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身体看上去恢复得还行。”拉尔夫上下打量了一下迟小诺，“也算命大。当时我差点以为你要醒不来了。”
某种程度上，的确是这样的。
“事先没问你，确实是我的失误。”拉尔夫的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又很快强硬了起来，“不过，这种以精神力催动的机器肯定对操作者的精神力有要求！以后再有类似的事，记得长个心眼！彻底好了以后记得来我办公室一趟，我看看你的精神力有没有受损。老夫可不想莫名其妙背上个害人的名头。”
迟小诺虽然有些顾虑，但对拉尔夫的感激还是真心实意的。
“谢谢您，拉尔夫先生。”
“哼，好好锻炼身体吧，瞧你这弱的。”拉尔夫轻哼一声，“还有，别和那哨兵小子来往太密，普通人类和特殊人类，几百年也没成几对，可别轻易相信他们！”
好歹送走了拉尔夫先生，迟小诺靠在床上，不自觉松了口气。但是，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
拉尔夫先生，果然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呢。
在哨兵科的精战力测定结束后，一直忙碌紧张的基地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哨兵们在这里休整三天，接着就要返回学校了。
“精战力A……你很厉害啊，奥古斯同学！”迟小诺看到检查报告后，真心地赞道，“其他数据应该也是没问题的……不过我还是建议你问一下专业人员，毕竟我也不很了解……”
“关于这个嘛……”奥古斯看上去有些困扰，“给我们测定的拉尔夫老爷子，好像对我有意见似的，哈哈，不过大概是我想多了。”
“是，是吗……”
迟小诺快速岔开这个话题，其熟练程度与几个月前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语。
迟小诺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几天后，他的各项生理指标已经基本正常了，连负责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迟小诺同学，首先先祝贺你啊，身体痊愈了。当时那个情况真的十分危急啊，直接人事不省了，说是醒不来也是有可能的。”负责人坐在迟小诺面前，笑得和蔼极了，“不过我们基地的医疗技术确实是联邦一流的。还有呢，关于你受伤的原因，我也和校方说过了。”
负责人微微敛了笑容，一双总是眯缝的眼睛此时微微睁开，看上去居然有些冷酷：“季楠同学贸然推荐你的事，那边的老师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教导。但他也是好心办了坏事。你身为普通科的榜首，在接受这样的任命前，有必要去提前学习相关的知识，但你没有。所以，你也犯了严重的错误。”
看着微微垂着头，面色苍白的迟小诺，负责人一顿，又恢复了和缓的语气：“但是，念在你还是一年级，且学业优秀，学校那边特意告知我，要宽容对待这件事。所以呢，医疗费用这方面，你就不必担心了。但是——由于你的行为引起的测量仪器损毁造成的修理费用，还是需要承担的。”
负责人止住了话题，悠哉地欣赏了一下迟小诺一下子变得慌乱的眼神，然后才缓缓开口。
“不过，季楠同学很愧疚，他向我要求，要一力担下所有费用。虽然这不符合我们的本意——毕竟，基地并不是真的想让你这个学生负担这么高昂的费用，更别说你还是个孤儿——咳，总之，我们是想通过这种方法，让你认识到自己的疏漏，以后不要再犯。不过，季楠同学那么恳切，我们也无法拒绝。”
说到最后，负责人带着复杂的笑，将一张纸推到了迟小诺面前，语气是满满的不容拒绝：“以上呢，就是整件事的经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那就签下你的名字吧。”
话说到这里，迟小诺才回过神来，看向了桌面上的纸——或者说，一份协议。
虽然早就实现了全面无纸化，但在一些重要场合，纸和笔依然很好地传承了下来。
上面的内容无非是负责人刚才叙述的精炼版，用冰冷的语言证明了迟小诺的错误，并写上了诸如务必对这件事三缄其口等要求。
迟小诺垂下眼。
“怎么了迟小诺同学，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迟小诺笑了一下，“我只是想，我应该亲自去感谢一下季楠同学。”
“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你是季楠同学的学生助理对吧？我有所耳闻。他可真是个宽容的好学生，之前就帮了你很多。”负责人笑呵呵地说，“虽然他是向导，你是普通人，有些鸿沟是天生跨越不了的。但是一些做人的优秀品质，你还是可以向他学习的，对吧？”
迟小诺轻轻地“嗯”了一声，拿起笔，顿了一下，然后端正地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笔离开纸的一刻，负责人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落了下来。
“虽然耽误了不少课程，但我相信凭借你的成绩，一定能赶上来的。毕竟没有精神力，所以成绩，对于你们普通科学生来说是很重要的嘛。好好加油。”他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不少，亲切地拍了拍迟小诺的肩膀。
“好，负责人先生，我会努力的。”迟小诺的脸上挂着惯常的略带羞涩的笑，看上去与平时别无二致。
只是，在关上门的一刹那，迟小诺的表情变得有些茫然和无助。
他虽然有些腼腆，但他不是傻子。相反，他比别人更敏感，更能理解他人话语里的深意。他不懂，负责人先生也是普通人，为什么会抱有这样的态度？为什么他没做错什么，却要对这样的处理感恩戴德？迟小诺不懂。所以，他现在只希望，能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不要再和这样的事扯在一起了。
……
久违的基地外的空气十分清新。迟小诺深呼吸了一口，感觉心情稍好了一些。
迟小诺刚刚去拉尔夫那里检查了精神力。本来他有些忐忑，害怕出现什么匪夷所思的结果，所幸并没有。于是，迟小诺只能将之前那段经历当成一个神奇的梦了。反正，他连梦里变精神体这种事都经历过了，不就是灵魂出窍，算什么？虽然直到现在，他的视力和听力依然是好到吓人的程度。而且，拉尔夫先生还帮他修好了光脑。
尽管这次基地之行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但迟小诺还是收获了不少。不仅因为学到了新知识。还因为，他很有可能收获一份兼职了。
十分钟前。办公室。
“那什么，你假期有什么安排？”拉尔夫叼着一根烟斗，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一个月之后吗……”迟小诺想了想，“我应该要去打工。”
“打什么工？现在有什么工会雇你这种假期学生啊？”拉尔夫拿下烟斗，挑剔地问。
“额……总会有的吧。”虽然阿雷先生的邀约已经过期了，但他还是要找别的零工的。
“哼，估计也只有一些没技术含量的活儿了。”拉尔夫把烟斗搁在桌子上，“你假期来给我帮忙吧。”
“啊……啊？您说什么？”迟小诺愣住了。
“咳，就是……”拉尔夫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地说，“都是你这个臭小子，这次我那个助手回来居然辞职了！说什么他已经忍了我好几年，我看那小子就是找好了下家！本来就来一次不来一次，居然还敢甩我脸子……”
拉尔夫絮叨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咳了一声：“本来，像你这种学生是没有资格的，更别说之前那事……如果有合适的，我也不会找你……反正，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这回不需要你直接和他们接触。假期才是最忙的时候，那些特战的都会来这测量，毕竟我这是整个联邦唯二承认的机构……”
迟小诺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心：“谢谢您的肯定……但我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我不是说了？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的错也好，是那个季家小子的错也罢，”拉尔夫烦躁地翻了个白眼，“总之，那个混球肯定跟你说了什么见鬼的东西，他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拉尔夫看上去气坏了，神经质地抖动着手指，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
迟小诺给他倒了杯水。
等拉尔夫平静下来，迟小诺下定决心，开口：“拉尔夫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来这里帮忙。只不过我现在还有些不确定时间安排。在那之前，您能，能等等我吗？”
飞船的气流声打断了迟小诺的回忆。他连忙提着箱子小跑上飞船。坐在飞船上，他隔着窗户望着远处的基地。
真是一段离奇的经历。迟小诺想着遇到的人和事，忍不住苦中作乐地笑了一下。但想到光脑里多出的两个通信人，拉尔夫先生和奥古斯，他又有些开心。
对了，以后在学院里会遇到奥古斯吗？虽然很难，但是希望以后能再见一面吧。
至于季楠同学……
迟小诺想到了不久前他发给自己的简讯。
【小诺同学，听说你身体恢复了，我真的很高兴。虽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件事确实是因我而起，所以自作主张承担了你的费用，希望你不要介意。以及，你是一个很得力的助手，希望我们以后能继续长久地合作。】
迟小诺当时看着这条消息很久，但都无法写下一个字。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应该相信什么了。但最后，迟小诺还是打出了一行礼貌的回复，发了过去。
季楠同学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他是知情者，还是真的一无所知呢？
迟小诺不敢妄言。但他大概也无法全然相信季楠同学了。他从前，认为哨兵是更可怕的一群人。但某种程度上，向导是更加捉摸不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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