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生来就被划为三六九等的世界，即使是生在表面平等的紫金花联邦，特殊人群和普通人也终究是不同的。身为季家独子，季楠很小就明白了这一点。但他从不吝于对那些可怜的普通人施舍一些恩泽，然后他们就会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感恩戴德。虽然大部分是无用之举，但，偶尔也会有用处，不是吗？
季楠想到自己开学前偶然看到的精神力信息，笑意不断加深。
精神力C级的普通人，差一步之遥就会成为向导的普通人，对这个普通人而言，可真是可惜啊。但这样一个普通人，能够以蝼蚁之躯成为自己的助力，也算是他人生中的一大幸事了。
……
对于迟小诺而言，他也曾因只差一步之遥成为向导而沮丧过。即使是最低等级的B级向导，也能享受到各种各样的特权。而精神力C的普通人，非但没有优待，反而会因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精神力，受到过强精神力的侵扰。
当幼年的迟小诺闷闷不乐地和院长小声诉说这个烦恼时，正在插花的院长动作一顿。她静了静，没有转过身来，而是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如同闲聊般说着。
“小诺，你只是因为这样就想成为向导吗？”
迟小诺“嗯”了一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我看到报纸上说，向导每个月可以领到那——么多的面包！如果不喜欢吃，还可以换成糖果，果酒，黄油……”
院长转过身，看着小小的孩子伸出手指一个个数着：“唔，汤姆和莉莉喜欢吃糖果，大叔爱喝酒，但是为了健康着想，就给他果酒吧！还有院长，还有还有……”
数到最后，迟小诺的肩膀一塌，嘴角一撇：“但是，上次来登记的叔叔说，我差一点就是向导了，但是差一点是不是差很多点呢……”
院长笑了。她弯下腰，轻轻地摸了摸迟小诺软软的头发。
“做向导，就不能待在这里了。这样的话，小诺愿意吗？”
迟小诺睁大了眼睛：“那会去哪里呀？”
“嗯……会和全联邦所有的向导一起，去一个很大很好，但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迟小诺纠结得皱起了脸，最终还是塌下了肩膀：“那，那我还是不要了吧。不能和大家在一起的话，我一个人吃也好无聊的……”
也许是这次的事情，让迟小诺忽然想到了这件往事。因为精战力测量师及其助手只能由普通人担当。哨兵和向导过强的精神力会导致结果的错乱。不过，来不及再多想，迟小诺看到了要找的地方——那位测量师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迟小诺忐忑地等在门外。但过了一会儿，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人应答。
迟小诺又敲了敲。他刚刚问负责人，这位名叫拉尔夫的测量师应该没有出去啊？
在迟小诺打算鼓起勇气敲第三次的时候，门忽然嘎吱打开了。
迟小诺小心翼翼地向里看去——很黑，只能看到几片亮着的荧光。应该是……光屏？
“您，您好，拉尔夫先生，我叫迟小诺，是……！”
面前突然出现一张脸，迟小诺被吓得直接失了声。这张脸仿佛是上了年头的树皮，沟壑丛生。脸上有一双很大的眼，眼白很多，从上往下直直地盯着他。
就这样和这双眼睛对视着，迟小诺用尽全力抑制着自己落荒而逃的冲动……这这这是拉尔夫先生吗？听说他是个怪人，但是直面这样的场景还是有不小的冲击力……
在迟小诺即将坚持不住时，这张脸终于移了开来。
寂静。
“还不快来干活。”
一个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仿佛坏了发条的机器。
“好，好的！”迟小诺一个激灵，忙跑到拉尔夫身边。拉尔夫没有多问一句话，好像把迟小诺当成了熟练工，目不斜视，飞快地扔给他各种各样的文件，然后以炮弹一样的语速交代所有的事情。迟小诺连入学考试都没这么专注过，生怕一疏忽就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文件大多都是既往测量精战力的人的数值。迟小诺要做的也只是整理出来。他不敢多看人名这些信息，绷着一根弦整理这些东西。
拉尔夫说完就重新沉浸在了自己的工作里，他面前光屏里的信息瞬息万变。
“拉尔夫先生，请问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呢？”终于，迟小诺处理完了所有的事务，忐忑地等着接下来的指令。
拉尔夫从成山的文件里缓慢抬起头，盯了迟小诺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邪恶的笑容。
“完成了啊……但那些都是没用的材料呢。”拉尔夫桀桀笑着，“就像你一样。”
迟小诺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松了口气。原来刚刚的材料不重要，真是太好了……
看着没有一点生气窘迫或是其他情绪，反而有些放松下来的迟小诺，拉尔夫歪了下头，然后失望地撇撇嘴。
“喂你，是叫迟……小弱？”
“是的拉尔夫先生，我叫迟小诺。”
“哦，好吧，小弱。”拉尔夫仿佛又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转过转椅，面对着迟小诺，
“现在，给我背一下测试仪器的公式以及每个级别的基础参数。背会了，留在这。背不会……”
拉尔夫露出了一个抑制不住的笑：“就滚吧。”
拉尔夫也不工作了，兴致勃勃地看着迟小诺。他看到，这个胆小如鼠，平平无奇的普通科新生，在听到他的话之后露出了小动物受惊一般的眼神，于是心里更加充满了扭曲的快感。
哼哼，真当他这是回收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里塞？这个普通科学生，好像还是那个季家小子的助理，啧啧，怪不得。
然而，拉尔夫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在迟小诺坑坑巴巴，表情怯懦，但是说出来的答案一字不差之后，就不断地下压，下压……
迟小诺把最后一个字背完，在心里松了口气。现在，他对于面前这个看上去很凶的老人有了更复杂的认知。拉尔夫先生是想考验他的记忆力，所以刚刚才会给他很多资料吧。虽然是废弃的数据，但是其中的原始公式还是正确的。他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吧。
有了这样的想法，刚刚还觉得有些可怕的拉尔夫先生的脸，此刻看起来却有些和蔼了。
如果拉尔夫知道迟小诺的内心所想，鼻子一定都会气歪。
但面对一脸无辜的迟小诺，拉尔夫只能捏着鼻子哼哼：“呵，不过都是些基础知识。你要是真以为这样就行了，才是真的无可救药！明天就给那群羊羔测试了，你可别掉链子，过来好好给我学习！”
通宵达旦，迟小诺终于能做得比较熟练了。作为拉尔夫的助手，他要身穿防护服进入测试区，在一位向导测试结束后及时进行调试，并时刻监测机器情况，防止出现意外。
听上去很复杂，但基本都是自动的，只需要按下机器的按键就行。
早上九点，新生向导们在测试室外集合。他们今天没有穿制服，而是身着纯白的紧身衣，这似乎是他们的作战服。
“咳咳，小鬼们，都给我安静点。”拉尔夫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外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迟小诺拿着遮挡住名字只留下编号的名单，心里有些紧张。他已经换上了厚厚的防护服。虽然这一身很热很重，但为了尽量减少精战力对人体的损害，也只能这样做了。（除非特殊情况，精神力对于普通人是无害的。但精战力则会造成影响，除非能够精准控制）
但当测试开始后，迟小诺的心情却渐渐冷静了下来。经手几个人的测试后，他设想的许多紧急情况都没有发生，步骤简单到傻瓜。
向导们由精神力等级从低到高进行测量，迟小诺一丝不苟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并未因为简单而有所懈怠。
B级到A级全部测量完毕，机器暂时要进行自我修整。在这段时间里，拉尔夫无聊地看着刚刚测量出的报告。而迟小诺在一旁暂时取下了头盔补充着水分。
“嗤，这届向导都什么资质，资料传回去估计得气疯理事会那群老头子。”拉尔夫桀桀怪笑着，毫不留情地一一抨击，“精神力就次到一定水平了，精战力居然更垃圾，就这还扬言和冈撒抗衡？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噗。”迟小诺一口水差点喷出，赶紧捂住了嘴。
“拉尔夫先生，您，您……”迟小诺赶紧看看监控，“这些话您还是……”
“怎么，小弱，别告诉我你会像个没断奶的娃娃一样哭着向那群老头举报我。”拉尔夫掏了掏耳朵。
“额，那倒不是……”迟小诺涨红了脸，“精神力什么的，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您……”
看着一脸爱谁谁的拉尔夫，迟小诺本来不想说这种讨人嫌的话。但是想到昨天他对自己的帮助，迟小诺还是决定，一鼓作气说出来。
“您，您表达的方式可以更，更好一点的！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您其实是为了他们好……”
“咳，咳咳咳！”拉尔夫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过去。一直都是他把别人噎个半死，哪体会过反过来的感觉？
“小弱，你从哪得出这种狗屁结论？”拉尔夫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你怎么会以为我，拉尔夫，是为了那群菜鸡好？这种结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迟小诺并没有生气。相反，他觉得自己好像更了解拉尔夫先生了。明明是个处处为学生着想的老师，却习惯用尖刻的语言伪装自己。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很多学生才会对他避之不及吧。
拉尔夫：只有无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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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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