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一直安静地抱臂听着。直到迟小诺讲完，他才点点头。
“原来如此。”
迟小诺尽力保持着语气的平稳，但其实紧张得不得了。
听到枭平淡的回应，他有些失望。但也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该怎么做，并不是由自己决定的。
枭没有多说什么，站起了身。就在迟小诺以为他就要离开时，对方迟疑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喵？”
一瞬间，迟小诺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都能冷得让他打个喷嚏。
这，这是在干嘛？枭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枭看上去也有些后悔。喵完那一声，他就侧过了脸，刻意地咳嗽了两声。
但，迟小诺明白枭的意思——他在试探自己，甚至不惜做出这样的举动。所以迟小诺也知道了，枭，就是柏苍。这几个月犹如乌托邦一样的梦境，柏苍和加仑，都不是虚幻的。
低下头装作掩饰尴尬的时候，迟小诺不知该作何感想。他有些开心，但更多的是混乱。他想到了和柏苍签下的主仆契约，想到了撒下的谎。
当迟小诺终于整理好心情抬起头，枭却早就不见了。他怔愣地看了会儿，最终自暴自弃般躺在了床上——啊，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而此时的柏苍走在走廊里，看上去和平时无异，实际上脚步乱了。慵懒的黑豹跟在他身旁，看了他好几眼。
枭，也就是柏苍，觉得自己刚刚中邪了。怎么会脑子一抽，想出这么个蠢招！简直就像和那只猫待在一起一样降智！
但柏苍没有想太久。他在思考刚刚这个普通人说的话。这样一想，一些连不上的地方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最近遇到的普通科学生，素质都不错，就是性子太腼腆。或许是他们的共性？
观众席。
观众们一脸懵地看着屏幕上漂在太空里的迟小诺。他们只是错过了三分钟，怎么感觉像是错过了三年？这三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止观众们好奇，老师们也好奇。但遗憾的是，那三分钟里，属于迟小诺的这台微型摄影机出现了故障，什么记录都没有留下。
但无疑，冠军队和休吉特队的对峙，还有第三支队伍的加入，让观众们目不暇接，大呼这是近几年最精彩的比赛。从别的机位，他们已经知道有一位间谍，就是冠军队的副舰长。之前的模拟战场，从来没有出现过间谍！于是又引起了一轮热烈的讨论。
转播员见大家的兴致渐渐从迟小诺身上移开，不由松了口气，也心安理得地转开了他的镜头。毕竟，都被扔进太空了，淘汰还不是迟早的事。
麦克他们一直沉默着，直到杰弗森咬牙切齿地锤了下椅子扶手。
“一定是那个间谍！还选他当副舰长，这群人真是瞎了狗眼！”
“话不能这么说，这也是他的……任务。”麦克拍了拍杰弗森，只是他的笑也有些僵硬。
话是这么说啊……麦克暗叹。就算这是间谍的任务，但看着身为普通人的迟，那么努力地承担着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即使不被理解也坚持做了，最后得到这样的结果……恐怕不是只有他，有些难过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等比赛结束，请迟吃顿饭，好好补一补。”麦克调整了一下心态，露出一个惯常的笑容。
但杰弗森和克里斯都没有回答。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某个镜头里，一闪而过的一个人影。
“你们看，那个漂着的，是不是那个普通科的？”
“哪里哪里？在哪？？”
“就在‘无名队’的第三机位！”
麦克他们循声望去，却真的在别人的机位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尽管包得严严实实，但他们却一眼认了出来。
“这家伙！等他出来一定好好教教他什么叫世态炎凉！再敢干出力不讨好的事！”杰弗森语气恶狠狠的，表情却像是在笑。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但在无名队的哨兵把他救到自己的飞船上后，屏幕“哗”地暗了下去。
“不是吧，设备怎么又坏了！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啊！”
有几个暴躁的学生声音很大。但有几个人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小声地提醒。
“三号机位那个哨兵，是不是那个特别狂的啊？”
从比赛一开始，无名队就有个特立独行的哨兵。别人起初还注意下形象，只有他，一有什么就用精神力屏蔽掉自己这边的镜头。转播员起初还会叫人维修，到后面彻底放弃了。虽然这个哨兵没有透露自己的信息，但这种处事方式，让所有人的脑子里同时出现了一个名字。
“这个普通科的居然被柏……额，被这个哨兵救了。”刚刚还挺暴躁的一小伙干笑两声，没再说什么。
迟小诺不知道这些外头的弯弯绕绕。他努力感知了会儿，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看来，这种能力或许是有距离限制？他又研究了一会儿自己意外出现的能力，突然，眼前一黑。
迟小诺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但他确实比之前冷静了许多，开始疯狂思考可能出现的问题。
但是，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
“已有队伍达成胜利条件，比赛结束。模拟空间将在一分钟内关闭。60,59……”
迟小诺愣住了。结，结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来得及细想，一片漆黑里，有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迟小诺下意识警惕地望去，却看到了不疾不徐走过来的枭。
他和不久前走出去的时候一样，只是脚步重了些许。不知道为什么，迟小诺放松了下来。
枭慢慢走到迟小诺面前，低下头看着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迟小诺和枭两个人发着光。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但虚拟空间里的摆设显然还没有消失。所以，迟小诺还跪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枭。
“你为什么参加模拟战场？”枭忽然问。
迟小诺不想说出自己的理由，因为听起来……有点假。但或许是因为在这个黑暗的环境里，在这绝对不会被别人看到的一分钟里，让迟小诺有了一种勇气。于是，他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说完，久久没有回应。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不由低下了头。
“嗯，我知道了。”
咦？这是什么意思？迟小诺懵懂地看着枭点了下头，刚想鼓起勇气开口问他，倒计时却悄然归零。
“模拟战场决赛，正式结束。”
猝不及防地睁开眼，迟小诺看到的是闪亮到刺目的聚光灯，听到的是开了锅一样的喧闹。刚刚还在星际战舰，现在又回归现实，迟小诺慢慢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迟钝地挪了挪胳膊，安静地等待比赛结果的宣布。但不知为什么，主持人什么都没说，反而锁着眉头和评委老师们不知道商量什么去了。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十分钟……他们还在讨论着。台上的选手们忍不住交换着眼神，观众们也议论纷纷。迟小诺一眼就看到了枭——他一个人挺拔地站在那儿，很是显眼。
“各位久等。”不多时，主持人回来了，“经过评审专家们的讨论，我宣布，本届校级模拟战场的胜者是——无名队！”
台下鼓起了掌，台上的气氛却很奇怪。无名队的成员们聚在一起，丝毫没有获胜的喜悦。枭也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而是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无名队的队长……”
主持人还没说完，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精神力呼啸而来。这精神力太过强横，席卷了整个会场。他们不觉得痛苦，只是感觉到巨大的压迫感像山一样倒来。
会场刹那间安静到落针可闻。评委们有反应过来的，及时张开了防护罩，但脸色黑得吓人。
“说完了么？”开口的是枭。他随意地扫了一圈，用精神力将自己的声音扩大到每个角落都能听到。
“这，这位同学……”
只见枭慢条斯理地在后脑勺一碰，那无比牢固的护目镜就像个玩具一样落了下来。迟小诺看着他护目镜褪下，露出了深色的皮肤，紫罗兰色的眼睛。护目镜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卡了一下，他用长指将之随意挥落，然后露出了一张英俊深邃的脸。
即使是早有猜测，但当这个猜测变为现实时，迟小诺还是有种现实与梦境交错的奇异感。
“嗬，那不是柏大神吗？”
“难怪，这风格，除了他再没别人了。”
“只有我一个人奇怪他怎么会参加这种团体比赛的吗……”
底下人议论纷纷，迟小诺有意去听，自然听了个分明。越听，表情越复杂。
啊，原来柏苍这么有名的吗？自己到底是迟钝到什么地步，直到今天才得知这件事啊……
“柏苍同学，你……！”评委席里的一个老师猛地站了起来，用手指指着柏苍。
“大家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可以理解。但是，时刻盯着监视器的老师们如果也装不知道，就没意思了吧。”柏苍懒懒道，“毕竟，我可是特意没有销毁那段影像。”
老师们一时语塞，不知道要说什么。
见情况这样，柏苍哼笑一声，看向这场比赛的队友们：“不如，你们来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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