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殿下,这是…”她读完信中内容,将之递过。

傅玉璋未低头瞧一眼,亦未接过,可他却准确猜出其中内容。

“可是青州府私盐一案的往来账簿?”傅玉璋问道。

“正是。”

傅玉璋的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他想起前一世的过往。

前一世的时间与此刻并不完全一致,要晚几年;他与叶澍之卯上的也非私盐一案,而是后来的军需。可同样的是,叶澍之叫他捉住把柄,逼入绝境。更同样的是,叶澍之交还叶九玉一匣书信。

或许,这便是人性。即使两世变迁,许多人情不再相同,可只需给出相似的情景,身处其中的人总能做出类似的选择。

叶九玉未叫那一世的叶澍之失望,她带着书信寻傅玉璋,恳求他放过叶夫人。

彼时,傅玉璋出于愧疚,应了下来。

可没几日,御史大夫并金吾卫进了东宫,在信匣中翻出傅玉璋与吐蕃、柔然的密谋书信。傅玉璋被入狱,差点死在牢里。

最后,是时临安顶了通敌的罪名。

傅玉璋虽出狱,可他也丧失先机,在与袁氏的争斗中彻底败下阵来。

在他被流放至沙洲的路上,新任的太子妃——叶九玉自尽的消息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的乳母带来的消息。老妇人不知吃了多少苦,一路颠沛流离地赶上他们的行程。

“太子殿下,”她仍这样称呼他,她口中亦无后来的“太子妃”,“小姐当真不知晓信匣中藏了构陷的书信,她当真不知道。”

这话,傅玉璋信。叶九玉以死明志,他自然信。

因而,这一世的时临安问他“叶九玉…她可知情?”时,傅玉璋下意识便否定道:“不关她的事。”

傅玉璋确定的态度,与他断言王市杭并不清白时一般无二。可那时的时临安只有对于傅玉璋一腔孤勇的相信,此时,此刻,她的心却颤了三分,好一会儿才落定。

“殿下说的,自然是对的。”她不再多问,走开几步。

走过一侧书案时,时临安垂首看了片刻。

方才,傅玉璋伏案题字,写的原来是一幅陆放翁的《临安春雨初霁》。他用一笔二王的行楷,字字润秀峭拔,跌宕留美。

时临安却怎么瞧都不顺眼,“下回,殿下不若用颜氏《忠义堂贴》的行楷,浪漫可爱,与诗意更为贴近。”她说了一句。说完亦不再停步,走出门去。

回宫后,傅玉璋将叶澍之构陷于他的书信,并江正道于青州府查明的真相,一并交与傅承临。

这日无朝会,傅承临本在天禄阁的东殿看折子。接到傅玉璋递上的书信后,傅承临看了半晌,却始终不发一言。

良久,他放下书信,长叹一声,领着傅玉璋登上天禄阁的高处。天禄阁楼高三重,最上头仿唐时的凌渊阁,摆了历朝重臣的牌位,本朝唯一被摆上的,是前太子太傅,时熹的牌位。

傅承临取了三支香,亲自引燃,插入鼎中。

他盯着时熹右侧的空位瞧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一处,本是朕为他留的。”

“他”指谁,傅承临明白,傅玉璋也清楚。

“可惜,他瞧不上。”傅承临道。

“若人心不足,朕也没有法子。”傅承临挽过袖子,将时熹的牌位挪了几寸,摆于正中,“去吧,九琢,查下去。”

“是。”傅玉璋应道。

退出门前,傅玉璋抬头,看了一眼傅承临的背影。

阁中香烟袅袅,旋于他的衣寐间。原来,时间已走过恁多年,他也是年过不惑,鬓边挂霜的人了。

没几日,御史台、刑部、大理寺、户部合并查处青州府私盐一案,朝中哗然。

又几日,户部侍郎叶澍之、青州府知府,并几十名大小臣子一并下狱。

这其中,还出了个小插曲。

新科的探花郎王市杭亦在下狱名单。不料,刑部官差找遍金陵城,却不见他的踪影。刑部正疑心他是畏罪逃了,欲发海补公告。

不料,某日,他却被敲晕了,五花大绑地置于刑部的院中。

刑部尚书一面感慨不知是何方好汉,看不过眼,帮他们绑了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好后生,一面喊来两位侍郎,指示他们务必紧一紧院内布防。堂堂刑部,叫不知名的宵小如入无人之境,若传出去,他们的面子还要不要?

自然,被他称作宵小的,其实是功夫卓绝的东宫暗卫,此是后话,暂不详表。

刑部忧心的面子的同时,户部众人则忧心自个的里子。毕竟,他们可是折了一位侍郎在里头。而这位侍郎,又是他们的一位郎中撅下的…等等,这个剧本,礼部表示眼熟…

与礼部不同的是,户部的尚书是袁文翀,是妥妥的大Boss,与贺淞文那等卧薪尝胆许多年,一朝撕破面具,快乐投诚的老尚书可不同。他当真怒了。

故而,同为将侍郎拉下马的小小郎中,江正道近来的日子,可比当初的时临安凄惨许多。

这日,受了户部上下好一顿夹板气的江正道喊来时临安与何文镜,在碇步茶苑一吐苦水。

因他起了个坏头,这一回的东宫三庶子相聚,各人都怀了满腹的不快。

“你我三人可多日未聚。”江正道递过一道茶果,示意将一盏茶饮得惨淡的何文镜取一只,“怎的,祭酒大人,国子监可有事务,比我户部还要烦心?”

“本官总算体会到,何为立也错,卧也错;做也错,不做也错。”江正道将一枚茶果丢入口中,囫囵嚼几下,便咽了下去,“日日算账簿算得头疼,现下只需一闭眼,就能瞧见那些数浮在脑海,滴溜溜绕圈。”

“你且说说,何事比我更忧心?”

何文镜一声长叹,“我倒愿意与你一换,”他刚起了话头,却不知从何讲起,于是,又叹一声,重复道,“我倒愿意与你一换。”

这欲言又止的两句引起二人的好奇,“鉴之,究竟何事?”时临安问道。

何文镜刚想说,江正道却福至心灵,“先别说,我且猜一猜,”他阻止道,“可是家中的两匹胭脂虎?”

何文镜举起茶盏,与江正道一碰,示意他说的正是。

时临安一推江正道,请他闭嘴。“鉴之,你细细说来。”她道。

原来,何文镜收用清月不久,清月便有了身子。原先教时临安夫妻间相处的情丨趣,需不时假装恼一恼的何夫人,这下真的恼了。

此前,何文镜与何夫人青梅竹马,情义甚笃。若非要在蜜里调油的日子里挑些不愉快,那便是二人成婚多年,却未有出。

何文镜将无子的过错全揽在自个身上,加之二人居于金陵,离何氏本族所在的庐阳府甚远。何夫人极少感受到,久婚无子带来的焦虑。

可惜,这一看似美满的婚姻,因清月的到来,揭开了伪善的面纱。

先是海誓山盟的丈夫转头收用了那女子,后是清月有孕,何文镜的亲娘,何三夫人亲自走了一趟金陵。她对清月温言以待,全然不顾清月是北宸宫陷害何文镜不成,硬塞来的女子。

何三夫人走前,对何夫人说道:“泗芳,我替你寻了郎中,不日便至金陵,你莫急,总能有的。”明里是劝慰,暗中却是警示何夫人,你会有嫡子的,因而,清月肚中的孩子,你莫有不该有的心思。

泗芳苦笑,低低应了一句“是”。夜深人静时,她不免想,是否是前头预支了太多气运,过得顺心,后面的日子怎的一日较一日酸苦?

可是,人的心态一旦失衡,她并无办法控制自个的言行。

泗芳与何文镜的争吵愈发频繁,往往是一件微末小事,都能叫她挑出刺。她最常说的,是何文镜言而无信,见异思迁。

何文镜心中有愧,起初还记着让她一番。可日子久了,谁都不愿叫人时时指责。

于是,他避去清月的院中,在清月的温柔解意中,一日日地生出情意。

一面是两小无猜,如今却有嫌隙的泗芳,一面是相逢不堪,却荒唐有了心意的清月,一面是旧爱,一面是新欢,何文镜只觉脑中、心中混沌一片。

两股情绪相互缠斗、为难,叫他不愿也不敢再入家门半步。

可他能避一时,避得了一世?

听完何文镜的苦楚,时临安连说了三声“该”。可有人逼着何文镜收用清月,可有人逼着他爱上清月?

他既做了,自当受下连带的所有。

何文镜也知道,如今难缠的局面都由自个造成。

可是,更多的话,他无处说——

如今的泗芳已怨上傅玉璋与时临安,只道傅玉璋无能,时临安糊涂,这才叫狐媚子入了何府,惹得全家不得安宁。

泗芳怨时临安,那倒罢了,左不过他向时临安陪一道不是。可怨恨傅玉璋,即便这话只说在家中,那也是不该。

泗芳这般疯癫无状,何文镜只怕,她哪天要惹出祸来。

江正道旁观者清,听出不对,“霁春,你的火气怎也不小,太…”他顿住,换了词,“可有人惹了你?”

不然,以时临安八面玲珑的为人,她或许在心中不齿何文镜的行为,可面上,定说不出这样不留情面的话语。

难道,她与傅玉璋有了龃龉?因那位横插一脚,现已入狱的探花郎王市杭生了怨怼?

江正道一面猜,一面却不敢将心中的猜想说明——他可不想将时临安的怒火烧到自个身上。

却不料,下一瞬,一位刑部官差带来消息,似验证他的猜想。

【免责声明】何文镜的言行不代表作者的价值取向,以及,所有副线都是伏笔(真诚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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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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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王楠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