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遇害?”
书生跌跌撞撞走在雪中,留下深浅不一的雪窝。桑灵追上前询问,那人愈加惊慌拔腿便跑。
“死人了,死人了,这山庄中有鬼!”
他口中的呢喃未停,跌倒在雪中又快速爬起,不顾一切奔向山庄大门。
“我们前去看看。”
顺着书生来时的脚印,四人艰难地一步步朝山庄后院赶。
连续下了两日的大雪,庄内原本翠绿葱茏的草木被覆上一层赤红,娇艳欲滴的牡丹早已承受不住凌霜之寒,一簇簇枯萎败落。
书生的脚印在后院的假山终止,此处脚印杂乱不堪,其余两队的人早已聚集在此。
身材魁梧的男子倒在假山入口的牡丹丛中,身上覆着一层黄色沙土,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桑灵走近一瞧,竟是别着弯刀的浓眉男子。
此人不露锋芒且武功不低,怎会被人杀害?
众人围在浓眉男子身旁,只余身姿妖娆的妇人似是惧怕,躲得极远。
“出了何事?”桑灵上前询问。
妇人被突然出现的响动吓着,身躯重重一颤,瞧清来人后才抚着胸口喘匀了气,
“我们四人本打算将山庄仔仔细细搜一遍,于是分开行动。不多时便听闻敖老六的呼救声,急匆匆赶来他...他已经…”
妇人并未说完,恐惧地别开眼,伸手指了指地上身中数刀的男子。
宋芙商正在男子身旁寻找蛛丝马迹,片刻后蹙着眉摇了摇头,
“行凶之人并未留下线索。”
周遭之人噤若寒蝉,面上皆有惧意,不敢相信活生生一个人就这般莫名其妙死了。
“出不去,出不去了,我们要困在这山庄了!”
本该逃出山庄的书生不知为何返回,他目中的恐惧更甚,跑了一小步便被积雪绊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怎么了?”妇人连忙发问,书生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才颤着声应答,
“这妖雪连下了两日,山庄的门都被雪堵住,出不去亦进不来。”
出不去亦进不来...
桑灵因此言心中一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众人,
“行凶之人还在庄内,或许就在我们活着的十一人中。”
闻言,大伙儿面面相觑,因不信任与恐惧不约而同远离彼此。
“会是谁?”妇人继续追问,桑灵蹙着眉摇了摇头。
而今线索太少,每个人皆有嫌疑。
“此处无更多线索,我们去敖老六的厢房看看。”宋芙商提裙跨出了后院垂花门,众人紧跟在后,唯恐落单。
此刻恐惧如影随形,谁都有可能是凶手,唯有聚在一起才有片刻安虞。
敖老六厢房的格局同大伙儿一致,东侧一榆木床榻,正中是圆角茶台,屋内陈设简单,皆是寻常用到的器具。众人分头寻找,翻箱倒柜想找出些不同之物。
桑灵正在翻找案台上堆放的信件,不经意后退一步却撞到了人。
回眸一瞧,宋言亦面色苍白,剑眉紧蹙,眸内压抑着痛苦。视线顺着肩颈向下,她瞧见了眼前人背部隐隐泛着血红的衣衫。
“宋言亦,你受伤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她上前一步,宋言亦慌忙后退,眸光躲闪不敢正眼瞧她。
“宋言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灵儿...”
桑灵眸中浓烈的关切之意,令宋言亦冷漠疏离的面具逐渐瓦解,他踌躇许久才鼓足勇气,
“灵儿,我...”
“阿亦!”欲说之言被宋芙商凉寒的嗓音打断,她目中一片怒意,极其鄙夷地盯着桑灵,
“桑姑娘还是如此不知廉耻,无时无刻不想缠着阿亦。”
“阿姊...”
宋言亦欲要反驳,方出声便被厉声呵斥,
“阿亦,昨日夜里你允诺过阿姊什么都忘了吗?!”
闻言,宋言亦目中染上的苦痛,垂首躲避宋芙商咄咄逼人的视线。
“桑姑娘,阿亦模样英俊打小便受女孩子喜爱,身边从不缺乏爱慕之人。可她们个个识礼知书,从不像桑姑娘这般死皮赖脸。”
边说宋芙商边步步紧逼,桑灵退无可退,细嫩的腰肢撞在身后的桌角,尖锐的刺痛瞬时传遍四肢百骸。
“阿亦年岁尚小身上又有极为重要之事,桑姑娘莫要再缠着不放!”
眼前人是宋言亦的阿姊,纵使心中有无数辩驳之言,桑灵亦忍了又忍。她心中泛起针扎般的痛,彤红的双目一瞬不瞬瞧着垂眸不语之人。
“宋言亦,你心中亦如此想吗?”
“灵儿,我...”
宋言亦慌忙抬首,目中皆是拒绝之意,却在触及宋芙商咄咄逼人的目光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桑灵一时滞愣,顿了许久才从眼前人越距越远的背影中回神。
宋言亦早已跟在宋芙商身后,去了床榻里侧翻找敖老六的行囊,并未顾及她心中的苦涩甚至连一句安慰之言皆无。
桑灵目中泛起泪意,仰头用力憋回,再次垂首目中已风平浪静,再无波澜。
“灵儿姑娘,”楚宣温润的嗓音突然自耳侧响起,“这是我游历西域时得到的宝物。”
桑灵垂眸,瞧见了一把镶嵌着赤色玛瑙的匕首。
“山庄内危险重重,带着这把匕首可以防身。”
“不用了,我...”她本不想接,可楚宣执意要给。盛情难却,又只是防身并无它意,桑灵只得收下。
大伙儿将敖老六厢房内的各式物件都翻了个遍,连床榻下的缝隙皆未放过,可终是一无所获。众人垂头丧气离开厢房之时,书生瞧见房梁上似是藏着何物。
宋言亦飞身而上,自房梁取下一墨青色的包裹。打开一瞧,里面既然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翡翠首饰。
“远行之人怎会随身携带如此多值钱之物?”书生满目疑惑,凑近瞧了瞧,
“这翡翠...”
他似是瞧出了端倪又不敢确定,蹙眉望着,未再言语。宋芙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立马知晓他为何困惑,
“这不是翡翠,这是碧罗石。”
“碧罗石?”在场众人目露困惑,唯有一人偷偷向后挪动朝着厢门移去。
“碧罗石与翡翠极为相似,光泽与纹路几近相同,唯一区别便是这剔透程度。翡翠晶莹细腻,碧罗石浑厚少了一分通透。”
说着,宋芙商拿起一翡翠扳指,迎着窗柩透出的曦光仔细查究。
“这的确是碧罗石。”
“一般人根本无法分辨,狡诈的商贩趁机以次充好,以翡翠之价贩卖碧罗石制成的首饰。七年前,祁国与华京大大小小的市集均出现过此物。”
“可是,此事已平息多年,敖老六屋中怎会藏匿如此多碧罗石...”
似是在自言自语,宋芙商低声喃喃后陷入沉思,只过了片刻又想通原由,
“我知晓杀死敖老六之人是谁了!”
“大家快抓住他!”
顺着宋芙商所指,众人瞧见了正欲夺门而逃的隗海,那个手持铁锤,昨日差点被宋言亦砍断手脚的魁梧男子。
早在众人的目光落在碧罗石之上时,他已一步步挪至门口。若不是宋芙商及时想通关键,此人已逃匿得无影无踪。
待众人将隗海捉住,牢牢捆在木椅之上,宋芙商才面露得意地诉出原由,
“昨日争执时,我便觉着隗海锤柄上镶嵌的玉石颇为怪异,比寻常翡翠昏暗不少,今日瞧见敖老六藏匿的碧罗石,才恍然大悟。”
她走近隗海上下打量了一番,出口之言极为肯定,
“你与敖老六发丝均卷曲发黄怕是从一处而来,你二人早就相识,此次前来阳溪谷应是为了寻碧罗石,才不是什么乌思舫主的密信。”
“你怎会知?”隗海满目惊异,不小心说漏了嘴,可覆水难收,他间接承认了自己此前未说实言。
“因为方才在庄内搜寻段氏夫妇踪迹时你们二人并未上心,目光一直在落在珠宝饰物之上。”
“快说,你为何杀害敖老六!”
宋芙商嗓音倏地发狠,灼灼目光近乎将眼前人脑门盯出个洞。见隗海犹犹豫豫,不肯吐真言,她冷声呵斥:
“快说!”
同一时刻,宋言亦手中的冷剑抵在了被捆绑之人的脖颈。
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弟,如此默契神会。桑灵目色淡然地瞧着眼前一切,未出一言,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
“我...我说,我说,千万别动手。”瞥见离脖颈不及一寸的剑尖,隗海吓得双腿不住打颤,
“我与敖老六的确相识,七年前我与他一起贩卖过碧罗石,赚得盆满钵满。可这七年早已坐吃山空,将银钱消耗的所剩无几。听旁人说阳溪谷还有碧罗石,便不远万里来此寻找,哪成想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动弹不得。”
“今日,我无意瞧见他在山庄内找到了藏宝图,那上面记载着碧罗石的具体方位,本欲同他一起前往寻宝,没想到此人竟想独吞,我一气之下便...便捅了他几刀。”
“藏宝图?”宋芙商目露困惑,“我寻遍了敖老六全身,并未瞧见藏宝图,你将那物藏起来了?”
“不不不...”隗海连忙否认,眸中真挚不似虚言,
“你们来得太快,我着急逃跑,根本来不及带走藏宝图。”
“不是你,还会是谁!”
眼前人之言,宋芙商丝毫不信,让宋言亦将他全身上下搜了个遍才暂且放过。
“将隗海锁在屋中,谁也不准私自放人。”宋芙商气势凌人,无人敢忤逆。
依着她的想法,大伙儿寻来了根铁链,在门外牢牢缠了好几圈。
午时已至,众人腹中空空,纷纷赶往前厅用膳。桑灵走慢一步,行至前厅时桌旁已坐满人,唯独宋言亦身侧有一空位。
未作犹豫,她面色淡然地入座,还未触及碗筷,宋芙商挖苦嘲讽之言便传来,
“桑姑娘果真死皮赖脸。”
“腹中饥饿前来用膳,便是死皮赖脸了?那宋姑娘自己呢?”
知晓桑灵顾及宋言亦,会对自己处处忍让,宋芙商一直以来才毫不顾忌恶言相向。而今眼前人不再忍气吞声,甚至毫不留情回驳,宋芙商讶异不已。
惊愕只维持一瞬,她的双眸随即升腾起怒意,当着众人之面尖声呵斥,
“看来桑姑娘丝毫不知男女之别,才会不顾劝阻频频往阿亦身旁凑。”
眼前人怒气腾腾,桑灵却心平气和,她给自己舀了碗汤后语调慵懒地出声,
“宋姑娘如此顾及男女之别,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何必千里迢迢赶来阳溪谷,这绿柳山庄陌生男子颇多。”
她言辞中的嘲讽令宋芙商大为肝火,拍桌而起,“你…”
桑灵并未给她发言之机,毫不留情打断,“宋姑娘竟然知晓我死皮赖脸又不知男女之别,还是赶紧将宋言亦领走。”
面前之人怒不可遏,她目中却一片清浅的笑意,“反正我不会走。”
“你…”
宋芙商气愤不已,却不知如何回驳,转而望向宋言亦,
“阿亦,眼前之人对阿姊无礼,你要放任不管吗?”
周遭一片沉寂,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争执的二人,宋言亦矛盾又痛苦,瞧见宋芙商目中的斥责与怒意终是做了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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