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行无法准确形容看到那双潮湿的黑色眼睛时他内心的感受。
好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被皮肤的温度慢慢融化；好像困于荒漠的濒死旅人，听见了溪水叮咚；好像一滴眼泪落在寸草不生的贫瘠之地，一棵嫩芽就怯怯地冒出了头。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描述，那但行选择“生命”，选择“治愈”。
经年不愈的狰狞伤口在一点点消失。
一瞬间的激荡后，但行心神归位，几不可查地摇头。
姜谋不该来的。
“博士不在？”
为首那个鼻青脸肿的狼狈beta，方不臣如是问。
方家与由alpha掌握实权、beta仅挂个名的其何、泰两家不一样，方家成员掌握66军一半的实权职位，在66军是真正具有话语权的。但随着这两年方家子弟能力越来越弱，66军的alpha频频闹事，欲架空方家在军队的高层，让方家“退居二线”。
思研背后的靠山就是亟需变强的方家。
确定但行没离开66军，姜谋想到与66军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思研，想到但行身上不可明说的任务，便带着何其和房峥嵘截走方不臣，一番威逼利诱加上不能见人的手段后，才逼迫他带三人进入思研的实验室。
将一行人带到此处的实验员一板一眼回道：“博士说午休后就进行试验，现在……我也不知道博士在哪儿。”
方不臣询问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俨然一副验收试验进度的模样。无人注意的姜谋打了个手势，人群最后方的房峥嵘悄无声息地向实验室门口移动。
3，2，1……
咔一声轻响，实验室的门从里面关闭。
几名实验员下意识回头，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名士兵，另外两名士兵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们。
实验员惊恐地看向方不臣，见方不臣也举着双手，顿时明白了，颤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姜谋并不理会，枪口倾斜指指但行，“把他放出来。”
几个研究员面面相觑，均保持沉默，也无人动作。
“砰！”
一颗子弹打在研究员脚边，众人惊慌地抱头蹲下，却仍旧不肯放人。
“哇~看来四眼仔比你们的枪更有威慑力啊~”08号实验体扒在展示瓶内壁上，兴奋地望着这出闹剧。
“人抓到了。”僵持一刻，被实验室景象震得几欲作呕、面色惨白的房峥嵘松了口气，这下不怕几名研究员跑出去了。
姜谋随便指了一个研究员，让人再打开实验室大门。
门外，穿着实验服的何韬劫持了思研，思研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脑袋上指着一把枪。
他们身后跟着一群惊慌的研究员。
“把人放出来。”
不肯配合的几名研究员看看思研，见他沉着脸却没有出声制止，迟疑片刻便动起来。
姜谋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几人，生怕几人搞小动作。
浸泡但行的溶液排净，展示瓶打开，但行肌肉绵软无力，控制不住地软倒，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
姜谋迅速为但行穿上衣物。
“你不该来……很危险。”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把枪挎在胸前，姜谋矮身背起但行，“没事的行哥，我能带你离开。”
“很危险。”
“……我知道。”
姜谋步伐坚定地往外走，“进来之前我拜托了人来接我们，没事的，行哥你别担心。”
房峥嵘走在前面开路，何韬挟持着思研走在最后，一干实验员显然没遇到过这情况，焦头烂额地看着他们离开后，立刻通知66军派人前往。
“我倒是没想到但行教官这么受学生爱戴，这才多久，就被找上门来了。”思研就没想过会有人来营救区区一个军校教官，更没想过会是以如此鲁莽的方式。脸都气绿了。
跟不上几人的步子，被拉得一阵踉跄。
没人搭理他，思研自说自话，“真以为你们走得出去吗？”
“要你多嘴？老变态！”何韬不耐烦地顶顶枪，“别说话，给我安静点，听见你声音都来气！”
思研瞥一眼但行和姜谋的背影，轻蔑讥诮地笑了笑，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一行人精神高度紧绷，快步在实验室间穿梭，走廊似乎长得望不到尽头。
姜谋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身躯热得发烫，这温度透过几层布料，烫伤了他背上的但行。
他的步子很稳，他的背也很宽，但行心里被踏实感充盈。
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脑子里一阵阵回荡着这句话，嘴唇嗫嚅半晌，终究没再说出口。
但行认命似的叹息一声，闭了闭眼，疲惫的双臂垂在姜谋身前，脑袋靠在姜谋坚实的背上。姜谋粗重的呼吸声、剧烈的心跳声，声声不落地钻进但行耳朵里，织成令人心安的调子，掩盖了空旷环境中的凌乱脚步声。
姜谋出了一身汗，信息素从汗腺逸出，有淡淡的、难以名状的味道萦绕在但行鼻尖，但行不知这是什么味，只知道无比熟悉，无论稀释多少倍自己都能认出来。贪恋地深深呼吸，但行感受着灼人的温度，缓缓扬首，轻轻吻了一下姜谋的耳朵。
姜谋脚下乱了一拍，“行哥，怎么了？”
声音不像以往那么黏腻，虽然带着气音，但是已经足够稳重。
但行的小狗好像长大了很多，他的心却像是被人浸泡在了酸液里面，又酸又涩，隐隐泛着疼。
“蓝雪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满满一屋子的蓝雪花，他很喜欢；被不小心遗留在他书页中的蓝色花瓣，他也很喜欢；但最喜欢的，是花丛中那个惊慌失措、局促难安的alpha。
青烟般缥缈的耳语，难以捕捉，姜谋脑子里模拟了两遍，才分辨出说的是什么。
这是他喜欢的人，对他的喜欢之外的、对他的告白的回应。
“……呼……”姜谋几次张了张口又合上，良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气息湿漉漉的。
“嗯……”声音哽了一下，“下次，我送别的给行哥。”
他的小狗在忍耐眼泪。
但行用力眨眨发热的眼睛，脸颊紧紧贴着姜谋，轻声：“我爱你。”
也很对不起你。
“我也爱行哥。”
但行嗓子里发出笑音，艰难地闭上了眼睛，“小狗，我……听不见。”
“我也爱你，我永远爱但行——永远。”
姜谋提高音量，声音坚定不移。
好。
但行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热烫的液体溢出，滚落在姜谋肩上。
被何韬拖在后面的思研震惊地瞪大双眼，正想说话，猛地被人捂住嘴。他下意识皱着眉，眼里闪过嫌恶。
“你找了谁来接你们？”
但行转移话题。
“我爸的老部下，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伯伯。”姜谋一步不停，为了不让但行担心，又道：“行哥放心，66军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嗯。”
但行垂着眼睛，看着姜谋交替前行的、稳健的双脚。
“你们在哪儿汇合？”
姜谋有问必答。
生科院很大，里面的走廊很长，但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沿路有看到思研被挟持的研究员，都不敢轻举妄动，待几人一走远就马不停蹄求救，今晚66军的通讯没有得到一刻安生。
一行人畅通无阻地来到生科院更接近闹市的一个出口，走在前面的房峥嵘突然停下，表情怪异地转头看看姜谋，又看看他背上的但行。
姜谋没察觉异常，径直越过房峥嵘。
生科院外，24军、66军两方人马将这条街围得水泄不通，无一不是严阵以待。
而24军前列，立着一个身形高大、看不清表情的alpha。
“爸？”
是姜谋的alpha父亲，姜军事员。
“放我下来吧。”但行拍拍姜谋的肩膀。
姜谋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径直将但行背到24军面前才将人放下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他！”
姜谋被几个士兵钳制，但行也被押住。
命令无效，姜谋转向姜军事员，“爸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干嘛让人……”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姜谋未尽的话。
姜谋脸上火辣辣的，被自己父亲打懵了，愣愣地看着他。
“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逆子！”
一个通讯器砸到姜谋身上，掉在地上，投射出通讯界面，上面显示正在进行单向通讯，通讯对象却是……姜谋。
姜军事员看到自己儿子这副傻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让人当成猴耍了你知不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然而姜谋好像听不见了，他呆呆地回头看但行，押着他的士兵正好从他手里拿出属于姜谋的通讯器。
——他们的全部对话都被他爸听到了，所以他爸才会出现在这里吧。
姜谋双唇木木地动了动，没有声音，但行却看清了，他在叫他“行哥”。
但行扯扯嘴角，想做出一个抱歉的笑来，没能成功，最终也只是直直看着姜谋。
黑色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受伤、不解和不愿相信，它所凝视的那双棕色眼睛里，流淌着深重的歉意和悲哀。}
下章就要开始虐了脑婆们
终于要开始写我jiao得最虐的部分了！
跃跃欲试.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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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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