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子，不知道九岁的孩子应该什么样子，可温晟榆总给她一种违和感。
对，就是违和感。
明明只有九岁，可表现出来的沉稳成熟，完全不比她这个拥有成熟灵魂的人。
搁上辈子她兴许不会多想，可想到自己都能像小数里写的那样穿越时空。那这小子也完全可以跟重生小说一样，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回来。
想到这个可能，曹卿芷的心瞬间提起来，“你才比楠哥儿大两岁，可这几天你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像一个才九岁的孩子。你现在对我的质疑，也不该是一个孩子的表现。”
她会不设防地提出买生布回来染，跟温晟榆还是个孩子，让她放松警惕有关。
没想到，他竟然怀疑自己。
温晟榆同样没想到，她会怀疑自己。
此时，温晟榆非常庆幸，自己上辈子为了报仇，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不然突然被曹卿芷这么质问，指不定就漏底了。
要说他最不想让谁知道，他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回来的，那一定是眼前这个可能跟他朝夕相对的人。
他莫名回到这个时候，她莫名失去记忆。
他带着记忆回来，一定程度可以说拥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而她失去记忆，则更加方便他防着她。
他想这大概是老天爷对他上辈子家破人亡的弥补。
于是温晟榆端着四平八稳的声音，回答她的质疑，“我虽然只有九岁，但长兄如父。打小父亲就告诉我，他不在家，我就是弟弟们的‘父’，要帮母亲照顾好弟弟们。另外他外出应酬，能带上我的时候，都会尽量带上我，为的就是在他不在时，能替他办好‘父’这个角色。”
“一个从小被灌输要有当父亲自觉的人，比一般孩子沉稳成熟不是很正常吗？”
别看温父只是当一个织户头领，但琐事诸多，经常忙到顾不上家里。
温母又一胎接着一胎生，温父心疼她，又照顾不到她，便从小给温晟榆，灌输长兄如父的思想。要他在他不在的时候，替他照顾娘亲和弟弟们。
所以，他这话不算说谎。
只是孩子终究只是孩子，所以上辈子他才不得已用自卖为奴的方法，换得弟弟们不用入奴籍的结果。
这辈子多了上辈子将近四十年的记忆，自然不用再犯上辈子的错。
早上宽慰温晟楠时，曹卿芷说的也差不多是这番话。
可自己说这番话，更多是安抚成分在里头，并不真的就这样想。
很多事很多道理，不是说你知道，你懂得了，你就能做得好。
而是得亲身经历，亲身体验了，才能真的成为自己的东西。
所以，才有人生阅历一说。
温晟榆的年龄搁那摆着，她真心不觉得他能有自己说的那般厉害。
现在听他自己这么说，好像真挺有道理的，“真的这样吗？”
“不然应该怎样？”温晟榆反问。
除了他表现出的沉稳，曹卿芷确实没从他脸上看出啥来，这个认知不由让她松了口气。
她就怕这人是带着上辈子记忆重生复仇的，那自己不仅要挣钱还银子，还要防着这人，避免被他报复，那这日子就没办法过了。
“不怎么样。”既然不是，那他越成熟沉稳，她就能越省心，“就是怕你趁我没记忆，对对我使坏。”
“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只要你不做伤害我们兄弟的事，我不会无缘无故对你使坏。”相反，她要敢像上辈子那样，他一定要这女人吃不了兜着走。
“……”这人有时说话真的不中听，曹卿芷忍了忍才没跟他杠，不过还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人不负我，我不负人。人若负我，双倍奉还。”
“那就请你记住自己说的话。”
上辈子他曾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女人，可他需要这女人给他以及每个弟弟都留下一个继承香火的儿子，所以生生忍住掐死她的冲动，跟她做了真正的夫妻。
对她的恨意，随着给弟弟们一个个留下香火，逐渐消散，直到她顺利生下第七个存活的儿子后，才算彻底消失。
正因为对她的所有恨意，在上辈子漫长的相处中彻底消散，所以重生回来，他才能这般‘平心静气’跟她相处。但这样的相处模式是建立在她没做任何伤害弟弟们的情况下，一旦这种情况被打破，他绝对不会客气。
被这女人质疑并不是好事，温晟榆一点都不想继续这话题，他果断转移话题，“一百两银子还能用上一段时日，楼上的蚕也要收成了。收成后，家里也会有些进项，这也是不小的进项，暂时不需要你如此劳心劳力。”
“至于你说的染布的事，我的建议你先多到书斋书肆，找些相关书籍看。”
如此，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
温晟榆的建议，恰到好处，曹卿芷没道理拒绝，“既然你有比提议，肯定知道哪家书斋有相关书籍，直接给说说。”
“奎璧斋，这是目前昭国最大的书斋，分号遍布国朝的每个角落。咱们这边的分号，在百间楼那边。”
上辈子靠他自卖为奴，才勉强解决家里的困境，家里的条件其实不好，加上后面被除出宗族，日子就过得愈发艰难。
为了支撑起这个家，这女人白日里干活，夜里挑灯给书斋誊抄书籍挣钱，她挑的书斋正是奎璧斋。
上辈子这奎璧斋对他们家有间接恩情在，加上这奎璧斋的东家是个好的，温晟榆希望这女人这辈子仍然能跟对方有所牵连。
“行，我找时间去转转。”
今天交谈的最主要目的是两人的婚姻，可惜最后没谈拢。
倒是这小子今后的打算，大大出乎她意料。
最后他的一番分析，以及对自己提的建议，更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内心的焦虑，也很出乎她意料。
总的来说，这天的谈论，没白费两人的时间。
她倒是很想第二天就去书斋淘书，可楼上的蚕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她暂时哪里也去不了。这两天蚕已经被移到铺了石灰以及草柴的地上，供蚕上山的山棚是先前就搭好，上头供蚕吐丝结茧的干草也早就架好。
眼下她要帮着做的事，就是帮地上的蚕上山。
直白点的说，就是将一条条白白胖胖长相良好的成熟蚕，挑选出来，放到搭好干草的山棚上。这个过程对怕虫子的人来说，绝对堪称公开处刑。
虽然她上辈子养过蚕，但养的量不大，这个过程她全程用棍子代替手，并没亲自动手抓。
用棍子不如用手灵活，并不适合这种批量饲养的模式。
也就是说，她现在必须用手抓蚕。
蚕是冷血动物，摸起来凉凉的，软软的，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好在她不是那种娇滴滴的性子，且很清楚在这个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家务活她干不来，养蚕这事要再干不来，那就说不过去了。
因为心里的这个认知，她硬是咬着牙直接用手。
刚开始摸到凉凉的，软软的东西，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曹卿芷硬是忍着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着急将蚕放下，而是让自己彻底感受蚕在手里的感觉，直到身上的鸡皮疙瘩消失，才将蚕放到山棚上的干草上。
就这么个过程，曹卿芷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了。
不过，克服了心里障碍，也算值得。
接下来就是老老实实一条条选蚕，一条条抓。
因为养得多，蚕很多是叠在一起的，这个过程的速度并不快，她、温晟榆、温晟楠以及五岁的双胞胎五人，前前后后忙碌了五天，才将满室的蚕移到山上。
蚕全部上山后，山棚下要著火一周，保证蚕的温度，避免影响蚕成茧。
这个过程，人可以稍作休息，只要注意火就行。
穿过来将近十天，总算能停下来歇口气，曹卿芷这才有精力关心牛奶的事，“牛奶的事，还没消息吗？”这段时间，未满一岁的双胞胎，还是每天只吃米糊和菜泥。
大家养牛的目的是耕地，而大家一年种两次地，需要牛耕两次地。可牛从怀孕到生产需要280天的时间，怀孕就会影响它们耕地，多数人家并不让牛生小牛崽，“事情有眉目了。”
“对方出的价格有些高，我便一直没下定决心。”他们家的地都用来种桑树，不用每年耕地，特意养这么头牛并不划算。
“对方出价多少？”
“50两。”
她手上只剩一百两银子，对方直接开价五十两，的确有些小贵。
可一想到这事关小双胞的身体健康，曹卿芷还是一咬牙说道，“买吧，大不了等咱们用不上的时候，让它下头小牛犊，然后两头一起卖，怎么着也不至于让咱们亏太多。”
虽然知道曹卿芷这样说，但花五十两买一只老牛，温晟楠还是蛮舍不得的，“不然那我再打听看看，有没有小羊羔可以买？”
“银子没了想办法再挣就是，小六小七的口粮却耽误不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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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012章：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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