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小诺坐在最后的角落。他上来之后，不自觉地搜寻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说不上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迟小诺本来看着窗外的景色，忽然就感到一股及其浓烈的恶意，下意识地一躲——
“哎哟！”迟小诺被突然扑过来的人的惊呼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袁青乐。
“好好的你突然干嘛啊！”袁青乐没好气地揉着腰站起来，语气里的自然让迟小诺都觉得有点尴尬。
他可是还没忘当时比赛时的事。虽然季楠是间谍，他们之间是敌对关系，但袁青乐的行为明显就在泄愤……虽然迟小诺搞不懂袁青乐对自己的恶意究竟是从哪来的。
一向好脾气的迟小诺一眼都没看袁青乐，表情十分冷淡。
“你！——”袁青乐想说什么又咬咬牙，哼了一声说，“看在你是代表队一员的份上，我先不和你计较。”说完，也不管迟小诺是什么反应，趾高气扬地抬了抬下巴，“我来是好心奉劝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以为被夸几句最佳拍档就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了。哨兵和向导才是天生一对，你这种小丑就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迟小诺听完才知道袁青乐特意过来是说什么的。他是告诫自己，让自己离柏苍远点？柏苍什么都没说，袁青乐反而莫名其妙乱吠一气，是真的觉得他很好欺负吗？
事到如今，迟小诺已经对季楠主仆没有任何好感了。一次次不知缘由的陷害，已经抵消了迟小诺最初的感激。他本来想着惹不起还躲不起，但现在看来，一点用都没有。
但是……迟小诺看到，坐在最前面带队的向导科的玛索老师，像是没听到似的，丝毫没有起身管管的打算。但他也不会为此生气或是失望了。
“喂，你听到了吗？”袁青乐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又得意起来，“不过，你就算装聋作哑也没用了。你知道，季楠大人和柏苍学长为什么都不在这艘飞船上吗？”
迟小诺才意识到，季楠确实也不在这里。他倒是被问得愣住了。
“哈哈，装得跟什么似的，还不是想攀高枝。”袁青乐冷哼一声，弯下腰凑近，在迟小诺耳边恶意地低声说，“我告诉你吧。他俩啊，现在正在季家的豪华飞船上呢。一听是季家，哎呀，连那个柏苍都挡不住诱惑了呢。”
迟小诺看着袁青乐恶意满满的脸，忽然说：“季楠同学很贴心啊。怕我不知道这件事，特意没有让你舒舒服服地坐季家的飞船，反而和我们挤在一起。”
袁青乐冷下脸：“你懂什么，季楠大人自有他的打算！”
“好可惜。我本来以为，你们两个会在一起的。”迟小诺拥有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起这番话，眼里的真诚让人不由得信服。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袁青乐的脸变得通红，“我，我是什么身份，大人又是什么身份！我，我怎么敢奢求……”
“哦。”迟小诺点点头，没接袁青乐的话。反倒是袁青乐忍不住了。
“欸，你，你为什么会那么以为啊？”
迟小诺没懂，用眼神表示了他的疑惑。
“别装！就，就是，你说……”袁青乐咬咬牙，低声道，“你以为我和季楠大人是，是……”
迟小诺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了一些：“看出来的。”
“从哪看出来的？”
迟小诺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他本来只是瞎说一通，没想到好像真的误打误撞碰对了什么。
迟小诺瞎诌：“季楠同学给人感觉很疏离，但是对你就很亲近；他看你的眼神很信任，也很……宠，宠溺。”
迟小诺又信口胡说了一通，都快把自己说信了。只见平时跋扈不可一世的袁青乐表情一会儿娇羞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有些黯然。
迟小诺心里感叹了一下，就没再说了。
“你其他的不怎么样，眼光倒是还行。”袁青乐早就在迟小诺身边坐了下来，俨然忘了自己一开始咄咄逼人的样子。
迟小诺有些烦，只想快点让袁青乐离开：“不过你不是说季楠同学现在和柏苍学长在一起吗？那你就当我刚刚在胡说吧。”
“你这人！”袁青乐竖起了眉毛，但语气比以往随意了很多，让迟小诺直想打寒战。这算什么，自己不过是胡说八道了几句，就让一贯讨厌自己的袁青乐态度来了个180°大反转？迟小诺可不打算和这种人有进一步的接触。
“季楠大人之所以约柏苍，是有苦衷的，大人他有苦难言！”袁青乐哀怨道，“身为季家的独子，他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迟小诺想，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如果刚刚任他发泄几句，说不定现在早就清静了。和一个得罪了这么多次的人谈心，袁青乐真的没问题吗？
任袁青乐多有倾诉欲，旁边坐着木桩子一样的迟小诺，再多的话也说不下了。袁青乐有些气闷，但心绪又有些复杂。这么多年，终于有人猝不及防地剖开了自己的心思，但这个人偏偏是讨厌了很久的迟小诺……
说起来，他为什么会讨厌迟小诺来着？原本只是单纯看不惯季楠大人提到他，但发展到后来，居然成了恨意……袁青乐这时候再看迟小诺，依然喜欢不起来。都长得这么弱了，说话做事也是慢慢吞吞。但是，总归不是恨之欲死的感情了。
迟小诺无言地感受着袁青乐变幻莫测的精神力，心情同样有些复杂。
袁青乐离开后，迟小诺刚松口气，一旁却又落下个人影。
“迟，是你吗？”很陌生的男声。迟小诺抬起头，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微卷的棕发，长相是很正的英俊。他看到迟小诺抬起头，咧开嘴，指着自己说，“我啊，复赛时候和你一组的莫！”
迟小诺眨眨眼睛，防备心放下大半。
“嗨呀，还好没找错人！你是叫迟小诺是吧？不过我还是习惯叫你迟。”莫一屁股坐在迟小诺旁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莫丹，哨兵科三年级。决赛本来落选了，结果被柏哥一把子捞了回来！”说话间笑呵呵的，完全没有叫比自己小的柏苍“哥”的尴尬。
迟小诺也有些惊喜。大体上，莫这个队友还是很好的。尽管一开始处得有些不愉快，但后面大家就很团结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迟小诺放松不少，也没那么拘谨了。
“杰西卡……噢，就是希，她也报了模拟战场，不过身体好像出了点状况，否则咱四个齐齐整整去比赛，给那群冈撒人一点震撼！”莫丹看上去信心十足，转头问迟小诺，“不过，柏哥他去哪了？我刚刚就没找着他。”
没用迟小诺多解释，他们刚下飞船没多久，就看到一艘看上去豪华不少的飞船平稳地停在前头。停稳后，舱门一开，从上面下来几个人。最后下来的，就是柏苍。
莫丹微微瞪眼。他和迟小诺不一样，对学校的消息很灵通。看了两眼就认出，走在柏苍前面的，是一年级的首席向导季楠。
眼里迸发出八卦的光，捅了捅迟小诺：“欸，柏哥和季楠……？”
迟小诺也看到了。而且他还不自主地看清了那两人——柏苍依旧是那副表情，有点像别人欠了他钱。季楠挂着得体的微笑。没等迟小诺再看，袁青乐已经迫不及待跑了过去，挡住了迟小诺的视线。
“不好意思学长，我不太清楚。”迟小诺垂下眼帘，语气淡淡的。
迟小诺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有些闷闷的不舒服。他现在已经不那么胆小了。和老师说了一下，老师很理解地递给了他房卡，叮嘱他休息一下。
迟小诺拿着门卡上了酒店。他坐上电梯，门刚要合上，却突然从中间伸出一只手，强势地分开。
迟小诺正在发呆，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缩到了电梯角落。
“小诺，怎么不等我？”——进来的是柏苍。他一手撑着电梯门，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迟小诺忽然就有点生气。但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柏苍学长，我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柏苍放下手臂，皱着眉头伸手过来。迟小诺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做，只见柏苍把手腕伸过来，然后手腕上面戴着的微型光脑嘀嘀一声，他就收回手看了一眼。
“36.6℃，体温正常。”他晃了下手腕。
“……谢谢你帮我测体温。”迟小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还有……如果学长不上来，能不能让我先上去？我想休息一下。”
柏苍盯着迟小诺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步迈了进来。
电梯门关上。然后是一片寂静。
明明轿厢并不狭窄，迟小诺却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他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祈祷下一秒就到目的地……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莫名的委屈。
迟小诺本能地想通过精神力了解柏苍的想法，却什么都没感觉到。像是触到了一面厚厚的墙壁。
但没等迟小诺细想，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学，学长，那我先走了。”迟小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迈开了步子。
“啧，小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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