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谷集》。”说话的同时，温晟榆开始去翻找，“不过，我记得里头只有种痘记载，并没有具体方法。”
从这段时间地理志了解到的信息，曹卿芷已经清楚，这个时代差不多跟历史上的嘉靖万历皇帝同时期。所以听温晟榆说，只有种痘记载，没有详细的种痘方法记载，曹卿芷一点不意外。因为这个时候的种痘术还是少数方家内部传播的秘术，为了不被外人习得秘术，一般都是父子间或者师徒之间口口相传，有种痘方法记载已经是清朝以后的事。
书籍是没记载，但她知道具体方法呀，曹卿芷如是想着。
找书籍是为了确定此时的确有种痘相关术，如此她才好给自己编合适的理由，“先前教我识字的闺塾师，曾经跟我讲过种痘的事，也传授过我方法，只是我一直没找到相关的文字记载，不确定这方法是否可行，所以一直不敢贸贸然做什么。今天看到牛痘，又想着家里这么多书籍，这才想着碰碰运气。”
“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不仅家里有相关书籍，你还曾翻阅过，当真瞌睡有人送枕头。”
曹卿芷心情极好，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雀跃的，这让一旁跟着找书的温晟榆，都觉得这样跟她相处，还挺不错的。
如果这女人这辈子都这样，那跟她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温晟榆如是想。
曹卿芷完全不知道他的思想已经离题十万八千里，这会儿心情正好得不得了。
不过，她想快点找到温晟榆说的那套书籍，所以也没继续说话。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在一堆书籍中，翻找着《少谷集》。
有了具体的书籍名称，找起来就容易多了，两人的速度非常快，没多大会儿两人就找到了书。
只是看到书的时候，曹卿芷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温晟榆，“你确定是这本书？”
她以为有关种痘的记载，就算不在医书里，起码也得在游记或者杂记里，可这《少谷集》明显是一本诗集。
温晟榆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兀自翻出卷二十，然后翻到记忆中的地方，指着那段他早就烂记于心的文字给她看，“呢，就这里。”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曹卿芷看到‘春间得越中二手教，继得显仁济上种痘事……石龙兄此时想履任相聚之喜，良莫可喻。’【1】
反复读了几遍，确定自己都明白了当中的意思，曹卿芷才肯定地说道，“的确跟我师父说过的相差无几。”
得到她的肯定回答，温晟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说的种痘方法如果真有效，你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缺心眼，还是脑子不灵光，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你难道不怕我为了利益，把你给卖了？！”
曹卿芷的确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被他这么一问，而后眼睛直视他，“你会把我卖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脑子里天生就少那根人能被随意买卖的筋，考虑事情时，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
“你亲爹娘都能为了银两，把你给卖了，更何况外人。”温晟榆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又现实又残酷的话。
“……”温晟榆的话，让曹卿芷无言以对，沉默了许久，再次问他，“所以你真想把我卖了？”
“那倒没有。”他对这个女人的恨，上辈子已经消散，“只是提醒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曹卿芷如何不懂这个道理。
只是无论原主的娘家，还是如今的温家，都不能给她任何庇佑，她不得靠自己努力，为自己赢得点倚仗，免得哪天再碰到困难，还是束手束脚的，“我只是想给这个家，挣点能倚仗的东西回来。”
不得不说，这话很让人触动。
哪怕上辈子被这女人辜负得彻底，这会儿仍忍不住为这话心动，于是他又把话题绕回种痘一事上来，“你说你有种痘方法，你怎么让人相信，你这种痘方法确实有效？”
曹卿芷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出生的，那时候并不需要接种牛痘。
她会了解牛痘，全因好奇。
因为家里的六位长辈，每个人的手臂上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疤痕。
知道那是预防天花留下的，她特意详细了解过天花，以及种痘的发展史。
牛痘接种法虽然是外国人发明出来的，但他是受了中医人痘接种法启发。
也就是说，人痘接种法是牛痘接种法的鼻祖。
所谓人痘接种法，是指将患儿身上的痘，种到接种者身上，以达到预防的目的。
人痘接种有四种方法，痘浆法、旱苗法、水苗法、痘衣法。
其中水苗法被证明效果最好，应用最广。
所谓水苗法是取痘痂，研磨成粉后，活水或者乳汁，调匀，而后均匀涂抹在新棉花上，捏成能塞进鼻孔的大小，将裹有痘苗的棉花团塞入鼻孔，六个时辰后取出，七天内发热出痘，便接种成功。
牛痘接种法采用的是静脉注射法，可眼下没有静脉注射器，曹卿芷打算用水苗法试接种牛痘。
本来牛痘接种法在一到两岁的儿童身上接种最安全，可这事情成不成还是个未知数，自然不能在孩子身上实验，所以曹卿芷打算先替自己接种。
这么做倒不是说，她有多大的牺牲精神。而是她是家里年龄最大的，身体抵抗能力相对会比几个孩子好，哪怕最后没接种成功，危险系数也相对比较低。
听她说，想在自己身上实验，温晟榆再次沉默。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女人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但亲耳听到她要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温晟榆还是被震撼到了。
他不知道这女人究竟碰到了什么机遇，让她变得跟他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她，让他不由对她放心了几分。
当然，也仅仅这样而已，却不会阻止她拿自己做实验。
在他看来，她的确最适合这事。
于是，他只问她，“需要我怎们配合？”
“我种痘期间，由你给我送一日三餐。”作为除她之外，年龄最大的人，抵抗能力再怎么样都比其他几个小的要好，由他送餐最合适。
“就这样？”这点她不说，他也会这样做。
因为他很清楚，他不送，温晟楠肯定会送，他一点都不想弟弟冒险。
“我只有拿这事谋倚仗的想法，具体怎么谋？谋多大保障合适？我并不清楚，所以这也要你来办理。”有完美解决侵吞工银一事，曹卿芷对他很是信任，觉得这些事交给他，他一定能办好。
重生回来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思考，怎么给这个飘飘摇摇的家，谋一份保障。本来心里已经有些章程，可这章程跟曹卿芷给的这个比起来，有些不够看。
既然这女人愿意将机会让出来，他便不跟她客气。
毕竟，这个家，她也有份，不是？！
“好，这事我会仔细办。”
“不过眼下正是忙碌的时候，待蚕都收成了，再着手做这件事。”
蚕擦火后，就是回山出茧选茧缫丝，选茧缫丝都是费工夫的事，家里就曹卿芷和他算得上劳动力，的确耽搁不得。
听她这样说，温晟榆想到这会儿已经十月，距离小五上辈子出事不到三个月，他有点担心时间不够，“接种一次要多久？”
“两旬左右吧。”第一次牛痘法接种成功，历时半个月，曹卿芷多给了自己五天时间。
那待曹卿芷接种成功，再在小五身上接种，起码得五十天时间，这还不算当中出现的意外，温晟榆不敢赌，“你还是先接种吧，其他事情我想办法安排。”
事关弟弟的性命，他丝毫不敢大意。
“不差这么点时间，没必要这么赶。”原主的身体素质并不是很好，她还想着趁这段时间，稍加锻炼一下呢。
“你不会天真地以为，爹的事这就这样过去了吧？”温晟榆一副你怎么这么好糊弄地看着曹卿芷。
被他这么一看，曹卿芷不由气弱了几分，“不是补上银子，事情就了了？”
“没从这件事上捞到任何好处，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温晟榆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照黄云峰的性子，绝对还有后续。
好不容易解决掉一件大麻烦，曹卿芷以为暂时可以高枕无忧，结果听温晟榆这么一解释，她才发现自己高兴太早，便有些不爽地嘀咕道，“明明从头到尾，我们都没说一句温云州会帮忙，是他自己脑补来的，凭什么最后却要我们买单？！”
当然，她也知道跟有些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发了句牢骚后，还不得认命，“既然如此，那我就着手安排。”
虽然不用注射器注射，但需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少，并不是说开始就能立马开始的。
上辈子的曹卿芷，虽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那是一种逆来顺受的顺从，温晟榆其实并不喜欢。相比较而言，现在这样会抱怨会嘀咕，会表示不满的曹卿芷，讨喜多了。
当然讨喜归讨喜，该注意的地方，他一点也不松懈，“为了避免你接种期间，弟弟们乱跑到你房间，这期间你就不要住家里了。”
注释【1】：摘自明郑善夫《少谷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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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015章：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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