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校长的演讲

一连好多天,迟小诺都在梦里遇到了这只奇怪的黑豹。一开始,他还会反射性地炸毛,现在却能淡定地躺在黑豹的肚皮上,心情十分放松。而且神奇的是,他非但没有因为做梦影响白天的效率,反而感觉精神更充足了。

这是个很奇怪的连续的梦。但对于迟小诺来说,却是少有的能让他全然放松的地方。

大部分时候,黑豹只是温和地看着喵喵叫的迟小诺。它虽然不发一言,但迟小诺却感到十分安心。

这让他想到了院长。

在他为数不多的童年回忆里,阳光充盈的下午,院长靠在落地窗旁的躺椅上,他则趴在她的腿上,耳边是轻柔的絮语。他的发丝被温柔抚摸。那是他最不愿忘记的回忆。

而现在躺在黑豹柔软的肚皮上,他轻松宁静的心情就如同那时。

尽管有一瞬间想沉溺梦中,但迟小诺还是醒来了。因为,从今天早上开始,他们要正式上课了。

联盟最高军校的普通科一般情况需要念满四年才能毕业(特殊科需要五年)。第一年,所有学生都要进行公共课程的学习。通过年末考核的成绩和个人意向,普通科学生会分别进入技术系与后勤系,而特殊科学生会进入指挥系与战斗系。

根据入学成绩,迟小诺理所当然地被分配到了A班,而其他三位舍友也都在A班,杰弗森则是排在名单的最后一个。

普通科,向导科,哨兵科分别位于三栋大楼里,用不同的墙壁颜色和其上的徽章加以区分。三栋大楼之间同样隔着大门,只有拥有证件才能在规定时间外出入。比起普通科,特殊科的大楼更高大更豪华,还有运用了全联邦最先进技术打造的训练场。

尽管已经参观过教学区,但迟小诺还是忍不住驻足片刻,从心里升起了由衷的喜悦。

以后,他就要在这里学习了,在这个为联盟输送了最多优秀人才的学校!这四年,他一定要认真学习,然后找到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让院长他们都能有更好的生活。

迟小诺默默地在心里坚定了自己的心愿。

没再来得及多想,上课铃响起了。迟小诺立刻正襟危坐,屏息等待着。

这第一天的第一堂课,由校长托马斯·弗雷德通过投影为全校新生讲解。

这节课名为大陆简史及形势。尽管生活在这片大陆的人民,自识字之日起便被教授了这段历史,但托马斯校长坚持将之作为第一节课,并将这一传统保持了十年之久。在某次采访里,他铿锵有力地告诉媒体:之所以将这段老少皆知的历史作为第一堂课,是因为联盟最高军校的学生,绝对不能遗忘过去,要以全联盟人民的幸福为奋斗目标。如此,才能无愧于心。

迟小诺是第一次坐在如此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教室的前上方,是一块透明的光屏。迟小诺生活的边陲小镇,还使用着十几年前的白板。没一会儿,光屏上出现了色彩。

教室里起初还有偶尔的窃窃私语,但在灯光自动暗下,光屏上出现影像时,就逐渐变得鸦雀无声了。

时针指到9的时候,一位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屏幕上。他端坐在桌前,直视镜头。尽管头发已经斑白,但他眉目凌厉,不但没有老态,且威严十足。

男人开口了。

“诸位,今日是你们正式来到诺亚联盟最高军校的第一天。我谨代表整个军校,欢迎你们的到来。”

托马斯顿了顿,目光慢慢扫过镜头。而此时在场的新生们,都不由内心一凛。尽管知道对方无法看到自己,但还是会被这股威压所慑。

过了一会儿,托马斯仿佛能看到这边的状况似的,缓缓开口。

“对于这堂课,相信你们已有所耳闻,不少同学或许会不屑于此。”托马斯从喉咙发出两声轻笑,“但我想告诉你们,不正视这段历史的人,早晚都会被你们的愚钝所误。”

如果说刚刚的寂静是出于学生的本能,但此时他们却完完全全是被这位前上将校长的气势吓住了。迟小诺处于其中,脸色也有些发白。

“所以,如果有这种想法的,请尽快摒弃。身为军校学生,你们不该有这种愚民般的思想。”

托马斯于是开始讲述那段每个联邦人都耳熟能详的历史。只不过,无人敢走神,无人敢发呆,都在大气不敢出地听着。

迟小诺的思绪也跟着飘向了联邦启蒙读物的内容里。

书里写道,在从前,诺亚联盟一直拥有三个同盟成员。然而,十五年前,同盟之一,即现今冈撒帝国的皇帝安德鲁·米勒扬发动政变,最终宣告脱离联盟,独立成国。于是直到现在,诺亚联盟只有两个同盟成员,即迟小诺他们居住的国度,紫金花联邦,以及玛利亚联邦。

紫金花联邦,是特殊人群与普通人和平共处的地方。而玛利亚联邦,则是向导地位最高,但普通人群与特殊人群基本保持平等。至于冈撒帝国,自从独立后,在安德鲁的统治下,哨兵的地位愈发崇高,向导则排在公民末尾,非但没有特权,且处处受限。

托马斯校长将这段历史叙述了一遍。但并非如书里那样的平铺直叙。他没有太多的表情,也没有叙述自己失去了右腿以致被迫退役。但他言语中的亲临感和自带的光环,让所有人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

“我并非是向你们抱怨,或是回忆往昔,那都是无用之人才会做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作为最高军校的学生,无论你们来自哪个联邦,是特殊人群还是普通人,都是诺亚联盟的一员。虽然冈撒与我们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他们的狼子野心不容忽视。所以,我需要你们铭记这段历史,不要忘记前辈们在战场上流的汗和泪。以上。”

起初,是一片寂静,但很快,由零散的掌声迅速蔓延,最后,掌声雷动。托马斯听到了他们热烈的反应,扯了扯嘴角,向着镜头略一颔首,然后光屏就暗了下来。

这堂课结束后,刚刚被调动情绪的学生们很快便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刚刚听完这段演讲,迟小诺也有些心潮澎湃,内心有很多话想要倾诉,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宣之于口。除了这种激动,他还十分愧疚。那么伟大的英雄,即使遭遇了那样的事也不曾低落,反而为联邦做着贡献。而他,身体健康,不愁吃穿,居然只想着自己的事,真是太不应该了!

于是,迟小诺在自己的人生目标里又加了一条:找一份对联邦有贡献的工作,在报答院长他们之后,就去联邦需要他的地方!

“诶,迟,你看见克里斯了吗?”

迟小诺回过神,才发现麦克和杰弗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

“我不知道……”

杰弗森撇撇嘴:“早就告诉你别问他,问了也没用。”

“杰弗森。”麦克给了杰弗森一肘子,杰弗森才勉强闭嘴。

“我们刚刚没看到他。不过你也不知道的话就算了。”麦克笑了笑,“对了,你要一起去吃饭吗?”

迟小诺看了眼杰弗森。在麦克发出邀请后,这个红发少年的目光就突然变得杀气四溢。

“喂,你……”

“好。”

听到迟小诺的回答,麦克微微挑了下眉,不过依然是一副笑模样。而杰弗森就像吃了屎一样,表情难看了起来。

不过,在话说出去以后,迟小诺就后悔了。自己这两个舍友应该只是客气一下,自己居然答应了……不过现在再说不去,会不会更不礼貌……唉,怪只怪,刚刚那场激情澎湃的演讲,在自己心里留下的热情还没有消退吧。

不过不管怎样,这三个貌合神离的室友就一起前往食堂了。虽然一路上迟小诺一直在提心吊胆,担心杰弗森突然在公共场合暴走,到时候自己和麦克不一定能按住他……不过杰弗森虽然脸色很臭,但好歹没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迟,我记得你是德月城人,是吗?”吃饭间,麦克笑眯眯地问。

“是。”迟小诺捂着嘴巴吞下饭,回答,“你……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麦克你的家乡。”

“哈哈,没关系,”麦克笑了起来,“我就是市区的。喏,这个红发小子也是。”

如此,杰弗森跋扈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了。市区的人,看不起他们这些“外城”的也很正常。

“告诉乡巴佬这个做什么。”杰弗森翻了个白眼,“德月城,怪不得身上一股穷酸气。”

“杰弗森!”麦克这次的声音要大很多,也冷很多。而一贯不服输的杰弗森,在看到麦克的表情后,居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切”了一声。

“不好意思,迟,麦克他被家里惯坏了,说话一直这么欠打。”麦克说着瞪了杰弗森一眼。

“啊,没事的。”迟小诺毫不在意地小小地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吃饭了。

边吃,迟小诺边在心里松了口气。之前杰弗森一直没有挖苦他,他一直担心这人是不是在憋个大招。不过好在,杰弗森并没有什么别的坏主意。

从食堂出来后,麦克和杰弗森走在前面。迟小诺也并不跟上去,只是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麦克,我说,”杰弗森一脸牙酸的表情,“你该不会……喜欢上那小子了吧?”

“你又造什么谣?”麦克真是气笑了,恨不得给他一下,“好歹他是咱们未来四年的舍友,你能不能管管你那张嘴?人家也没惹你吧?”

“舍友,哼。”杰弗森翻了个白眼,“你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天塌了脸上都是贱兮兮的笑,现在为了那个没说过几句话的穷酸舍友,怼了我几次了,啊?亏我妈还让你好好照顾我……”

“你小声点。”麦克无奈地说,“毕竟来了最高军校,你小心自己这张嘴惹祸。”

迟小诺很想提醒前面两个人,其实自己都能听到……但听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越来越大的交谈声……还是装傻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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