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大地开始震动,然后是开始飞沙走石。远处的沙漠上渐渐出现了一个漩涡,越来越明显。他们都知道,这和昨晚的情况截然不同。面对未知,总是更加不安。
终于,漩涡里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而后,那东西逐渐上升,慢慢在众人面前展现出了它的全貌——
一只巨大的壁虎。大概有三层楼高,趴伏在地上,一双大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它面前的人类。
虽然已经做过很多次心理建设,但莫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颤。他刚想和身边的同伴说些什么,才发现对方已经握着那把剑,瞬息消失在了原地。于是,莫咬咬牙,也跑了出去。
迟小诺一直紧紧盯着这只魔物的动向。它虽然体型巨大,但行动缓慢——至少,在受到攻击前,是这样的。它似乎很好奇面前的小帐篷,直直地朝这边爬了过来。
越来越近了……
迟小诺超出常人的视力,甚至能看清它身上斑点的分布,还有那双大眼睛里残忍的天真。他握着扩散器的手微微颤抖。但奇异的是,他的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所有的脑细胞都用来思考——如何一击击中,这只壁虎的弱点。
这样主动出击的想法让迟小诺微微一怔,但并未产生犹豫。
不经意间,他看到了一直潜伏在一侧的哨兵。对方伏在地上,无法看出他的身高。但迟小诺却莫名认定,这就是那个古怪的高个子哨兵。
下一秒,迟小诺对上了哨兵的眼神,然后不由一怔。他看到了对方蓄势待发的身体,于是明白——他也一样,在等待时机。而这个时机……
迟小诺的手微微一颤。他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一个及其荒谬的,大胆的想法。而后,坚定地握住了手里的扩散器。
——这个时机,就由他来创造吧!
迟小诺透过窗户,紧紧盯着壁虎的一举一动。他十分清楚,自己暗自做的这个决定有多么荒唐。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是个没什么精神力的普通人。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剩下的事,不需要他来扛,也轮不到他来扛。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某处忽然就有了这样的一个想法,一个目标。
他想,也许这就是此生的最后一次了。也正是这个时候,他也发现,自己骨子里,说不定是有一点疯狂的。
迟小诺已经决定,在扩散器达到释放最大能量的射程时,一击射中它的眼睛。
壁虎被帐篷吸引着,一点一点走近。庞大的身躯不断靠近,逐渐连身上的纹路都纤毫毕现。迟小诺有种错觉,他被它看到了,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它的视线之下。
与此同时,迟小诺也听到了希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她一直大范围释放着精神力,也同样在坚持着……
终于,这个机会越来越接近了。壁虎低下头,爪子刚要碰到帐篷,忽然被帐篷周围的防护盾弹了一下。然后,本来活动迟缓的壁虎在一瞬间变了颜色,发出了尖利的叫声,迟小诺手里的扩散器差点被震掉。
“怪物,我和你拼了——”
还没等迟小诺反应过来,耳机里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只见从一个土堆后面弹起一个握着大锤的哨兵,他用精神力跳到半空,高高地挥起武器,就要向壁虎身上砸去——
迟小诺心里一紧,乱了方寸,眼看就要扣下扳机——
下一秒,一道人影自另一边跳出,干净利落地把剑重重地插进了壁虎的后背。壁虎受到攻击,转移了目标,疯狂甩动着身体,发出尖锐的喊声。
迟小诺紧紧地盯着壁虎,时刻准备将积攒了所有的精战力在这一击打出去。放到从前,他一定是不敢这样做的。但现在,他打算孤注一掷,寄希望于这一击!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把这个杀手锏用掉。但现在的状况,容不得他再细想了!
“那个傻子……”
迟小诺一怔,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希在说话。他刚刚有一点感觉,希的精神力在莫跳出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波动。
和壁虎的近身战还在继续着。壁虎显然已经把后冲上来的哨兵当做目标,一条尾巴在空中狂甩。要不是帐篷周围布下了防御,恐怕他们早就被击飞好几次了。那个哨兵丝毫不见慌乱,迅速找到落脚点,好似在空中飞着躲开一次次攻击。他的动作堪称优雅,反而让那只壁虎越来越狂躁。
“喂,他果然厉害吧。”
迟小诺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希应该是在和他说话。
“嗯,确实……”
迟小诺望着战斗的哨兵,这样回答。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难怪,如果是他的话……”希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段话。迟小诺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细问。就算知道那个厉害的哨兵是谁又能怎样呢?反正他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迟小诺只短暂地想了一下别的事,就迅速回到了面前的战场上。看着看着,迟小诺不禁“咦”了一声。
刚刚,他们离得有这么近吗?
又看了会儿,迟小诺才确定,这不是错觉。那个哨兵恐怕在一点一点诱使壁虎接近帐篷。而到达最佳射程的瞬间,就是机会!
迟小诺深呼吸几次,感觉大脑前所未有地清明。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支持着他。这种责任感并没有压垮他,反而让他变得更坚定。虽然事先没有沟通过,但他莫名觉得,那个哨兵应该就是这样想的!
近了,更近了。一点一点,每一秒仿佛都变得漫长起来。迟小诺的手指就放在扳机上,几乎已经僵硬。但他不敢动,也不能动。他不能浪费这个宝贵的机会!
终于——
迟小诺瞳孔猛地一缩。那一刻,尽管他离壁虎实际还有十几米,但在他的眼里,好似近在咫尺。没有过多思考,好像有个声音在心里告诉他——就是现在!
于是,手指干净利索地扣下扳机,几乎同时,大量精战力凝聚成的炮弹悍然发射!强大的后坐力让迟小诺向后摔到了地上。
扩散器基本克服了后坐力。但由于这一发炮弹凝聚的精战力太过巨大,而迟小诺又非特殊人类,所以后坐力给他带来的影响格外地大,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像是在颤抖一样。
但,迟小诺没时间去管别的。几乎是同时,他就死死地盯着那炮弹射出的轨迹。
一秒……
“嘭!”
壁虎被正正好攻击到了眼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啸鸣。它的尾巴开始更疯狂地乱甩,卷起一片黄尘。迟小诺在漫天黄沙里艰难寻找,终于,他看到了,一个高高腾空的身影——
“呲——”是剑划过皮的声音,蓝绿色的液体随着这声音绽放在黄沙里。这只巨大魔物的身体一僵,只看到抽搐几下,然后终于轰地倒在了地上。
迟小诺屏着呼吸,盯着那庞大的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结束了。”
带着电流的冷淡声音同时传到三个人的耳朵里。
结束……了?那就意味着……他们……是,活下来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迟小诺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好像,他只是按下扳机,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帐篷帘子被掀开,走进来的是高个子哨兵。他居然用拟态器把精神力变成了一根绳子,捆着莫走了进来。
“你……您,您实在是太厉害了!”希的话语里充满了真情实感的赞叹和感谢。
哨兵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手里的绳子化形成拟态器。然后,他往帐篷里扫了一眼,就向着迟小诺这边走来。
当哨兵站到面前,迟小诺才意识到——他真的很高。就算是在普遍高个子的哨兵里,也算鹤立鸡群的那种。自己只堪堪到他的肩膀。
“枭。”哨兵的声音划过迟小诺的耳畔,有点痒痒的。
“不好意思,你是在和……我说话吗?”迟小诺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隔着护目镜与对方对视。
“这么叫我就行。”自称枭的哨兵淡淡道,“刚刚,做得不错。”
枭留下这句话,就坐到椅子上补眠了。剩下迟小诺在听到这句简短的,可以称得上是夸奖的话后,愣住了。
他刚刚……是被夸了吗?是被夸了吧?被那么厉害的哨兵称赞了,也就是说,他有帮到团队的忙……渐渐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心头。这种感觉,和之前由于成绩好被夸奖,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迟小诺也说不上来。
而就在这时,众人的护目镜一闪,赫然出现了几行文字,写着:
尚存活的小组,今夜即是最后一夜。望你们充分利用手边的资源,祝你们成功。
莫此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十分诚恳地道了歉,还向枭说了谢谢。但枭依然是淡然的样子,便也安然无事。
经过昨晚的事,迟小诺发现每到讨论时,总是习惯被忽略,安静呆在一旁的自己,经常会与枭“对视”,然后他最后总会莫名其妙地发言。一开始还会习惯性地脸红,到现在基本不会了。而莫和希也惊讶地发现,他们一开始看不上的这个普通科一年级学生,大大超出了他们的刻板印象。光是面对危险时的镇定,就足够吊打一大帮人了。于是,他们也开始安静地听迟小诺讲话。这个临时组起来的小组,似乎从今天开始,才有了一点团结和谐的味道。
“但是,你们发现没,都过去几个小时了,新的线索还没有出现。”莫有些焦虑,“利用现有的资源……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迟小诺也有些着急,实际上大家已经把整个帐篷彻底搜寻过两遍了,但并没有什么新的东西。
时间还在一点一点流逝着。但令他们失望的是,直到近黄昏,帐篷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一点改变。
迟小诺望着窗外已经开始变黑的天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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