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怀白之前见过宿晨。
十八岁的少年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唯唯诺诺地站在那里,都不敢抬头看他。唯一一次鼓足勇气抬头瞪他一眼,还是为了表达对两人婚约的不满。
然而,这些都是伪装。
郁怀白混迹商场多年,一眼就能看穿宿晨柔弱外表下,藏在眼角眉梢的精明和算计。
那天晚宴,他甚至半开玩笑地说:“既然宿晨不愿意,那这场婚约还是作罢吧。”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刚才还在装柔弱的少年瞬间慌了,暗中给宿文宫递去好几个眼神,手指焦躁地小幅度扣挠桌布。
很快,为防止郁怀白真的后悔,宿晨干咳一声,勉强表示同意:“我听我爷爷的。”
郁怀白语气平淡:“不用勉强。”
宿晨揪紧桌布:“不勉强。”
说完他烦躁地撇了下嘴,看向桌面菜肴的眼神难掩对郁怀白的厌恶和憎恨。
郁怀白收回视线,喝了一口红酒,心想演技真差。
然而现在这个宿晨,蹲在地上看他的眼神纯净如水,干净得不掺染任何杂质,美好得仿佛能净化一切。
少年一身西装,脸色苍白,眼圈微红,眼眶里水汪汪的,蓄满一层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几缕黑色发梢被冷汗打湿了,可怜兮兮地贴在额角。
细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颗喜糖递给他,手指微微发颤。
“很甜的。”少年声音小小的,尾音软糯,似乎在讨好。
郁怀白终于低头看他,难得心软了一下。
仅仅只是一下。
他没有拿那颗喜糖,而是冷冰冰地开口:“以后家里有不懂的地方,问管家,别来烦我。”
男人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重音放在最后四个字上。
宿洄忙不迭点头,把手收了回来。
旁边的垃圾桶里,被碾碎的黑色塑料壳底下正隐约透着红光。
郁怀白转身进屋,摁下座机上的管家电话:“过来收拾一下。”
“好的。”管家赶忙答应。
不一会儿,一个女佣敲门进来,把宿洄踩碎扔在垃圾桶里的微型摄像头,连着垃圾袋一起提走。
女佣走后,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屋里只有宿洄和郁怀白两个人。
宿洄扶着墙壁站起来,揉揉蹲到酸麻的小腿,自己把口袋里仅剩的那颗喜糖拆开吃了。
从下午五点到现在,他还没吃晚饭呢,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好饿。
郁怀白穿着一身正装,正对着镜子解领带,眼角余光瞥见阳台上的新郎自己把那颗糖吃了,白嫩的脸颊不时被顶出弧度,跟仓鼠一样。
莫名觉得心情还不错,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郁怀白把外套脱掉,修长的手指解开衬衫最上面那两颗扣子,语气冰冷,用命令一样的口吻说:“先吃饭。”
-
一桌丰盛的晚餐,炒了好几盘菜,没一样是宿洄爱吃的。
好在宿洄不挑,再难吃的东西,只要能充饥,他都能下咽。
少年皮肤白皙,身材瘦弱,身体被包裹在黑色西装里,显得衣服有些宽大。
他拿着筷子一直低头吃饭,眼睛清澈明亮,鼻梁高挺,鼻尖上还有一颗小痣。嘴唇嫣红小巧,上嘴唇还有一颗小小的唇珠。
是个美人胚子,宿文宫的确有眼光。
郁怀白抬头示意一下管家,聪明的管家立刻把桌面上的其他菜往宿洄那边移动。
宿洄一落座,就坐在了餐桌的对角线上,离郁怀白远远的,只低头吃自己面前的那道菜。
别的菜他也够不到,太远了。
眼见管家帮他把菜移了过来,宿洄刚想说声谢谢,就看到郁怀白端着饭碗,坐到了他对面。
“谢、谢。”宿洄表情微怔,看着郁怀白,把这两个字说完。
高冷霸道的郁总只管给自己夹菜,当然没搭理他。
虽然郁怀白脾气不好,总是冷着脸,但郁家的气氛并不压抑,管家甚至微笑着问他想吃什么:“您好像对这几道菜并不感兴趣,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就让厨房做。”
管家话还没说完,宿洄肉眼可见地抖了下。
他抬起头,咬了下嘴唇,满脸歉意:“抱歉,我不太习惯跟别人近距离接触,我会,很紧张。”
管家立刻后退好几步:“这样的距离可以吗,宿晨少爷?”
宿洄低着头:“麻烦你了。”
管家笑容温和:“不麻烦,宿晨少爷,您还没告诉我,您想吃什么呢。”
宿洄想了想,小声开口:“我想吃皮蛋瘦肉粥,可以吗?”
管家:“当然可……”
郁怀白突然开口,打断管家的话:“你之前说,你最讨厌吃皮蛋。”
这话是对宿洄说的。
宿洄瞬间一愣。
郁怀白喝一口橙汁,缓缓道:“你还说,你见到皮蛋就想吐。”
宿洄表情僵硬,好一会儿才为自己辩解:“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郁怀白抽出纸巾擦擦嘴,没回他的话,而是转头看向管家:“去做吧。”
管家:“好的。”
宿洄一头雾水,郁怀白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只是这眼神依旧冰冷。
郁怀白说:“我记错了,其实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不喜欢吃皮蛋。”
实际上他跟宿晨的交谈,一共也没几句。
宿洄:“……”
嫣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宿洄知道,郁怀白这是起疑心了,故意试探他。
宿洄低头吃饭,决定装死。
不一会儿,少年额头和鬓角的碎发又湿了。
屋里的空调明明开得很足。
郁怀白冷着眼眸想了下,悄悄搬着椅子往后撤一点。
少年的胸膛缓缓起伏了下,是轻松的、松了口气的动作。
冷汗都能演出来,不像装的。
郁怀白摩挲一下左手拇指上的绿色玉石扳指,突然觉得,明天扳倒宿家的行动可以延期再做,他得先弄清楚,这个宿晨到底怎么回事。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端到宿洄面前。
宿洄下意识去端碗,被烫到指尖后,立刻捏住自己的耳朵散热。
少年弯起嘴角,笑容天真烂漫。
这是宿洄穿书以来,露出的第一个微笑,因为一碗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
宿洄心情很好,他纠结了两秒,小心翼翼地把碗推到两人中间,壮着胆子问郁怀白:“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少年依旧声音很小,说话怯生生的,但这次请他吃粥不像是讨好,而是……纯真烂漫的,遇到喜欢的东西,想要和别人分享的少年心性。
郁怀白抬头看管家,语气淡漠:“帮我也盛一碗。”
管家赶忙点头:“我这就去。”
-
吃完饭,餐桌被收拾干净。
两人还没起身,管家抱来一沓文件问郁怀白:“郁先生,这些都是焦副总让助理拿给您的,需要给您抱到书房吗?”
郁怀白看一眼宿洄,手指点一下桌面:“先放在这。”
管家放下文件,把笔递给他:“好的,给您笔。”
郁怀白拔掉笔帽,还真当着宿洄的面,若无其事地开始工作。
那些文件离宿洄只有三尺距离,宿洄却头都没抬一下,转头小声问管家:“我今晚睡在哪?”
管家转头看向郁怀白。
郁怀白拿笔的手一顿,头都没抬:“睡我身边。”
白嫩的指尖瞬间握紧,宿洄深吸一口气,试图跟郁怀白商量:“其实我可以睡客房,或者直接睡沙发。”
郁怀白放下笔,终于抬头看他,声音冰冷:“今晚是我们新婚当天,你不跟我睡,你跟谁睡?”
这话说得极为轻佻,且不尊重。
宿洄不满地撇下嘴,下意识看向郁怀白的左手。
郁怀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左手拇指上戴了一枚玉石扳指,看成色像是帝王绿,颜色浓正,除此之外,左手上什么都没有。
而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则戴了一枚白金戒指,这是他和郁怀白的结婚戒指。
宿洄不满地又撇了下嘴:
真不讲理,连结婚戒指都不戴,还想让我跟你睡!
少年心思不重,情绪全表现在脸上。
郁怀白顺着宿洄的目光,跟着看一眼自己的左手,左手指节动了下,突然一声轻笑:“呵,吴叔,帮我把结婚戒指拿过来。”
管家瞬间站直身体,赶紧让人去把还戴在木偶手上的结婚戒指拿过来。
郁怀白戴好戒指,继续低头工作。
宿洄还坐在他对面,低着头,不敢动。
几分钟后,郁怀白冷漠开口:“你要看着我工作?”
宿洄慌忙站起身,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客厅转了一圈,最后无奈地停下脚步,可怜巴巴地向管家求助:“我……”
他该去哪里啊?
没等管家回复,郁怀白拿笔敲敲桌面:“去我卧室。”
宿洄嘴一撇,差点哭出声。
-
深夜,宿洄洗完澡,换上管家给他新买的睡衣,站在房间角落不敢动。
此时,距离郁怀白让他进卧室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郁怀白自己都洗好了澡,正坐在床上,手拍拍身旁位置:“坐。”
宿洄咬紧下唇,进行最后一次挣扎:“我真的可以睡沙发。”
“快十二点了。”郁怀白看着他,眼神冷冽,“不要耽误我时间。”
宿洄深吸一口气,挪到床边,掀开被子,躺成一条直线。
平心而论,书里的郁怀白还算正直,从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更不会去强迫别人做那种事。
只是他天生社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跟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过,此时身边坐着一个陌生人,实在让他觉得害怕。
更何况这人还一身冷厉气质,看着像煞神。
宿洄抱紧被子,忍不住发抖。
郁怀白关掉台灯,室内一片漆黑。
他躺在宿洄旁边,两人共用一床被子,身体没有任何接触。
郁怀白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不一会儿,他又把眼睛睁开了。
旁边的人抖得太厉害,带的他身上的被子都跟着抖动。
郁怀白沉声道:“别抖。”
床铺安静两秒。
两秒后,整床被子抖得更厉害了。
郁怀白骤然翻身,隔着被子,把宿洄压在身下。
手掌摁住宿洄肩膀。
黑暗中,他看不到宿洄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宿洄微热颤抖的呼吸飘到他脸上。
郁怀白皱了下眉,突然凶狠道:“再抖,我亲你了!”
宿洄脸一白,赶紧抱住被子,不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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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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