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pup的前晚，孟杳意外地梦到了梁屿。
或许是最近余芮每天在她耳边碎碎念，梁屿梁屿梁屿，听到她耳朵都快生茧，才日有所听夜有所梦。
梦里孟杳还在纽约，刚认识梁屿，穿着红闪片吊带超短裙，指尖夹着根烟，半敛着眉吐着烟圈，没半点好人样。
那天梁屿没用发胶，短发乖顺垂在额前，眉眼干净清澈，很浅的双眼皮，如误闯喧嚣的野生鹿，孟杳望着他干净的眼睛，内心不由生出一股负罪感，可这只小鹿偏偏要入混沌。
“姐姐，抽烟什么感觉？”
翌日醒来，孟杳拥着被子坐起身，小口呼吸着。
这会儿梦醒了，那声姐姐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如今回想起来竟觉得有点羞/耻，愈发年下叫姐姐，心思才是真野。
想到等会会见到梁屿，孟杳忍不住叹气，但时间紧迫，由不得她颓在这伤春悲秋，拿过一旁的假肢穿上，迅速起床洗漱换衣服，好歹是在活动开始前赶到了现场。
“杳杳，等会就见到梁屿了，激动吗？”
孟杳将包放到存包柜里，伸手拢住长发扭成结，用抓夹在脑后夹住，对着镜子揪出几绺耳侧的碎发，好笑的说：“我不激动，是你激动吧。”
每天都异常亢奋，傻子都能看出她激动了。
余芮嘻嘻笑，捧脸犯花痴，“没想到搞研究还能追星，还能跟爱豆一起工作，这真是天菜工作了！”
孟杳配合她，“嗯嗯嗯，天菜工作。”
“你敷衍我。”
孟杳好笑，推着人往后场走，“你这话的语气，显得我像个骗人感情的渣男。”
“你知道就好。” 余芮哼一声，傲娇极了。
“走了，先去检查仿生肢。”
现在新仿生肢还在测试阶段，没有大批量生产，现场只有十几个仿生肢，考虑到梁屿参与会引来很多人留，到时怕是不够用，她们又仔细跟纳菘的几个员工讲了下穿戴要求，以防因穿戴错误造成仿生肢不能正常使用。
纳菘几个女员工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孟杳的左小腿，有好奇听说些内情的，忍不住八卦，“孟老师，您也穿了仿生肢吗？”
孟杳笑了下，大方撩起了牛仔裤，露出半镂空的机械假肢。
“是，不过不是这款。”
几人没露出嫌弃的表情，反倒满脸敬佩，“孟老师，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您很勇敢很酷，机械腿也很酷！”
余芮松了口气，收起防备的眼神，搂着孟杳的胳膊，先一步说：“当然啦！我们杳杳是我见过最酷的女生！”
每次碰到这种事，孟杳都很淡定，反倒是余芮，总像只随时战斗的小狮子。
孟杳看着余姚，嘴角笑意更深，心里也很感动，回国后认识余芮是她最大的收获，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有的只有朋友间的温暖。
“彩虹屁吹得我都倒背如流了。”
“哼，白眼狼。”
孟杳笑笑，没接话。
几个女生看着她们，笑着打趣说你们感情真好。
-
活动十点开始，开始前几分钟陈院打来电话问准备的怎么样，孟杳在外面接完电话，刚要回去便听到不远处有争吵声。
女孩的哽咽嘶吼声和她父亲的叹息劝阻交织，混杂在一起。
孟杳远远望着他们，握手机的手指被冻得有些僵。
她将手机塞进口袋，系紧几分羽绒服腰上的充绒带子，手插口袋循着行走过去。
孟杳走到女孩面前，在男人怔然的视线里停住脚步。
女孩坐在轮椅上，短发乌黑，穿着浅蓝色羽绒度，眼睛鼻子哭得通红，抽噎着看着她。
很像她当年那样。
孟杳朝男人点了下头，在短发女孩前弯下腰，唇角弯了下，“妹妹，怎么哭了？”
女孩吸吸鼻子，略带警惕的看着她，抿唇不语。
孟杳也不在意，拖长音“嗯”了声说：“那我猜一猜，好吗？”
女孩防备地看着她，但眼神明显柔化下来。
“你哭是因为你不想戴假肢，因为你觉得戴假肢就是承认了身体的残缺，承认了自己真的比别人差，对吗？。”
女孩明显一愣，眼瞳缩小几分，水光瞬间弥漫，“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孟杳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嘴角弯着温柔的笑，“因为你经历这些，我也都经历过，拒绝接受自己，也拒绝父母的关心。”
女孩视线落在孟杳漂亮的脸，还有浅蓝色的牛仔裤上，眼里浮现着不敢相信的神情。
似是看懂她的惊讶和疑惑，孟杳唇角又弯了下。
她在女孩疑惑的视线里，再次撩起裤腿，露出里面的机械假肢。
女孩微微一怔，缓慢地抬头看着她，“姐姐……”
初春的阳光还有些偏冷，偏白的光笼在孟杳的脸颊和身上，抬起盈着光的手，擦掉女孩脸上挂着的眼泪。
“姐姐他们欺负我！”
女孩像是找到同类似的，呜地哭出声，抽抽嗒嗒解释，“他们嘲笑我是瘸子，说我是累赘，还说没人会喜欢我，连我最好的朋友也疏远我。我不明白，姐姐我不明白，就因为我失去了一条腿吗，就因为我残疾，所以他们就欺负我，孤立我，排挤我吗……”
“我也想过要戴假肢的，可是，可是我每天做梦都会梦到他们说的话，我不想出去，我不想重新站起来，我害怕。”
男人听着女儿的话，红了眼眶，叹口气解释，“囡囡刚开始不这样，也愿意穿假肢，可没想到复学在班里被同学嘲笑，都是怪我们当家长的没顾好孩子，让她出了车祸，才……”
孟杳手撑了下左腿，在女孩面前半蹲下，抽出纸巾给她擦着泪，柔声问：“姐姐问个问题好吗？”
女孩抽噎着点头。
“平时照镜子的时候，如果你发现镜子很脏，会觉得是自己的脸脏吗？”
女孩红着眼睛想了想，坚定地摇头，“不会。”
孟杳眉眼也浮现笑意，“是啊，脏的是镜子，不是我们的脸，既然这样，那是不是别人说出糟糕的话，糟糕的应该是他们，不是自己呢？”
女孩下意识点头。
“我们不可以用别人的糟糕困住自己，试着接受自己，勇敢的往前走，以后你会明白，真正的喜欢不在于改变。”
忽然想到什么，她唇边噙上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之前也只想逃避，后来我就逃啊逃，逃到了很远的地方。”
“可是后来我发现，逃避并不可耻，它也可以是另一种方式的新生。”
这世界上伟大的不只有死磕，偶尔懦弱又何尝不可，趋利避害，壮士断腕，只要能点燃生活的热情，逃避就是勇敢。
阳光下，孟杳浓长的睫毛很亮，淡妆显得眉眼愈发柔和，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虽然逃避不可耻，但是姐姐还是希望你能勇敢直面。”
“妹妹，我能挺过这一切，你也可以，这只是人生里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我相信你不会被打倒。”
“我知道刚开始会很难，但只要想往前，一切都会好的。”
“真的吗？” 女孩轻声问，眸中映着期许。
孟杳温和笑了笑。
不过还未等她回答，身后传来的一道男声替她应了下来。
“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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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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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肌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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