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非要确认的话……我们能不能换一个姿势?”
江满生无可恋地趴在病床上,被两人掀开背后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检查他光裸的后背。
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完全无视了他的抗议。
“这,这不对吧?我也记得船长在这个位置有一个圆圆的痣,可他没有呀。”邦邦对江满此人是否真的是他们失踪的船长存在很大的的疑虑。
准确地说,她甚至不明白三铳为什么会认为这个人是船长,他长得和船长一点都不像啊。
三铳看着江满光滑平整毫无痣痕的后背,脸色一时也有些阴晴不定。
半晌,三铳做出了决定。他将江满的衣服放下,把他从病床上拉起来,笑得阳光灿烂:“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你也累了吧,我去叫个人来带你先去休息一下。”
江满虽然被他笑得心里有点毛毛的,但对他来说,能蒙混过关就谢天谢地了,自然也不敢深究三铳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等江满跟着被唤来的船员离开后,三铳再次关紧了门。
一道破空声从他身后响起,三铳连忙向旁边一闪,邦邦的大锤直接就破空而来,把他原本站立的位置砸了个稀巴烂。
三铳浑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邦邦这是真想帮他松松筋骨了啊。
“三小枪!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的话……”
少女总觉得“铳”字拗口,所以常常叫他三枪。
邦邦像拿着根擀面杖似地轻轻松松拎着大锤,一下一下地用锤柄在自己手心上敲击,俨然在告诉他,如果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她的大锤可不会饶人,威胁感拉满。
三铳咽了咽唾沫:“你你你,你先把锤子放下,好好听我说——喂!”
好一阵鸡飞狗跳,两人才终于安静下来,三铳将之前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即便像邦邦这样的粗神经,也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了。
“他那种自我介绍的方式……”邦邦有些犹疑,又难以置信。
这种文盲式自我介绍,除了船长,的确很难在旁人那里见到。
如果问别人他的名字是哪个字,有文化的人往往会用优美的成语或句子来解释,没文化的人一般支支吾吾想不起来该怎么说,少有第一时间就拿这么朴实无华的例子来解释的人。
他们的船长并不是文盲,正相反,他不仅识字还见多识广,但非常奇怪的是,“文化”这两个字就像过耳清风一样,半点沾染不了船长的内心。
明明他看得懂不少有文化的语言,但自己却完全不用,永远只用最朴素的语言模式。
当初三铳说,他们一直都只叫他船长,还不知道船长到底叫什么名字。
船长那段时间正好在用他的老破小电视机看他新找到的老旧海盗影碟,一时中二上头,就说:“叫我满吧,captain满,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有被中二到的四人捂着良心表示实在太帅了,于是又问他是哪个“man”。
当时他们还在思考船长说的到底是金玉满堂的满,还是蛮不讲理的蛮,结果船长毫不犹豫地说:“水倒满了的满啊。”
所有人都被打败了,从此也对船长的没文化程度有了深刻的认知……
而现在,同样的话被另一个人用同样的语气态度说了出来——以船长的健忘程度,三铳和邦邦有理由怀疑船长早就忘了当初自我介绍这回事,所以不经意间又说出同一句话的可能性很高。
“可,可他长得和船长完全不搭边啊?而且他的背后也没有那颗圆圆的痣。”邦邦虽然已经和三铳一样开始怀疑,但她没有亲眼看见江满说出那句话时的神情,所以态度没那么坚定。
他们的船长是一个俊秀又带着点妖魅感的青年,这个叫江满的人却完全是一张大众脸,身形乃至骨架都完全不同,一个人当真能变化这么多吗?
三铳却不执著于外表这件事:“虚空里的怪事还少吗?再说船长本来就有很多秘密我们不知道,当初船长被……”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没有说完,两人一时沉默。
邦邦清楚,他想说的正是他们所有人心里的痛,七年前,船长为了保护他们和珍珠贝号,从此失踪在茫茫虚空中的那一天。
三铳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是想说,当初船长离开的时候那么危险……虽然我一直相信船长有一天会回到珍珠贝号上,但如果他因此而面目全非……我不会奇怪,他依然是我们的船长。”
邦邦用大锤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肩膀:“废话,但前提是这个江满真的是他。我不明白,如果当真是船长,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们呢?”
三铳叹了口气:“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不过无所谓了,他不愿意告诉我们的事情,我们就自己去找答案。”
“我们至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慢慢搞清楚他究竟是谁。”
“那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副和黑曜石?”事关船长,其他人还好说,但和他们一样同为珍珠贝号最初的船员,必须考虑另外那两人的想法。
三铳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可以给大副透个底,但千万不要让黑曜石知道这件事。”
邦邦有些惊讶:“为什么?黑曜石明明是最期待船长能回来的人。”
“正因为他太想要让船长回来,想得都快疯了,我们在确定之前才更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如果江满真的不是船长,只是和船长有什么关系,那不就是给了黑曜石希望,却又让他绝望吗?”
想起当初船长失踪后黑曜石几欲疯魔的模样,邦邦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保证绝对不在黑曜石面前露出破绽。
江满很轻易就发现了那两个小家伙并没有打消对他的怀疑。
只要不是傻子,发现总有人在自己周围探头探脑,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江满捂紧自己摇摇欲坠的小马甲,没多说一句话,多说多错的道理他懂。
人类是一种很容易被眼睛欺骗的生物,只要他还维持着这副与以前半点不像的拟态外貌,就不用太担心被人扒掉马甲。
他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其他船员们所带来的变化。
在他离开珍珠贝号的时候,船上的船员只有四人,七年后回来,却多了几十个陌生的面孔。
这让江满感到很新奇,在他的记忆里,珍珠贝号从没有如此热闹过。
这个崭新的珍珠贝号最开始带给他的深刻印象就是催人早起的破锣嗓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船员每天起那么早,一大早的时候,光雾才刚蒙蒙亮,就敲着锅碗瓢盆,扯着一把锅锣嗓,挨个去叫人起床。
江满也在被叫起床的范围内,因为珍珠贝号上不养闲人,所以他也领到了一份临时差事,需要按时起床干活。
出于对陌生人的戒备和三铳那秘密的猜想,最后给江满安排的房间是一个远离船员宿舍的小单间,而那锅锣嗓船员竟然也一次没有漏掉江满,每一次都会专门跑到他房间门口,敲门喊他起床。
整体来说,差事倒是不麻烦,不过是干干杂务打打下手,江满初来乍到就给其他船员秀了一手搬两百斤货物如端餐盘的绝活,体力活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真正让他难受的其实是早起。江满这辈子就没体验过按时早起,他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规矩”和“勤劳”这两个字,因为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有什么非人生目标,所以从来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现在突然要苦哈哈地凌晨早起,对他来说确实有点折磨了。
偏偏三铳和邦邦还在暗中盯着他,他不敢轻易流露出和过去一样的作息习惯,只能每天哀怨地早晨起床。
登船后的第四天早晨,他端着餐盘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周围的船员们都在大口咀嚼着美食,还闹哄哄地彼此高声交谈着,只有他躲在一个周围没有其他人的位置小鸡啄米。
脑袋一点一点的,他几乎就要这样睡过去,但眼前的美味炸鱼肉又提醒他该吃东西了。
不能浪费食物,不然黑曜石要生气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江满迷迷糊糊的脑袋里,于是他开始闭着眼睛挥动刀叉,将鱼肉往自己的口中送去。
眼看他就要觉醒睡觉吃饭双线并行的绝技,一个人突然坐到他面前,餐盘放下的声音一下子让他惊醒了。
来人正是粉色头发的可爱暴力少女——邦邦。
邦邦不拿出她那柄大锤的时候外表还是很无害的,尤其是这样略带无辜地笑起来,能迷惑住很多陌生人。
但江满却丝毫不敢放松,他很清楚眼前少女的暴躁脾气,可不想惹她生气后被当成大风车甩来甩去。
“前几天真是失礼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邦邦,是珍珠贝号上的船医,之前带你上船的那家伙叫三铳,是探索队的队长,基本上所有的外勤事务都归他管。”
邦邦简要介绍了一下自己和三铳,江满谨记人设,像个谨小慎微的流浪者一样不停赞同邦邦的话,不走心地吹些彩虹屁,表达自己对他们这些虚空探秘者的崇拜。
虚空探秘者,就是驾驶着骨船探索虚空的人。想要成为探秘者,首先要拥有一艘可以遨游虚空的骨船,其次还要有比骨船更珍贵的勇气与决心。
没有这些的话,可能刚出大渊堡没多远就被虚空污染,永远失去理智成为虚空的一部分了。
两人一个想扒马甲,一个想捂马甲,各怀鬼胎地言语交锋,邦邦话中挖坑试探,江满应对滴水不漏,就在邦邦有点开始急躁的关头,正好有两个船员吵闹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把手里的餐盘扣到对方脸上——
“你们两个崽子,给我安分点!再吵就给我去船医室报道!”邦邦终于忍不住了,扭头就吼,一句“去船医室报道”吓得那两人不敢再动弹,
这话比催命符还可怕,只要经历过邦邦的大锤治疗法,如无必要,谁都不想轻易进船医室。
江满嘴角一抽,如果没记错的话,邦邦也才二十多岁,崽子什么的……
尽管邦邦及时喝止住了他们,但食堂里的动静还是引起了里间人的注意。
通往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瘦削的青年从厨房走了进来,一瞬间,整个食堂鸦雀无声,比邦邦发火还要管用。
邦邦脸色剧变:“坏了——”紧急转头向江满伸出手,一把将他摁倒在桌子上,不让他被那青年看见。
江满:???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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