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好,我信。既然你现在心无所属,不若就与他试试?我瞧袁熙看你的眼神,应当是真心喜欢的,并非一时兴起。成了,皆大欢喜;实在不成,以后也不至于遗憾。”
季蘅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没法坦白,总不能直说,说袁氏气数将尽,没几年就要倾覆了;说我的未来孩他爹今兹还是个半大小子,不着急……
半刻之后,才支吾酿出一句:“容我再想想。”
“婚姻大事是该认真想一想。总之,莫错过这个顶好的,若动作太慢,被别人抢走了,你都没地后悔去。”
悔不悔的还没想过,反正经过此事,季蘅又开始不爱出门了,天气渐渐转凉,母亲和二嫂她们也都到邺城了。
现下虽理由充沛得躲着人,但一昧逃避,总不是解决的办法。
某日在新书斋,季蘅工整地誊写着诗经。
写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①”时,她轻蔑冷笑,嘴里满是不屑嘟囔;
写到“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②”时,她莫名停笔,抬眼望向一旁正在喝药的孟觉苦,过了一会儿,忽严肃开口问:“喂,你这个年纪,以前成过亲吗?”
闻此,孟觉苦差点没把汤药喷出来,他强作镇静地咽下,擦了擦嘴角,才如实答:“没有。”
见季蘅眼色迷离,大概怕她不信,又补充,“我自小从军,半生颠沛,是在死人堆里过活的,没什么机会成家。”
她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事,这样就无牵无挂了。”
孟觉苦很快反应过来,之前也听说了袁熙对她的心思,便问:“很少见你烦恼,最近是为情所困了?”
季蘅的脸皱成一团:“说不上。”
“袁熙不错。”
“什么?”
“我说,袁家那个二公子,生得俊朗,品行端正,应当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孟觉苦难得一见地诚恳道。
“哎,甄尧不会连你也收买了吧?”季蘅戏谑,“你认识袁熙吗,就夸他好?”
“见过。”
她想了想,一些窘迫的记忆瞬间浮现心头:“我还以为那次你们都没碰见呢。”
“那日在留仙园,我只远远瞧见他离开的身影,忽想起很久以前也曾打过照面。”
“哦,对,曹孟德与袁本初曾为僚侣,说来你从前应当也有机会见过袁熙的。”
孟觉苦怅惋道:“恍如隔世了,那时候他年纪还太小,夹在兄弟间,就像只温顺软弱的兔子,不爱作声,死活不敢冒头。自然,我们现在都大不一样了。再见面,他恐怕也认不出我。”
季蘅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他最近好像晒黑了些,像只大笨狗。”
“袁公子似乎很喜欢你。”
“是吗?我从小到大都招人喜欢。”
“你们看上去甚是般配。”
“般配般配,倒有缘无份。”
……
孟觉苦略无奈地看着她:“你一时逃避装傻可以,却不能糊弄一辈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
季蘅托着腮,满不在乎地挑了下眉:“但愿我能清醒活一辈子。”
窗外是专属晚秋的虫鸣,今日却听得她心底莫名发闷,撂下这话后,便潇洒起身,离开了书斋。
此刻已近黄昏,西天烧起绚丽的彤云,融融晚风拂面。她沿着柳枝低垂的湖岸信步,独自感受这份无拘无碍的恬静。
不远处的蜿蜒小径,有老仆在清扫枯叶,一层浅棕的树林后,黑瓦之上生得袅袅炊烟。
大略望遍这些寻常景象,季蘅时而斜睇右下,不知正空想什么。
走着走着,忽闻一阵腾扑,几只北红鸟摇动尾巴,从枝头落到挂满浆果的火棘丛里。
她不禁挑了下眼皮,隐约回过神。
也是在这时,才注意到耦闲轩的灰白矮墙下,站着个局促不安的黄衣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身旁还跟有俩丫鬟。
其中一个浓眉毛、大嘴巴的,正张望不迭,待她注意到季蘅时,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欢喜迎上前。
“给五娘子请安。”
原来是母亲身边伺候的云寿。
季蘅这才想起来,近日有亲戚来邺城做客了,其中就有个小姑娘,是十三堂叔甄迢家的大女儿,乳名俶月。
俶月现在还很认生,一发觉有陌生的人,就忙躲到另一个丫鬟梅子的身后,只偷偷探出半个脑袋。
问了云寿才知道,方才她们在湖边的空地放风筝,小孩子没个轻重,不小心扯断了线,眼巴巴目送那蝴蝶模样的风筝落进这院里。
“怎么不进去捡?”季蘅不会跟小孩打交道,只好问丫鬟的话。
“尧郎君在此地宴请贵客,奴婢们不敢叨扰。”
俶月是个胆小又执拗的,既不敢入内捡风筝,更不想空手而归,所以才一直沉默地站在围墙下闹别扭。
“贵客?”季蘅笑道,“不过悄悄捡个风筝,哪有什么叨扰的。你们若实在不敢,那由我来吧。”
“多谢五娘子了。”生怕她后悔一般,云寿忙道谢。
“也快用晚膳了,你们先回去,别叫孩子饿着,晚点我再差人把那风筝送还到俶月表妹下榻之所。”
“诺。”
上至贵胄,下至走卒,甄尧最近广交朋友,似乎到了来者不拒的地步。但季蘅很清楚,兄长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替袁氏做事打幌子。
“等等,”她忽想起什么,补充道,“云寿,辛苦你去趟我的集芳馆,让细宝送来一样东西。”
有些事拖得够久了,只能徒增烦恼,到底长痛不如短痛!
①《诗经·邶风·击鼓》
②《诗经·卫风·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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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嬉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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