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毓拨开高大的灵植叶,手倏地僵住。
空地处。
穿着皦玉白色衣袍的几人,纷纷转头看来。
站在中央的人,于月光下,带着探寻的目光锁定楚毓。
她面覆半边白纱,衣领上绣覆着红绫带,剑背于身后,腕上戴着灵蕴金铃。
“咦,这是——”
杜衡发现楚毓原地不动,便走过来看了一眼,顶着月光,他才辨别出他们衣摆上绣的山海江崖,只是还没开口问礼,对面其中一人便语气不善,率先刁难道:“原来是霜明宗弟子。”
杜衡一听,不乐意了,这什么态度。
他扫视一圈,没见到熟人,料定他们是刚入门的弟子,于是教训道:“你们洛水门真是愈发没态度了,几个避尘期的弟子口气就敢这么狂妄,在外不怕挨揍?”
说罢,他活动手指,关节咔咔作响,最后将视线锁定站在中间的女子:“是你带的他们?这般说话,还不管管吗?”
女子未动,她身边另两个人便抢着开口。
“休得对圣女无礼!”
“就是,你才是好大胆,敢这么跟圣女说话?”
楚毓扫视一圈,洛水门包括她一共五人。
其中三人说话,她不动,另一人一副怯懦之色,蠕动唇角半晌也没开口附和。
杜衡听后笑了:“圣女?我可从未听说过洛水门推举出了新的圣女,你们胡乱说话也该有个限度,我要真把你们抓到月掌门面前对峙,纵然月掌门为人和善,恐怕也不会轻易饶恕你们。”
楚毓觉得有趣,那几人的愤怒溢于言表,显然不满杜衡的话。
她看向那名半蒙面的女子,她依旧神情平和,并不因杜衡不认可自己的身份而恼羞,反倒有种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的感觉。
就在一人刚要拔剑上前时,楚毓一并敲了敲身侧的指尖,如料想那般,那女子终于出手阻止,且一并表明身份。
她上前一步,掷地有声:“我乃月逢舟之侄,前掌门白泷亲女,白骄阳。”
一模一样的话。
昔日在洛水门善学堂,她也如此般介绍。
性格恭婉,却不比洛云青善。
神情寡漠,又掩盖不住真情。
心怀道义,惜生于洛水。
学了几分月逢舟的腹黑,仿了几分昔时楚毓的事不关己,却割舍不下骨肉中的公正秉性。
故而即便仙器加附,也接不下楚毓十招。
此刻夜风拂动,月影婆娑。
白骄阳半边身子映于月光中,半边隐于树影阴暗处,带着些许不解,看向盯着自己的楚毓。
楚毓挪开目光。
杜衡迟疑:“白骄阳?”
他发现了她颈下领口处的红绫,因此犹豫不决。
白骄阳入门以前从未露面,武功由月逢舟亲自传授,近些时日才正式拜师门下,这也是她第一次下山历练。
若圣女人选是她,倒也无可厚非。
杜衡又试探了下她的灵府修为,看不出,要么受法器加持,要么是与自己同为化道境。
为防止避免出错,他又顺便探了探楚毓的修为。
嗯,避尘期。
自己没出问题。
楚毓收拢灵府,装作对此毫无察觉。
杜衡这才向白骄阳拱手:“抱歉,先前未见圣女真容,一时不识,烦请见谅。”
“无妨。”白骄阳客气道:“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其他门派之人,师兄师姐们担忧行踪泄露,故而语气冲了些。”
“哪里哪里。”杜衡又客套几句,终于问出问题:“深夜前来,想是同样有任务,不知可否相告?”
白骄阳点头:“是为了追寻一只因发狂从门派逃离的灵兽。”
奇妍突然出声问:“是月鹿兽吗?”
杜衡看了她一眼。
这样说太直白了。
奇妍往楚毓身后缩了缩,是下意识的动作。
白骄阳不觉唐突,摇头否认:“不是。”
“如此。”杜衡说:“那我们便就此分别,若需相助,再以灵讯转告。”
“好,多谢。”白骄阳谢过,转身即走,周围几人也随着她离开。
那名胆小的弟子跟在最后。
强势些的弟子不容置喙地对他说:“……师姐向南,你待会就往北境走。”
“好……”胆小的弟子似乎瑟缩了下,又赶快应声道。
一行人消失在他们面前。
楚毓将这些收入眼底,只觉得毫无改变。
无论是白骄阳,还是洛水门的现况。
欺凌弱者,追慕强者。
难以启齿之事常匿于阴暗之下。
方才的对话,无非是把那名身份低微的弟子派遣到更危险的地方,换取自己的安全。
而被众星捧月者,不问不闻。
楚毓回想起曾经看到的一部戏曲。
皇为独子,昔小而被授明道。
只是身后之人极厚杀伐,身前之人往往遮目避耳。
他深受追捧,以为自己坐于明堂。
一如白骄阳。
前世,楚毓跟白骄阳的关系并算不好。
——洛水门。
一日下学,楚毓正准备回自己居室,却被几名陌生弟子堵住去路。
楚毓缓慢移动目光,将面前站成一排的人一一扫过。
“有事吗?”她问。
其中一名弟子质问她:“楚毓,你什么意思啊,仗着成为掌门弟子欺负,连同门师弟都不放在眼里?”
“就是,试炼之中你凭什么对同门出手,本来他名次就落后,非要看他被逐出门派你才满意?”另一人接道,他们指责楚毓不仅见死不救,还夺人名次。
楚毓觉得好笑:“你们是光长灵根没长脑子吗,试炼本来就是考试的一部分,我不打比我弱的,难道去找比我强的白白送分,这么说来,你怎么不去挑战白骄阳呢?”
她被围住,索性坐到身后的石桌上,甚至悠闲的翘起腿。
“识相点快滚,知道我是掌门弟子还来找茬,不怕我把你们当魔杀了?”
有人跟过楚毓下山,见到过她除魔时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还没见过楚毓出手的弟子倒是一点都不怕,挽起袖子就要朝楚毓打来。
楚毓没想到洛水门还有弟子蠢成这样,刚嗤笑一声,想跳下去接招,没想到有人比她快一步。
白色流光色的灵力将那人定住,同时响起一道声音:“你们要做什么。”
那弟子脸色一白:“……白,白师姐。”
来者正是白骄阳。
楚毓也没料到能被白骄阳碰上。
白骄阳端捧着手,在这群弟子面前走了一遍,最后转身,看向楚毓。
趾高气昂,像一只巡视领地的小孔雀。
按入门顺序,白骄阳与她同时拜入月逢舟座下,为同辈,不论大小,但楚毓比白骄阳大上两旬,该是师姐才对。
可碍于身份,白骄阳尊为圣女,楚毓只得低下头,率先喊上一声“骄阳师妹”。
白骄阳这才客气回应她道:“楚师姐。”
至于其他人——
她面对着楚毓,说出的话却是对身后之人说的:“没有请战帖,门派里是不允许打斗的。”
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在洛水门里,圣女有绝对的话语权,仅次于掌门。
她的话,连长老都不能辩驳一二。
“……我们知错了。”身后的弟子挫败的说。
而楚毓,直接无视白骄阳的盯凝,抬手打了个哈欠。
白骄阳还未说些什么,便听身后扑通一声。
几名弟子自己跪了。
白骄阳眼眸浮现不解,随后意识到是楚毓动了手。
楚毓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道:“刚才他们对我动手,应该好好认错。”
她说的理直气壮。
后面的人听到这话都要气得吐血了。
白骄阳没有应声,反倒问楚毓:“今日午时论道,三人出手,都未能逼你出剑,怎得现在反倒睚眦必报了?”
说完,她轻轻挥手,解开了对同门的禁锢。
“我不喜欢用剑,你又不是不知道。”楚毓说完,看见那群即将溜走的人,发自内心的笑了:“圣女这是要庇佑子民了。”
白骄阳忿然不悦:“我不认为我在包庇他们,方才动手我已拦下,你为何还有不满?”
“没有不满。”楚毓又打了个哈切,说:“上次试炼里,尽管没用剑没记上,好歹也算我救了你,你就发发善心,别计较我了。”
“我要回去了,子微师妹。”
说罢,她起身离开。
“……”白骄阳脸色又红又白,她站在原地,直至楚毓消失,都没有把嘴里的话说出口。
楚毓对于白骄阳,明面上的客套不超过三句,背地里就更不用说了。
白骄阳对楚毓,碍于身份,明面上的礼数有两分,私下也是一个不遑多让的主。
两人维持着不多的同门情谊,或许在外人眼中,她们的关系还不错。
至少在杀死月逢舟之前是这样。
……
随着白骄阳的离开,灵兽的气息踪迹一瞬间显露出来。
奇年的视线还停留在白骄阳离开的方向。
奇妍发现后,突然得了兴趣:“怎么,见一了一面就念念不忘了?”
奇年羞赧:“你胡说什么!”
“那你说,是洛水门圣女好,还是洛师姐更好~”
“当然是洛师姐!”
杜衡拍了拍手。
“好了好了,别吵了,下次再比记得加上师兄。”
“……给两位师姐垫底吗。”奇妍吐槽。
杜衡啧了一声,全当没听到。
他说:“虽然灵兽高大,骇人了点,但以我们的修为,应该不在话下。”
奇年顺口接道:“当然了师兄,好歹我也是上年把你打下擂台的人,还能真去侍弄花草啊。”
嚯。
楚毓感兴趣的瞅了他一眼。
奇年得意的翘起眉。
杜衡咬牙切齿:“不拆我台会死是吗。”
结果,两人这次不约而同地,往楚毓身后躲。
楚毓:“……”
杜衡没好气道:“回去再收拾你们。”
他指着一个方向说:“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我去拖住那两只灵虎,楚毓去引开那只灵豹,奇年奇妍去解决南边聚集的飞禽。”
“半个时辰后,我们在昨夜溪河处汇合,捕杀月鹿兽。”
“楚毓。”随后杜衡叫住她。
楚毓正在细致的擦着白日用过的弓。
“那只灵豹,你应该没问题吧。”
楚毓竟然仍要用弓。
今天见到她帮百姓外出狩猎,而后提着狐鹿归来,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楚毓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令他无比宽慰的话:“交给我。”
感动哭了。
另一旁,奇妍也整装待发,她将手放到耳旁比了比六,来回摇晃:“待会见啦,师姐。”
“再见。”楚毓深深看了她一眼,颔首回应。
几人散开。
没过多久,明月被厚云遮上。
四周瞬间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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