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诡异的安静。
仓鼠小温紧闭嘴巴,顶着陈柏言犀利的目光朝旁边的珠穆朗玛峰挪去,咻地躲在后面。
完了完了,一下子激动了,被发现了,陈柏言会不会以为他中邪了?或者鬼附身了?不会把他丢出去吧?
陈柏言合上日记本,拨开袋子,指腹抵着仓鼠的头顶旋转,把背对着他的仓鼠转了个方向,虎口卡住它的身体,抓到眼前。
“你会说话?”
晏温试探性地“吱”了一声。
“说人话。”陈柏言倏地收拢,仓鼠身体柔软,经不起折腾,晏温赶紧开口。
“疼疼疼。”
陈柏言听见声音,愣了一下,松开了手,仓鼠掉了下去,摔在桌上,像个肉团子滚了一圈。
他不太确定的问:“晏温?”
晏温成年后的声音和少年时代的音色差不多,清清朗朗的,干脆中夹杂着漫不经心。
晏温心一紧,清了清嗓音,装傻充楞:“晏温是谁?”
陈柏言狐疑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可能因为得不到而产生了臆想症,居然认为晏温变成了一只仓鼠。
他不答反问:“你是谁?”
晏温信口开河,老神道道:“我是仓鼠大仙。”
话音刚落地,一道阴影袭来,陈柏言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寒风灌了进来。
他捏着仓鼠的颈子把它放了出去,说:“说实话,或者我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晏温一瞧身下是万丈高楼,其实也才五层楼,但对于一个恐高的人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他头晕脑眩,两眼一黑,浮现出自己压成一团肉酱的场景。
冷冽的风吹得他瑟瑟发抖,柔顺的毛毛在飘扬,晏温颤着声:“我是从七年后穿越来的,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陈柏言半信不疑地盯了它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它拎了进来,让它笔直地站着,爪子伸前,放上一支笔。
陈柏言靠着椅背,双手抱臂,冷漠道:“交代清楚。”
晏温刚缓了一口气,听到这话,特别想把手中的笔扔陈柏言脸上。
他妈的老子给你一点颜料,你就蹬鼻子上脸了。
实际上却是,这只仓鼠蔫头耷脑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但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那你叫什么名字?”
晏温:“温……温。”
他没有想到还有这个问题,一时卡顿,脑子好像坏了一样,一个词都蹦不出来。
“温温?”
晏温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抬眼看向陈柏言,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你要怎么回去?”
晏温的爪子僵了,刚想偷偷摸摸放下笔,被陈柏言一瞪,立马挺直了背。
不对呀,他为什么要怕陈柏言?仓鼠怎么了?要是陈柏言敢打他,他可以溜呀。
这么一想,晏温丢了笔,累得坐在日记本上,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陈柏言伸手把晏温拨到桌子上,然后把日记本锁进抽屉里:“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你要作为仓鼠,生活在我家?”
“有什么问题吗?”晏温问。
陈柏言直快道:“我为什么要养你?”
他之前之所以好吃好喝好玩地供着仓鼠,全是因为那只仓鼠是晏温的,现在仓鼠还是仓鼠,但它的灵魂变成了他一个不认识的人,斩断了他和晏温之间隐秘的联系,他没一开始把它丢出家门,就已经很不错了。
反正,陈柏言现在很不爽。
晏温没想到陈柏言这么没人性,大冬天的,居然想弃鼠于不顾!
“你必须养我。”晏温盘算着自己的筹码,“不然我就跑去你心上人家告诉他,你暗恋他。”
晏温心里默默想着,果然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陈柏言冷笑,不把它的威胁放在眼里。
“先不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谁,就你这小短腿,能跑多远。”
向来以身高腿长为傲的晏温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气不过,飞起身来,要踹陈柏言一脚,结果半路被擒住了,身体倒挂,头朝下,重蹈覆辙。
陈柏言轻嗤:“脾气不小。”
说完,他把仓鼠放进箱子里,一路抱下楼,搁在垃圾箱的盖子上。
“自生自灭吧。”
晏温暗骂了一句粗口,赶紧爬出来,努力地迈开腿跟上陈柏言的步伐。
突然,陈柏言停下来了,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裤脚上的仓鼠。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仓鼠顺着他的腿,爬到腰上,再蹬到陈柏言的肩膀上。
他使劲推销自己:“我其实还会做很多事,比如整理归纳,打扫卫生,杂耍也行。”
陈柏言面无表情:“不需要。”
“我还可以帮你追人。”
陈柏言这才用正眼看他。
晏温在他耳边说:“我在七年后,可是有名的情感咨询师,收费超过五位数的。”
陈柏言难得地思索了一下,问:“如果做不到呢?”
晏温看向他,眨巴眨巴眼,卖萌。
陈柏言咧开一个笑,他长得帅,但经常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鲜少有笑容,其实他笑起来真的非常好看。
晏温被迷了一下,紧接着寒毛竖起。
陈柏言说:“要是做不好,我就扒了你的皮毛。”
晏温一抖,差点从他肩上掉下去。
妈的,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不知道陈柏言还有这副面孔。
陈柏言又将那个装仓鼠的箱子搬了回去,但没放在自己的房间,而是搁置在客厅里。
这个公寓是他租来的,离学校近,方便上学,偶尔他会叫保姆过来给他改善伙食和打扫卫生,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他一个人住。
陈柏言去厨房做饭,勒令仓鼠从他肩上下去。
仓鼠小温跳到灶台上,观看陈柏言煮饭。
说实话,陈柏言厨艺真不咋地,分得清糖盐酱油,但是手脚笨拙。
作为单身多年以及独居多年的当代青年,晏温在点遍了住所周边所有外卖后,就开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虽然也不怎么好吃,但总比陈柏言这样囫囵吞枣好。
仓鼠小温没眼看了,开口道:“洒点水再闷,不然等下焦了。”
陈柏言淡淡地掠了它一眼,道:“你来?”
仓鼠小温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拔腿溜了,陈柏言的眼神好像要把它丢锅里,和白菜一起炒了。
他不确定仓鼠能不能吃,但他一定得保护好自己的这个肉身。
仓鼠小温继续去啃它的干粮。
晚上,陈柏言把仓鼠踢出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留仓鼠小温一只鼠在客厅里。
半夜,仓鼠小温被冻醒。
现在是冬天,客厅没有开暖气,冷冰冰的像一个大型冰箱。
晏温辗转发侧窝了窝,总感觉有冷风拱着他,黑暗中他把视线转向陈柏言的房间,决定去蹭一蹭。
但是怎么让陈柏言开门呢?
晏温灵机一动,把桌子上的水杯推下桌子,啪啦清脆地碰地声,杯子碎了,
陈柏言睡眠浅,被吵醒了,烦躁地拉开门,晏温趁此机会冲了过去,结果被一只脚拦住了。
晏温跳起来,扒拉着陈柏言的睡裤裤脚,大声喊:“外面冷,我要在房间里睡!”
“不行。”陈柏言拒绝得没有人性,弯腰把他提起来,走到箱子面前。
晏温不肯,胡乱蹬着脚,眼看着就要被冻一晚上了,他叫着陈柏言的名字:“陈柏言,我很冷。”
陈柏言恍惚了瞬间,他听着与晏温相似的声音,委屈巴巴的,好像是晏温在对他抱怨,产生了一丝不忍。
他收回了手,带着仓鼠进了房间,丢在床上,然后用一个枕头挡在中间,说:“要是越界,就把你扔出去。”
仓鼠还是一只单纯的仓鼠的时候,陈柏言就不太喜欢和它接触过度,现在仓鼠身体里住着一个男人的灵魂,两人躺在一个床上,他会有背叛晏温和背叛自己的感情的愧疚感。
仓鼠小温仰视着比自己高出两倍的枕头,心想,他就算滚也滚不过去。
灯关上,房间陷入了黑暗。
晏温却睡不着了,他还是觉得冷,盖在身上的被子好像没有起保暖的作用。
它听着隔壁平缓的呼吸,思绪越发清明,过了一会儿,它悄悄地翻过枕头,在陈柏言的肩膀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从容闭上了眼睛。
果然,人体发热是最温暖的。
它想,明天早点起,在陈柏言醒来前,再翻回去。
神不知鬼不觉的,陈柏言肯定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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