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哭魂岛21

“阿逸,你进屋躲一躲,切莫出声。”

未给裴逸反应之机,桑灵迅速将人推回厢房,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叩紧门板。

玄青身影越凑越近,挺拔修长的身形将织锦云袍衬得极为舒展有致,腰间束一暗纹锦带,更显英英玉立。

为了同桑灵相见,宋言亦今日特意挑选了许久的衣裳,又将墨发半束,配以精致的髻冠。

然而,心虚过甚之人,并未深究此举。桑灵捻步缓慢移动,不露痕迹地挡于厢门前。

“灵儿,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

久未得到回应,宋言亦垂眸复问,目中一片温柔,并且有意无意地理了理衣襟,想要眼前人将目光投于自己身上。

“我…”桑灵目色有丝不自然,眨眨眼稳住心神,才慢吞吞回道:

“徐大人已将海妖杀人案的卷宗自衙司取来,我打算前去看看,方才自厢房出来…”

“那我与灵儿一同去。”

宋言亦眉眼弯弯,目色颇为愉悦。

这几日,为了让灵儿多来看看自己,他假意身弱乏力,在榻上困了多日。而今伤口痊愈,他终于有时机日日同她形影不离。

“可是…”桑灵吞吞吐吐,脑中思绪转得飞快,迅速找到一恰当理由,

“宋言亦,你左臂的剑伤方好,还是呆在厢房好生歇息,莫要随意走动。”

临了,她放心不下,又回眸瞅了瞅身后的厢门。

“灵儿,门后有什么?”

宋言亦颇为好奇,探着头望过来,却被桑灵拽住袖袍一把拉走。

“宋言亦,你快回去歇息。”

“灵儿,我已经在屋中闷了三日了,伤口早愈合了。”

瞧着攀上衣袖的细白指尖,宋言亦心花怒放,她往哪里走他便亦步亦趋跟到哪。

灵儿又同他贴近了,真好~

“宋言亦,明日我们再一同外出好不好?”

她轻拽袖袍,软声求他,但眼前人似乎心不在焉,只傻乎乎瞧着她的指尖,耳根还莫名其妙红彤彤的。

“宋言亦…”

她又轻轻拽了拽,眼前人依旧未回应,耳根还愈加绯红。

自知这样下去,压根脱不了身,桑灵的嗓音倏地冷硬下来,

“宋言亦,今日我想独自去拜访徐大人,无需他人作陪。”

猛然转变的态度,令宋言亦目中染上无措,无措随即化为委屈,嗓音亦凄楚可怜起来,

“灵儿为何不要我作陪?”

思来想去,他只寻到一个原由,

“灵儿定是信了那日裴逸对我的栽赃污蔑,同我生了嫌隙。”

“灵儿你是知晓的,我生性怕痛,此次更是疼得睡不好吃不下。而今伤口终于愈合,只想与灵儿一同出去吹吹风而已。”

说着说着,宋言亦眼尾泛起红润,目中一片湿雾,语气极为卑微,

“如此微不足道的愿望,灵儿亦不满足。”

“宋言亦…”

有了裴逸方才的前车之鉴,桑灵已然知晓宋言亦接下来会说什么,她欲要阻止,眼前人却叽叽咕咕抱怨个不停:

“在微安谷时,灵儿便允诺过我,不会对我冷落无视,而今竟弃我不顾。"

“不过短短三日,灵儿便将我视做“他人”,我若是他人,那门后那人呢?”

闻言,桑灵倏地僵住。周遭一片静寂,她连呼吸皆小心翼翼。

宋言亦是何时知晓门后有人的?

“宋言亦,你做什么!”

眼前人身手敏捷,桑灵还未反应过来,他已闪身至紧闭的厢门前。宋言亦抬手方要推开,桃木门便吱呀一声自内打开。

裴逸静坐在轮椅中,目中一片清冷,瞧见眼前人后毫不留情出言讥讽,

“宋公子真是不知害臊,灵儿姐姐都拒绝了,还赖着不走。”

“还有,宋公子明明已及弱冠,竟无男子气概,还故作可怜,倚姣作媚。”

不知害臊,倚姣作媚...眼前人故意用相同之言堵他。

宋言亦胸中的气闷倏地冲了上来,但他强压住怒火,只恶狠狠瞪了眼前人一眼。随即转向桑灵,面上一派纯真无辜,嗓音十分委屈:

“灵儿,你瞧,裴公子骂我。”

“方一见面,他便出言侮辱我!”

争端倏地转向自己,桑灵一时滞愣,回神后苦口婆心劝慰:“裴公子,你平日待人恭而有礼,对宋公子亦该如此,莫要总是针对他。“

“灵儿姐姐,我...”

“宋言亦,他...”

裴逸被宋言亦的惺惺作态气得语无伦次,唇角张张阖阖许久,一句话均未诉出。

他自顾自转动轮椅,朝神医蒲留院中行去。本虚弱不堪的人,此时此刻不知为何手劲颇大,飞快转动轮椅驶离了二人视线。

裴逸边走边气,边气边念叨。

徐府有何可去的,他要去找蒲神医,催促此人快点想法子治好他的双腿。只要能站起来,无论什么苦他都愿意吃。而今吵架吵不过,他唯一的期冀便是站起来后,将宋言亦好好揍一顿!

获得阶段性胜利的宋言亦,悠闲自得地斜倚在廊柱,目中皆是愉悦惬意。

果然,没了戚冬这个不靠谱的同伙,他的挑拨离间次次皆可成功。

如此,甚好~

“宋言亦,杵在那作何,不是要同我一起前往徐府?”

闻言,宋言亦连忙跟上,瞧着眼前倩丽的人影儿,眉梢眼角均染上笑意。

行至半道,他还是难舒滞留在心中的困惑,

“灵儿,方才你为何鬼鬼祟祟地将裴公子藏在厢房中?”

鬼鬼祟祟…

轻快的步伐倏地顿住,桑灵满目不可置信,宋言亦连这都瞧见了?

那她的真实意图,他岂不早就猜到了…

愈想桑灵愈心虚,东瞧瞧西看看,一声不敢吭。随即,微凉又带着探究的嗓音幽幽传来:

“灵儿,你不会是想背着我,同裴逸一同前往徐府吧?”

“怎会,自是不会,你莫要污蔑我。”

桑灵连忙摇头,即使是事实亦坚决不承认。

“可是…”

宋言亦疑惑的目光望来,心虚之人连忙折身踏入一旁的面馆。

“时辰尚早,此处的阳春面颇为美味,坐下来尝一尝。”

桑灵嗓音轻和愉悦,思及佳肴便心中舒畅。话落许久,宋言亦却直挺挺地杵在一旁,不知入座。

“坐下歇歇,别不开心了。”

小二斟完茶离开,宋言亦还呆立在身侧。她指了指面前的长凳,眼前人似是不懂,自顾自杵着。

杵着不说,还时不时摆弄摆弄袖袍。

“宋言亦…”

她疑惑着望去,宋言亦愈加挺直了脊背,却不知为何面露羞怯,目中皆是期待。

迫切却又小心翼翼的期待,一点也不似生气...

桑灵只觉莫名其妙,疑惑地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灵儿!”

抱怨声随即传来,宋言亦愤愤不平地入了座,将头偏向一侧,兀自生闷气,连美味上桌,亦不瞧一眼。

“宋言亦?”

桑灵唤他,眼前人置若罔闻不说还气呼呼地收了腰间的玉坠。

“宋言亦。”

桑灵又唤了一遍,眼前人亦一动不动。她随即轻轻勾了勾手指,嗓音柔媚:

“宋言亦,你过来。”

温柔惑人的低吟,令宋言亦心中的气恼委屈顷刻消散,只余无措与期待。他小心翼翼靠近,垂首同她耳鬓相贴。

“宋言亦…”

温热的呼吸丝丝入耳,钻入四肢百骸,带来不可捕捉的痒意,随后之言,更是令宋言亦面颊倏地染上红晕,

“今日初见,我便觉着宋公子与往日不同。锦衣美饰,长身鹤立,颇为玉树临风。”

说罢,桑灵起身行至宋言亦身前,将腰间卸下的玉佩再度替他戴上。

“灵儿~”

耳根通红之人,睫翼不住扑闪,目中的喜出望外无可遮掩,出口之言亦吞吞吐吐,

“灵儿,原是瞧见了。”

原来不用他刻意展露,她亦知晓他的心思。

“自是无法忽视,俊逸非凡。”

桑灵之言,如春风拂过心湖,惹起丝丝涟漪。宋言亦因着此言,愈加欣喜不已,眉梢眼角皆是愉悦。

直至踏入徐府,他唇角的笑意仍未压下。

徐容卿外出查办公务并不在府上,看门的小厮领着二人步入西苑的书房。

书房宽敞明亮,十尺见宽,正中的紫檀插屏前是一狭长的书案。

三十六起海妖诅咒杀人案件的卷宗,堆满整个案几。桑灵与宋言亦按案件发生的先后顺序,逐一排列整齐。

“安春儿的爹,竟是海妖索命而亡的第一人。”

展开卷轴,桑灵仔仔细细揣摩起案件细节。应是首次发生的缘故,诸多细枝末节处记录地颇为详细,墨色的字符密密麻麻印在竹纸之上,再一一烙入桑灵脑海之中。

“安春儿的爹死之前,前林渡口还未荒废,他自琼海打渔归来在渡口歇了一晚,之后便日日头晕目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痛苦了整整半月才吐血而亡。”

“灵儿,第二起死得是个屠夫,他生前欺善怕恶强抢民女,却因与衙司捕头相熟,从未入过狱。”

桑灵接过宋言亦递来的卷宗,粗略扫了一眼,此人亦是前往渡口坐船后吐血而亡,不过间隔的日子只有十日。

她迅速展开第三个卷宗,第三起的死者是醉梦楼的老鸨,她诱骗初入尘世的姑娘卖身入青楼,随后非打即骂逼迫她们接客。

“这起案件发生时,前林渡口已因海妖诅咒杀人之说废弃,却有人在深夜约了老鸨前往此地。”

桑灵发觉端倪,将此卷记录的细节再度仔仔细细瞧了一遍。

“是行凶之人邀约?”

对于宋言亦的推测,桑灵亦认同,微微颔首。

接下来,二人未再言语,开始着笔记录三十六名死者从前林渡口离开至吐血而亡的间隔,以及生前做过何事又得罪过何人。

书房陷入沉寂,只余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以及笔尖同竹纸相触的细微响动。

三个时辰后,二人整理完了所有卷宗。瞧着梳理出的规律,桑灵目中神色凝重,出言打破了一室静谧,

“从醉梦楼的老鸨之死起,死者前往前林渡口至吐血而亡的间隔都巧妙地控制在七日。”

“直至最后一起,卖馄饨的李二路过前林渡口的当夜,便吐血而亡。”

四目相对,二人皆读懂彼此眸中情绪。

宋言亦再度翻了翻李二的卷宗,其上内容不多,字迹潦草。许是记录之人深信所谓的海妖索命,记载此类案件草草了事。

“我们白日向李二询问宋夫人的踪迹,他当夜便吐血而亡,难道凶手是想阻止我们寻到宋夫人?”

瞧着不足半页的墨青字符,宋言亦目中困惑连连,桑灵亦毫无头绪,只说了大概推测,

“有可能是因宋夫人,也有可能李二发觉了其它端倪被凶手灭口。”

“可是…”

仔细揣摩完三十六名死者的过往,桑灵心中的疑惑愈加浓重,“前三十四名死者,生前皆做尽恶事,行凶之人更似在替天行道。”

“可这最后两名,赵渔郎与李二却清清白白,尤其这个赵渔郎,生性胆小怕事从未与人结怨,也未做过丧尽天良之事,凶手为何会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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