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茶太烫,得慢慢喝

“御史大夫做过你的老师,大理寺、刑部也有你认得的人,”皇帝望着封云兮,温和道,“按无穷的说法,他们都是你的人,这三司会审还有必要吗?”

封云兮垂眸:“儿臣从未结党营私。”

话音未落,跪在地上的封无穷冷哼一声:“父皇都这么说了,你还敢犟嘴?”

方桐在帐外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清楚,她抖抖耳朵,有些纳闷,以她在职场混过的经验,皇帝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呢。

她没见过皇帝,不知他的性子,但她敢肯定,封无穷在这时接话,分明没长脑子。

果然,帐内传来皇帝的轻语。

“无穷,既然三司都是太子的人,你还要告吗?”

“当然要告!”封无穷梗起脖子,“儿臣相信,父皇定能为儿臣作主!”

“呵呵……”

皇帝慢慢笑了,他笑得温柔,笑得慈祥,在封无穷看来,他注视自己的目光充满怜爱。

封无穷心中一热,站起身:“父皇——”

皇帝抬手,将他剩下的话打断。

“吏部、三司都是太子的人,朕这个做皇帝的也该让位了,”他轻轻笑道,“你说对不对?无穷。”

封无穷看着皇帝的笑容,突地打了个激灵。

“不、不是!儿臣的意思是,太子收买朝中官员暗害手足!”封无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喊道,“父皇,您听我解释!”

他的喊声震耳欲聋,大帐外不止方桐,旁人全都听得明明白白。

方桐在心里啧啧两声,她就说皇帝那话有意思。

封无穷说孟选义的选拔有问题,等于说太子掌控了吏部,而他后来附和皇帝,同意三司都是太子的人,等于默认皇帝大权旁落,这些话让皇帝听见,怎会高兴。

封无穷的本意或许是想挑起皇帝对太子的不满,但从皇帝的反应来看,封无穷更像在嫌他无能。

可这位皇帝当真无能么?

他若无能,为何太子自他开口后,便极少言语。

方桐歪歪脑袋,对这场对决的结果兴致盎然,更对这个王朝生出几分好奇。

大帐里,皇帝叹了口气,摇摇头,朝身旁的老宦官示意:“去,给平王倒杯茶,让他润润嗓子,有话慢慢说。”

老宦官满面堆笑应了声,去桌上沏了杯热茶,亲手端到封无穷面前,弯下腰道:“平王殿下,夜深露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封无穷看了眼老宦官,又看了眼座上的皇帝,双手接过茶碗,放到嘴边顿了顿,一口喝干。

刚沏好的茶水微烫,封无穷涨红了脸,含在嘴里忍了一阵,终是没能咽下,“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哎哟,”老宦官抽下腰间的帕子替封无穷掸掸衣上的水,“老奴该死,忘了提醒殿下,这茶水太烫,得慢慢喝。”

封无穷捂着嘴,囫囵不清道:“不关你事。”

他看向皇帝,双手撑在地面,重重往地上磕了个响头:“儿臣、儿臣今日若非侍卫舍命相护,怕是再也见不到父皇。春狩猎场守卫何其森严,竟被刺客潜入,儿臣不怕别的,就怕刺客另有图谋,对父皇不利,儿臣不是为自己讨公道,是怕父皇被奸人所害。”

他在帐中涕泪纵横,方桐一边听着热闹,一边动动鼻子,她怎么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这味儿还有点熟悉。

她循着气味望去,就见四人抬着一副担架来到近前。

“十二?”太子妃秦时月率先出声。

担架上的男子慢慢坐起,他似乎扯到伤处,眉心微皱了下,随即单手一撑,离开担架,站了起来。

他站在那里,身形笔直,仿佛一身伤痛已离他远去。

方桐见他还穿着初见时的衣裳,有些地方用白布包扎起来,肩上的箭镞也已取掉,伤处同样以白布包扎,布上浸出一团殷红的血迹。

他听见秦时月招呼,朝她微一颔首,抬步走向大帐外的守卫。

“劳烦通禀,”他对卫队队长道,“十二有要事求见陛下。”

他这一身血糊刺啦,理所当然将对方震住。

虽说众人皆知平王遇刺,但平王来时可是好端端的,没见半点伤痕,而这位十二殿下一出现,就一副刚从战场上杀敌归来的样子。

他虽站得笔直,脸上却毫无血色,身上的大片血迹更令人触目惊心。

卫队队长想起陛下的吩咐,有心拒绝,却开不了口。

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请殿下稍等,容卑职入内通禀。”

秦时月早在封十二走过来时便跟在他身边。

“十二,你疯了,”她轻声道,“你伤得这么厉害,还不回去歇着?”

封十二侧首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中。

“这只猫,”他顿了顿,“我还在想它去哪儿了。”

秦时月托着小猫腋下,将它举到封十二面前:“这是你的救命恩人,谁敢把它弄丢。”

封十二看着小猫,抬手放到它头顶,在绒毛间轻轻蹭了下便收了回去:“有太子府养着,挺好。”

秦时月笑笑,抱着小猫使劲揉了揉:“它一来就找我,合该我养。”

封十二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方桐耷拉着四爪,任人在头顶抚摸,摸就摸吧,她是猫,有猫的觉悟,天底下就没有逃过撸的小猫,既然无法逃脱,不如乖乖躺平,何况听上去,太子妃还想收留她。

挺好,对方一看就是个绒毛控,她若能入住太子府,吃香喝辣指日可待。

不过前提是,太子和平王之间这桩悬案能早日了结,不然人心惶惶,她也过不安生。

方桐本想再听听帐里说了什么,但耳根被秦时月弄得一阵发痒,让她不能专心。

她索性抬头打量眼前的男子。

这位名叫十二的皇子长得不错,可惜看人的时候,眼中像是总有一股冷淡之意,他此时的唇色也淡淡的,整个人像一幅孤山枯水的写意,黑得浓郁,白得冷清。

方桐想起他的声音,清清寒寒,剔透如水,疏离如冰。

她很好奇这人为何叫十二,早先听太子和太子妃提起这个名字,她只以为这是对方序齿排名。

直到她回来的路上闲着无事,将刺客丙七的记忆翻了翻,竟当真让她找出这么一人。

封十二,当朝皇子,排行十二不假,名为十二也是真的。

这个名字对一位皇子来说,起得未免太过敷衍,看看太子的名字,还有平王的名字,都比封十二好了太多。

可封十二偏偏就叫这名,正因是个例外,丙七乏善可陈的记忆中才留下这么一笔。

让丙七记住这人的原因还有一个,所有皇子中,只有封十二上过战场,据说战绩斐然,深得老将称赞。

就是这样一个皇子,早已成年,却未封王。

方桐直觉地认为这其中必有缘由,可惜涉及皇室秘辛,外界无从得知。

她对着封十二的脸,正在漫无边际地乱想,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前去禀报的卫队队长匆匆折返。

“陛下听说十二殿下与太子妃都在外头,命卑职请两位进去。”

方桐闻言,精神一振,随即有些不安。

她穿来的身份毕竟是刺客,哪怕变成了一只猫,要她突然面对原身的刺杀对象,还是莫名心虚。

可秦时月紧紧抱着她,她身不由己就被带了进去。

帐门掀起,大帐之中烛火摇曳。

方桐一眼就看见坐在上座的皇帝。

皇帝浓眉鹰目,高鼻梁,颧骨微隆,方正的颔下蓄着短须,发须颜色皆是一样,黑中夹杂着几缕斑白。

这位皇帝曾是少年天子,即位已三十余年,算算年纪也五十多了。

他坐在那里不言不动便积威深重,方桐实在想不明白,平王封无穷哪来的胆量认为,他的父皇会把持不住朝政。

只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此刻,太子封云兮站在左侧,长身玉立,面色肃然。

平王封无穷跪在地上,身前溅了一片水渍,瞧着就有些狼狈。

方桐身边人影一动,封十二率先上前,朝皇帝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他腰背挺直,即便折腰之时,也如松风柏露。

紧接着,秦时月也向皇帝行礼参拜,随即轻移脚步,来到封云兮身旁。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并未出声。

行礼之前,秦时月将怀中小猫塞入广袖,此时站定,她将小猫取出,重新抱在怀里。

方桐在她臂弯规规矩矩趴着,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皇帝的视线投了过来。

“太子妃,你怀中所抱何物?”他如一个慈祥的长者般开口询问。

“启禀陛下,”秦时月道,“这只狸奴颇有灵性,今晚全靠它救了十二殿下的性命,臣妾担心旁人照料不周,这才将它带在身边。”

“救了十二的性命?”皇帝的目光转向封十二,“十二,朕听说你伤得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封十二立在封无穷身旁,闻声应道:“儿臣今日进山打猎,随行者十人,皆为府中侍卫,我们于酉时下山,酉时五刻突遇两头猛虎,猛虎将我与侍卫冲散,其中一头将我追进西北岭。”

皇帝的身子往旁侧了侧,支起手肘架在凭几上:“你这身伤便是猛虎所为?”

“有些是,有些不是。”封十二道,“我与猛虎搏斗时,一旁有人放箭,一箭射中我的肩膀,还有五箭被我躲过。”

皇帝稍稍直起身:“有人对你放箭?”

封十二点头:“放箭之人有两名,一人被我杀死,一人跌落山崖,尸首就在西北岭鹰嘴峰,我已让人去那边守着。”

皇帝浓眉轻皱:“为何不把尸首带回来?”

“崖下尸首需派人搜索,崖上那具因我受伤无力带回,只能先藏着。”

“藏?”皇帝抬眼,目色深沉,“为何要藏?”

“为了方便查证。”封十二道,“尸首与我杀死猛虎之处相去不远,可随时派人勘察核实。”

皇帝注视着他,微微一笑:“你做事总是如此严密,那你可知害你的人是谁?”

“儿臣只知两人身着平王府侍卫服饰,射我的箭镞上有本次春狩铭文,编号为‘丙’。”

封十二话音刚落,身旁的封无穷就跳了起来:“你胡说!我怎会派人杀你?”

“我几时说你派过?”封十二头也不回,只看着皇帝道,“我之所言只为我亲眼所见,至于其他,不作评判。”

皇帝哈哈大笑:“好个你之所言只为你亲眼所见,你们看看,朕这些儿女当中,就他最死板,难怪除了太子,谁都不愿与他往来。”

他看着封十二这身伤,笑声停了停。

“你既受了伤,就该好好歇着,跑来朕这儿做什么?”

“儿臣失血过多,怕一躺下就昏迷不醒,”封十二道,“在昏迷之前,总得把事情交待清楚,以免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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