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转移话题,俞瑜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愉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纹。
当初魂穿到这具身体时,原主的记忆早已随着香魂消散。既然承了这副躯壳,查明真相便是她欠原主的债。
大婚当日虽知晓玉栀是推原主坠阶的凶手,可一个青楼女子如何能混进安庆公主的桃岐山赏花宴?谁人不知那位金枝玉叶的排场?
护卫森严得连只野雀都飞不进去。
玉栀背后若没有安庆的手笔……
俞瑜在心里冷笑,手掌紧攥着绣着缠枝纹的被面。
“安庆不似表面简单,后日赴约莫要独行。”祁钰旌忽然开口,将她的思绪拽回。
见俞瑜眸光涣散,他难得又重复一遍:“身边需得留人。”
“啊?”俞瑜茫然抬眼,鸦羽般的睫毛在烛火中投下细碎阴影。
她这副懵懂模样让祁钰旌喉结微动,最终只是轻叹着摇头:“无妨,记住别离了侍从。”
这番叮嘱倒让俞瑜挑起眉梢,毫不掩饰的讶异被祁钰旌尽收眼底,男人修长的手指在茶盏边沿划了半圈:“安庆记仇,睚眦必报。”语气里掺着寒冰似的厌烦,“仗势欺人的把戏……你当心。”
俞瑜眼底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堂堂摄政王竟会这般评价自己的妹妹?
但祁钰旌已起身离去,只在珠帘晃动时投来深晦的一瞥。
“哼!”俞瑜故意将团起来的锦被拍得闷响,已走到净室门前的祁钰旌脚步微滞,回首正瞧见小姑娘像只筑巢的雀儿,整个人正埋进被褥里翻找话本子。
他唇角不自觉扬起,却在想到桃岐山请帖时骤然绷紧。婚前暗卫呈上的密报将俞瑜自小到大的事情事无巨细的交代了,桃岐山的事故没那么简单。
珠帘后传来窸窣声响,祁钰旌指节抵在门框上泛了白,有些旧账,是时候清算了。哪怕之前再多小动作,只要没动到他头上,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如今既然敢动他的人,就要承受他的怒火。
而帐幔里的俞瑜正抱着好不容易翻出来的话本打滚,蚕丝被卷成个茧,忽然哀叹一声——今夜又要分半边床榻给那人了。
夜色已深,不知不觉的,倦意来得突然,两人竟是一夜无梦到天明。
*
翌日午膳时分,映雪已回到内室伺候,虽面上薄施脂粉掩去了病容,但仍然看得出还未痊愈。
“委屈你了。”俞瑜拉着映雪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我已经替你报仇了,对了,周福那边给你补偿没?”
瞧着自家王妃一脸生气又心疼自己的模样,映雪心里也是颇为触动的。她慌忙摇头,鬓边碎发随着动作轻晃:"柳絮熬了整夜照顾,奴婢已大好了。”
本想叫映雪继续休息的,但是看着柳絮投来的一抹无奈的眼神便作罢了。
“行,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告诉我,我给你请大夫,”俞瑜一边说还一边做出捻着帕子咳嗽的模样,忽又促狭地翘起嘴角:“咱们姑娘家的身子可比羊脂玉还金贵。”
一屋子丫鬟顿时笑作团,映雪苍白的脸颊终于浮起血色。
蝉鸣撕扯着午后的暑气,待众人退下,内室只剩下柳絮和映雪时,俞瑜立刻散了筋骨歪在软榻上。
这夏日里午时不歇息,接下来都会没精神,如今一头乱麻的事情搅和在一起,谁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必须打起精神来。
蚕丝小衣滑落肩头,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腕子,上头玉镯随着她翻书的动作轻轻晃动。
柳絮在一旁缝制手帕,映雪端着一杯凉茶搁在桌上,眼神时不时地瞄向俞瑜。
“王妃……”映雪第三次偷瞄时,茶盏与托盘相碰,发出极轻的“叮”声。
其实从晌午映雪来伺候,俞瑜就发现了,奈何她一直不说,俞瑜也装作没看见,看她能憋多久。
其实也不怪俞瑜这样,她本就是个直性子的人,有话就说,不会憋着自己,这也算是借着这事儿待会儿讲讲规矩,毕竟自己也不是原主那样的深闺贵女。
不过这过程太难熬了,俞瑜自己就先憋不住了。
她突然睁眼,正捉住那道躲闪的视线,屋内霎时静得能听见柳絮针线穿过绸缎的细响。
“扑通”一声,映雪直挺挺跪在青玉砖上:“奴婢僭越……”她攥紧裙摆的指节发白,“安庆公主此番邀约,恐有诈。”
柳絮拿着绣绷顿住了,不明白一向谨遵规矩的映雪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不过她也忙不迭跟着跪下,却仍一脸茫然。
看着王妃那洞察一切的明亮的眼睛,映雪便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早被王妃发现了,只是王妃不说。
俞瑜倒是意外了,憋了一上午,没想到映雪竟然是说这个,平日里她可是从不僭越干涉自己的决定的,也不会贸然开口,毕竟从前的那位规矩慎言,哪怕是对这俩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都不例外,犯了一点小错也绝不姑息。
柳絮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很多时候感觉不到,如今只是觉得王妃更好了,但是映雪心思细腻,慢慢地察觉到了不同,如今也算是能适应自己了。
比如此时,柳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懵了,傻傻呆呆的看着,但是也如以往一般跟着映雪下跪。
俞瑜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盯着映雪的眼睛,那样眼神视线好似穿透进她的心脏一般。
也许是已经开了头了,不吐不快的映雪反而壮胆了,“安庆公主曾经本就妒忌小姐您的好名声!”俞瑜差点笑了,一直规矩叫自己王妃的映雪也忍不住叫起旧称了。
“之前好几次在宴会上奚落小姐您,只是您不常出门不耐烦回应罢了,上次是您第一次参加她的宴请就遭难了,”映雪越说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转个不停,还忍不住看了一眼俞瑜的额头,那里的伤疤已经看不清了,“这一次她肯定不怀好意的。”
“而且咱们曾经就有所耳闻,安庆公主爱慕瑞王殿下……”
俞瑜手指撑着额头,本来是静静听着,直到这一句,眼眸才抬起来。
难怪昨日跟祁钰旌提起的时候,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原来还有这一层渊源在,不过这倒是越发有趣了。
映雪说完就低下磕头了,俞瑜思索几转,突然笑了,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映雪。
这丫头真聪明,估摸着知道自己跟以往完全不一样,也是照着以前的规矩提点自己呢。如此也好,不必再藏着掖着了,心知肚明即可。
俞瑜从软榻上下来穿上鞋,弯下腰双手把住映雪的肩膀让她起来,“哭成花猫了,怎么比柳絮还可爱了?”
柳絮真是不明白这是哪一出?不过不耽误她看明白,现在没事了,所以她也忙不迭起来,拿起手中刚刚绣好的手帕递给了俞瑜——角上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还带着线头。
“给你了。”俞瑜故意用帕子糊了映雪满脸,丝绢浸了泪,洇出深色的痕迹,“这可是柳絮头回绣完整的帕子。”
三人笑作一团时,窗外蝉鸣忽然拔高。
俞瑜一手一个拉着她们坐在软榻边,裙摆上的缠枝莲纹铺开在杏色锦褥上:“好啦,我心中有数,上次的事情虽说无人看见,但安庆公主定是脱不了关系,”她指尖在映雪手背轻敲三下,“这笔帐总要有人连本带利还回来。”
“只要不惹我,那就没事,但是一旦惹了我,那我必定报仇!”
听到这话,两个丫鬟心里也燃起了一簇火。只是俞瑜额外深深看了一眼映雪,顺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自从嫁进王府,就一直忙不停,俞瑜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各家各户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如此一提,也该是自己上心了。
“映雪,安庆公主那个传言到底怎么回事?”按理说安庆公主应该是祁钰旌的妹妹啊,怎么会爱慕呢?
这下柳絮激动了,忙不迭站起来,“奴婢知道得最清楚!”说到这里又幽幽怨怨地看了俞瑜一眼,这下只有映雪忍不住笑了,俞瑜一脸茫然地求解惑。
“王妃,当初这是传的沸沸扬扬,是柳絮出去打听到的,回来将给您知晓,但是……”说着她又笑着看了柳絮,“但是您说不要背后嚼舌根,还罚了她两日不许吃桂花糕呢!”
这下换柳絮抓狂了,“映雪,我不跟你好了!”她装作气呼呼地转身不看另外两人。
俞瑜真是背了好大一口锅,不过她认了,“好啦,本王妃现在允许你每日一份,如何?算在我的份例里。”
“真的吗?王妃,您真好!”柳絮立马又是笑容满面了,便絮絮叨叨说起来当初的传闻了。
安庆公主名为祁琦,其母亲是先皇已经逝世的妹妹如意公主,而如意公主与先皇自幼关系极好,很得先皇和太后喜爱,可以说如意公主是在两人身边长大的。后来如意公主下嫁给威武将军,如意公主却因生产祁琦难产而亡,而威武将军远在南边不能随意回京,最后是太后接祁琦来宫中抚养。
可是好景不长,威武将军在一次围剿山匪的过程中不慎而亡,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女儿,所以先皇下旨封了祁琦为公主,封号安庆。从此,安庆公主便一直在太后膝下与皇上和瑞王一起长大,又深得太后宠爱,直到太后逝世,才自行出宫开府另住。
映雪先给俞瑜科普了一下安庆公主的身份,俞瑜倒是听的伤感,“这安庆公主也太惨了吧?”
柳絮也是猛地点头,不过点到一半又撇了撇嘴角。
映雪不置可否,但是想了半晌,还是继续小声道,“以前众人只是知道太后如何宠爱公主,两位皇子如何爱护妹妹,直到安庆公主出宫开府后,京城众人才从公主府的仆从丫鬟以及一些王公贵族口中得知,这位公主自小仗着宠爱嚣张跋扈,在宫里还好,但是出宫后经常长者自己的身份为所欲为。”
“听说公主喜怒无常,公主府经常采买小厮丫鬟……”
映雪一边说,柳絮在一旁义愤填膺的模样,很是生气!
“接下来,就让柳絮给王妃说说吧。”
柳絮憋得脸都红了,真是生气到极致的模样。
“小姐十五岁及笄那一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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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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