泡里，曲起左腿，手指在膝盖下方的截肢处，从上往下小力按摩着。
这些年她已经不会幻肢痛，只有偶尔运动量过大，截肢处会觉得酸痛。
但曾经针刺的麻痛，还有灼烧的痛感，却依旧牢记在心里，如同凭空多出的小片瓣膜，牢牢长在那里，浸润骨血，深深交织。
而幻肢痛大多是心理作用。
孟杳大学专业，后来的研究方向，以及现在的工作，都是为了能研发出更智能的仿生肢。
想给所有不幸的女孩男孩提供更仿真的假肢，尽其所能减缓截肢后的心里压力，幻肢的痛，能减轻一点，便是一点。
这次新品发布，算是朝此迈进了一步。
想到此，孟杳不由朝后仰起颈，扎起的丸子抵在浴台边沿，卸去口红的素唇缓缓弯起弧度。
嘴角弧度没停留几秒，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梁屿的身影。
她缓缓睁开眼，望着层层叠叠的Krusning吊灯发了会呆，从粉色浴水里抬起胳膊，抽出纸巾擦干指尖的水迹，点开滑动玻璃桌上的平板，在搜索框里输入几个字母。
Liangyu。
手指左移几分，按下搜索。
不过几秒，跟梁屿有关的视频和新闻布满全屏。
虽然从余芮那里知道他很火，可孟杳不追星，也没混过饭圈，看到梁屿粉丝发的话时，还是他们的疯狂程度给惊到。
[啊啊啊啊啊入坑两年了！不知道无限循环了多少遍《Savage Love》！从来不知道他能这么甜！彻底心动了！]
[梁屿谁能不爱他呢！谁知道出道冷脸的男孩能这么甜这么奶啊！]
[Did somebody, did somebody break your heart? 有没有伤我心我不知道，但是梁屿让我动心了！]
[老公老公！梁屿是我新老公！]
[梁屿太可爱啦！吃东西怎么都这么甜呀！]
[顺毛奶炸！撩发超A！怎么会有人同时做到奶狼兼具啊！]
孟杳初见梁屿，到后面相处，她都觉得这个小男生挺乖的，干干净净的，所以在看到网友说他酷拽时，她很是不解，直到看到他刚出道时的冷脸视频，心里才恍然。
看着梁屿面无表情，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她不由轻笑出声。
这两年在余芮的科普下，孟杳了解到大家喜欢小说里的冷脸总裁，对外越冷脸，越受欢迎，但在娱乐圈，似乎这规律不适用。
似乎甜的乖的，有反差萌的，在娱乐圈才更受欢迎。
今天在夕上山居，梁屿甜吗，孟杳记不清了。
虽然分开至今两年半多，快三年，虽然忙碌工作，早就将那段称不上恋爱的感情抛之脑后，但不可否认，突然跟梁屿重新遇见，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力。
从在台上认出他，她思绪就有些飘虚。
断断续续回忆着纽约的那两周，如同面对打碎的巨幅拼图，东拼西凑摹出大体，零零星星的细节却依旧破碎着。
她清楚记得的，只有今晚他离开时淡漠的眼神。
他今天大概不太甜。
孟杳手撑着腮，倒生出几分替人烦恼的普渡心肠。
“不太甜会脱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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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文案有标注，杳杳是左腿，膝盖下方截肢，这也是她学生物工程专业的原因之一，至于原因，后面随剧情会解释清楚哒～
《Savage Love》来自：Metrix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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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金鱼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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