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信任一个人类？”
梅修斯冷冷瞥了“天启”大公一眼。
“天启”大公的眸光却落在伊纳丝的脸上：
“看在我还给你木偶、并对此既往不咎的份上，帮我劝说一下你的骑士吧？”
“——他可是一心想回到你身边。但那样只会让他自取灭亡。”说完，“天启”大公眯起眼睛，视线从站在一旁的亚拉德尔身上扫过。
“我想，我和骑士需要单独谈谈。”伊纳丝说。
“唔，当然。”
“天启”大公弯了弯唇，将眸光投向梅修斯。
“你不会介意的吧？”
梅修斯抚了抚伊纳丝的头顶，冰蓝的眸光同“天启”大公视线交错。
然后，他张开双翼，纵身从建筑顶端掠下，黑发与袍角猎猎扬起。冷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此时不妨带我去参观你的军团，‘天启’——看看那妄想攻占人类六国的铁骑，是否真有你在会议上吹嘘的那么厉害。”
“天启”大公低低笑了一声。
“再多的言语，都比不上你亲眼所见，”他也纵身跳下，“感受地狱深处的绝望吧。”
伊纳丝：……
总感觉好中二。
“天启”和“无面”离开之后，建筑顶端便只剩下伊纳丝和亚拉德尔。
骑士摘下面甲，一步步朝伊纳丝走来。
劲风扬起他烟灰的发丝，苍白阴郁的五官棱角分明，翡翠般的眼睛含着隐忍与温柔。
他走到少女面前，垂眸凝视着她。
“你……”
“我……”
二人同时开口，又都尴尬的闭上了嘴。
沉默许久，伊纳丝开口说道：
“我必须向你道歉……”
“你不必向我道歉。”亚拉德尔立刻截断了她的话，“虽然如今身在地狱，但我能变得更强大，拥有更多权力……我很满意。现在，陛下，你不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再是你的骑士。”
伊纳丝明白亚拉德尔话语的虚假之处，但她所能想出的反驳都苍白无力。
一滴眼泪从少女的眼角滑落，划过地狱死寂的空气，落在铆钉拼合的钢铁地板上。
看到那滴眼泪顺着少女白皙的脸颊滑落，高大的骑士抿了抿唇，眸光变得遥远而阴暗。
但他并没有任何动作，没有柔声劝慰她，也没有为她拭去泪水。
“我为魔鬼工作，”他嗓音嘶哑，“已经签订了契约。陛下，是我背叛了你。”
骑士半跪在她的面前。
伊纳丝摇了摇头，她将手放在亚拉德尔的头顶。
“我们的誓约从今日中止。”
少女的声音有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
“你是最忠诚的骑士，是身为领主的我未能提供庇护。并非你背叛了我，这于你的荣耀无损。愿你获得权力与力量，愿你身上荣耀永存。”
骑士深深低下了头。
过了很久，他说：
“无论何时，您的意志都凌驾于我的荣耀之上。”
寒星的光芒下，两道背生双翼的颀长人影越来越近。
“天启”大公落在伊纳丝旁边，伸手提起了亚拉德尔颈部的盔甲。
“地狱的魔鬼从不下跪。”
亚拉德尔唇角轻扬：
“我只对她一人下跪。”
“天启”大公露出嫌弃的表情：
“注意身份。”
银发红眸的魔鬼大公随手将亚拉德尔丢向了一边。
“滚去办我交代的事情。”
这时，梅修斯已经落到伊纳丝旁边，用翅膀将少女裹了起来。
“我们也离开。”他用狭长的蓝眸凝视着她。
伊纳丝回过神来，“好。”
*
回到地狱第七层的古堡之后，梅修斯忽然说：
“抱歉，我忘了你还没吃东西。”
伊纳丝这才想起来这回事。
“嗯，是没有吃。”
“我来做饭。”梅修斯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伊纳丝忽然想起昨天的三明治，便说：
“那天的三明治……我很喜欢。”
前方那颀长的身影背部一僵，接着，他状似随意的迈步：
“……嗯。”
伊纳丝坐在绯红的月光中安静等待。
柔和的光影中，少女的银发垂落，宛如最珍贵的绸缎。
窗外的花园里，盛开的黑花鸢尾似乎从来不会凋谢。
它们被月光抹上一层暗红，在冷寂的风中微微舞动。
今天的早餐还是三明治。
但似乎受到了伊纳丝刚才那句话的鼓舞，梅修斯做了十几个不重样的三明治。
伊纳丝：？
是不是对她的食量有什么误解？
但看着穿着围裙，长发用精致扣环束在脑后，衬衫卷到肘部的魔鬼大公，她又有些难以将谴责的话说出口。
他这副模样，看上去不再像血月一样妖异诡谲，让人难以接近。反倒显出平静温柔的意味来。
就好像那位怯生生的少年，他的神情仿佛也在等待着她的夸奖。
于是伊纳丝拿了一个三明治，放在唇边轻咬一口：
“很好吃。”她说。
梅修斯的厨艺在及格线上。
反正比她做的好吃。
梅修斯满意的坐到少女的对面。
他垂眸凝视着她，宛如在兰提时，每一个喊她早起吃饭的清晨。
伊纳丝在梅修斯的注视下吃完了手中的三明治，又喝了一杯茶。
“剩下的这些该……”
伊纳丝凝视着红水晶桌上摆放的十几个三明治，犯了难。
“我送你一件礼物。”梅修斯忽然说。
“嗯？”又不过年过节的，怎么想起了这回事？
梅修斯站起身来，从挂在一旁的斗篷上，取下一个银鸢尾饰品。
他走到伊纳丝旁边，将银鸢尾别在了她的长裙胸前。
银质鸢尾倒映着月光，看上去就好似一个漂亮的胸针。
伊纳丝向他道谢。
“它可以存放物品。”梅修斯说，“物品会保持放进去的状态，直到被取出来。”
伊纳丝大概明白了梅修斯的意思。
“你让我把这些三明治存起来，饿的时候吃？”
梅修斯微微颔首，“这样就算哪天我没在你身边，你也可以吃到我做的早餐了。”
伊纳丝在内心称赞了一句梅修斯的节约环保。
她点点头，“我会的。”
吃完早餐之后，伊纳丝打算午睡一会。
她忽然想起了关于梦中少年的事情。
“对了……”伊纳丝轻轻扯住梅修斯的围裙，“梅修斯，昨天在梦里的时候……”
梅修斯注意着少女的表情，发现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便有些不解的问：“在梦里怎么了？”
“是你把他绑起来的吗？”伊纳丝说完这句话，迅速的低下头，不给梅修斯同她对视的机会。
梅修斯抿了抿唇，轻声：“你不喜欢地牢的环境，我就让环境变得好了一些。你平时喜欢睡觉，我想有床的话，应该会让你开心。”
这糟糕的发言。
“我的意思是，”伊纳丝感觉两人没在一个频道上，“可不可以……不要再绑着小梅修斯了？”
梅修斯却轻笑了一声。
“你叫他小梅修斯？”
似是在自语，他又说：“他是我的‘囚犯’，倘若轻易放出来，会影响我的心理状态。”
虽然伊纳丝觉得梅修斯现在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但她也停止了放出“小梅修斯”的请求。
她暂时还不想看见梅修斯变成真正的疯美人。
“还是说你不喜欢丝绸，想换点别的什么？”梅修斯离她很近，她整个人都被他的阴影笼罩。
伊纳丝松开梅修斯的围裙，后退了一步。
“不……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你觉得好？”梅修斯朝伊纳丝的方向走了半步。
“嗯？”她哪里说错了吗？
“我知道了。”他说。
*
伊纳丝不知道梅修斯又要搞什么鬼，所以忍着困意没睡午觉。在房间里找了几本书，点燃了蜡烛阅读起来。
书里介绍了人界主大陆的六个国度：
位于“鲜花盛开之岛”的，昔日精灵之国，芙芮塔。
位于东海峭壁的，永不陷落之重镇，维迪兰。
位于南方沃土的，自由人城邦联盟，蒂莱。
位于西海之滨的，法师联合王国，利特兹。
位于极北之地的，永恒寒冬之国，米索斯。
以及位于圣山之下的，光明庇佑之国，弗斯。
……
伊纳丝看着看着就犯困。
在晚上梅修斯去参加魔君集会的时候，少女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中的景象差点把她吓醒。
少年梅修斯的四肢绑着丝绸，被吊在床上方的半空。
黑色的卷发微乱，冰蓝的眸子半阖着，睫毛纤长而柔软。
梅修斯没救了。
果然是她所不能理解的癖好。
伊纳丝连忙走到床边，将少年放了下来。
——这次她甚至用上了精神力割断丝绸。
实在是那一幕视觉冲击力太大，太让她难以接受了。
扶着少年躺下之后，她垂眸凝视了他一会。
“你该不会就是梅修斯假扮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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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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