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写着「大吉」，反面写着「平安」。
初音还记得自己把护身符给五条先生的时候，他说的话：
“护身符这种东西如果有用的话，这个世界就不需要我这种人的存在了。”
她听了立刻就不高兴了：“难道你是什么神明大人嘛！竟然会说出这样冒犯的话。”
“……”
“女朋友送给你东西的时候，只要说‘好喜欢啊，谢谢！’，然后开开心心地收下，每时每刻都带在身上就可以了，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吗？”
五条悟歪了歪脑袋，不太好意思地笑道：“听你这样说才有点明白，以前是不知道的。”
初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哎哎？这位已经快要三十岁的先生，不会在与我交往之前的感情经历是零吧！”
“为什么不会？现在是令和时代，单身到可以随便成为魔法师这种事情，不算罕见吧！”
“可是你是帅哥唉！帅哥还要当单身魔法师的话，那是时代在犯罪！”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五条悟走到路边的自动贩售机旁，将硬币投进去。咔哒咔哒两声，掉下来两瓶罐装咖啡。
五条弯腰把它们取出来，递了一瓶给初音。
两个人在面对着东京湾的长椅上坐下，五条悟靠着扶手，初音靠着他。
打开咖啡喝了一口。
“啊！真是从外表到口味都极其普通的咖啡，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咖啡师研究葱味咖啡。”
“那样会失业的吧，葱味咖啡什么的，一般人喝一口，肯定会忍不住骂人。”五条悟笑着回道。
初音没有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她现在有更感兴趣的问题。
“那你想成为魔法师吗？”
“我对这种事情倒是无所谓。”
“啊啊，你的意思就是，跟不跟我在一起都无所谓咯？”
“你的理解很有问题唉！”
“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如果三十岁还没有女朋友，就会变成魔法师，我帮你打破了这个魔咒，所以你就没能成为魔法师，如果你觉得无所谓的话，就说明我的出现并没有让你感到很幸运，那不是就是跟我在一起无所谓的意思嘛！”
五条悟喝了一口咖啡，笑道：“是因为从事偶像这个职业的缘故，所以才这么能说吗？”
初音脸微微一红，小声说：“我对别人可不会说这么多话！”
五条悟摸了摸她的脑袋，淡淡地回道：“无所谓能不能成为魔法师，是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魔法。”
“你怎么知道根本没有？如果没有的话，那塔罗牌是什么？还有水晶球！”
“所有的魔法师都是骗子。与其相信塔罗牌和水晶球，不如相信我。至少我会学着给你变魔术。”
“五条先生有时候真是无趣的人呢！”初音靠在他的肩膀上，看向对面的东京湾。
夜晚的东京湾很美，沿岸的摩天大楼亮起的灯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五条悟总喜欢带着初音来到这里约会，宁静的水面会让他感到轻松。
尤其是在结束了一场抓捕咒灵的战斗之后，坐在东京湾旁，听着初音嘀嘀咕咕说着只有小女孩才会说的话，他才会觉得这个绝望的世界还是有所期待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护身符，我会一直放在身上的。”五条悟对她微微一笑，在她的目光中将护身符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搂住她的身体，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
正如五条悟所说的那样，护身符一点用都没有。
既没有给他带来大吉，也没有给他带来平安。
初音紧紧攥着护身符，内心里涌出无法克制的怒火，她抬起手，想把这个背叛了自己的东西扔得远远的。
一个小警员及时叫住了她：“小妹妹，案发现场的东西不可以随便动哦~”
“可是这是我男朋……”话音未落，及时捂住了嘴。
全民偶像在秘密交往的恋人，就算已经死掉了，也不能被别人知道。
初音犹豫了一下，将护身符放进了自己口袋里，然后把黑色风衣叠好，放在了长椅上。
在小警员快要跑到面前的时候，她说了一声“非常抱歉”，便急忙转身要走。
就是在这样的匆忙之中，她猝不及防地踩到了一大片如同深渊一般漆黑的血迹。
白色的雪地靴被黑色的地面衬托得像一捧白雪，初音低着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鞋子。
新宿暴乱里，是只有五条悟一个死者吧，所以这片血迹一定就是他的。
当明白了这一点后，她的心脏忽然狠狠地疼了起来。
终于心痛得无法呼吸了。
她捂着胸口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血迹，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幻想着五条悟死前的模样。
流了这么多血，他一定很痛苦吧！
他是像树脂里的蝴蝶一样，在一瞬间就死掉了，还是痛苦了很久才死掉的呢？
他在死之前，有没有什么想对自己说的话呢？
眼泪终于落下来了。
啪塔啪塔。
然后，她毫不在意自己的偶像形象，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负责现场的几个小警员都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工作，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
他们七嘴八舌地问了些什么，可是初音完全无法听清他们的话。
身边的这些小警员，还有远处看热闹的那些人，都好像静止了一般。
紧接着，四周的一切开始化作砂砾，随着一阵风的吹起，飘散得无隐无踪。
世界变作一片虚无，只剩下初音一个人，蹲在那片血迹上，哭泣不止。
“不要哭，听话。”五条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猛地回头看过去。
五条悟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正向她挥着手。
她站起身，飞快地向他跑过去。
白色鸭舌帽被风吹落，束起的马尾也散了开来，长及脚腕的苍绿色卷发因为他的奔跑而飞舞。
这是他最初见到她的模样。
在某一个也像今日这样的寒冷的冬夜，她就是以这个形象向他跑去。
可是不论初音怎样跑，都无法触及到他的身体。
她着急地又哭了起来。
“不要哭。”五条悟还是这句话。
“怎么可能做到，如果你消失了的话。”她无助地站在原地，向他张开手，想要抱抱。
但是五条悟并没有向以往那样，回应她的抱抱。
而是在眨眼的瞬间消失了。
“请问是在寻找什么遗失物吗？”小警员的声音将她唤醒。
初音才发现一切又都是幻觉。
甚至连哭泣都是幻觉——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应该哭，可是情绪上，却完全没有达到崩溃的地步。
到底要怎样才能哭出来呢？
那个唯一的死者，可是自己最爱的五条先生啊！
她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站在那片黑色的血迹上，看着自己的白色雪地靴。
双眼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
“还是说您知道一些关于新宿暴乱的细节？”小警员又问道。
作为警方的他们，也正处于困扰之中。
只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暴乱，造成了一人死亡，可是参与暴乱的其他人以及事情背后的真相，他们却毫无头绪。
也许这件事会在不久的将来被人改编成都市传说，因为他们永远都无法查明真相——
普通人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咒灵这种东西，自然也无法得知两面宿傩的存在。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初音轻声说。
“那为什么……”
“我只是不小心走到了这里，真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她压低帽檐，匆匆离开。
*
一路跑到一条没有人的巷子里，初音才停下了脚步。
手里一直紧紧攥着那只没有发挥作用的护身符。
她已经不想把它扔掉了，因为至少，这是五条先生最后带在身上的东西。
她靠在墙壁上想，定定地看着护身符。
脑海里现在在想着什么？
她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她居然在考虑一个超自然的事情——是否有什么魔法，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呢？
当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啊啊，如果五条先生知道了，肯定会笑话自己，说着诸如：“有想这种问题的时间，不如考虑一下该如何不打开杯盖就吃光奶茶里的珍珠。”
或者：“魔法师都是骗人的，要是有人告诉你有这种魔法，你就报警说他诈骗。”
明知道是假的，可还是好希望世界上有魔法呀！
想与神明做交换，用自己的一切，换回他的重生。
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就算再也不能做歌姬，再也不能站在舞台上为大家唱歌，再也不是十六岁的没有烦恼的少女……
都可以。
只要他能活过来。
这是她的大脑在一片空白之后，唯一在想的事情。
忽然想到了什么相关的事情。
初音未来拿出手机，给哥哥初音和也发了信息：「哥哥，可以来接我吗？」
过了十分钟，初音和也才回道：「五分钟后下班，马上就来接你。今天的工作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请假了，这会儿不在葱大楼，在新宿。就是昨天发生暴乱的地方。」
「你在那里干什么？」紧接着，「那边很危险，你不要随便乱走，我马上就来。」
原来这里是很危险的地方。
五条先生从事了很危险的职业，又来到很危险的地方，所以他死了。
所以，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至少现在可以肯定一点，他一定不是个教书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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