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不知何时步入了尾声,轻柔却古怪的旋律一点点钻进耳朵。
灯光突兀亮起。
奚汐有种睡了很长一觉的感觉,眼皮不适地颤了颤,她不确定问:“结束了吗?”
没有回答。
奚汐拧眉,试探性睁开眼。
电影结束,零零散散的观众也在陆续起身,模糊的絮语和窸窸窣窣的响动交杂。
大荧幕上正黑底白字滚动着制作人员的名字。旁边还有个小窗格,播放着对男演员的采访花絮。
男人英俊而深邃的五官带有轻微的混血感,声音磁性而温和:“是的,开拍前我不知道是悬疑题材,比我想象的复杂……”
后面的话,奚汐没有再听。
她的目光扫过前排空无一人的座位,定定望向男演员陌生的脸。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小心的询问。
——“你也喜欢谢清吗?”
奚汐侧过头,对上一双自以为遇上同好的兴奋目光。
“……”她眨了下眼,没说话。
女生偏过头,反应过来什么,尴尬道:“啊,不好意思,我看你一直没走,以为你是他的粉丝……”
她说着,攥住手上的小花束挡住了脸颊,很社死的模样。
奚汐瞥过女生旁边的空位,慢吞吞问:“你很,喜欢他吗?”
“是啦,他的每一部作品我都超级喜欢,”女生看起来像个热忱的小粉丝,声音又有些轻,“我一直很想亲眼见一见他。”
“你男朋友侧脸和谢清有点像……不过风格不一样,他也很帅!”
她说着,偷偷瞄向眼前的少女。
影院不甚明亮的灯光落在女孩子的脸上,雪白柔软的脸颊仿佛透着馨香,黑色瞳孔安静而纯粹,像某种未出世的小动物。
周怡然的目光不舍得移开,无意识喃喃:“……你真漂亮。”
女生脸上恍惚的表情转瞬即逝,像是奚汐的错觉。
很快,她又腼腆地笑了下,脸颊边显出小小的酒窝。
“我刚开始还以为旁边坐了两个明星。”
“你们好般配呀。”
奚汐:“……男朋友?”
她若有所感低下头,映入眼眸的是一双苍白而瘦弱的胳膊,手掌十指纤细。往下,是铺陈在腿上的浅绿色裙摆。
是她自己的身体。
-
夜晚的风吹拂而过,路方舟的耳朵还在发烫,他坐在广场的绿化坛旁边,薄薄的眼皮很没精神地耷着,浑身散发着不好招惹的气息。
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男生的眼底透出几分茫然,视线漫无目的。
……他大半夜来这里发什么神经?
“帅哥,要买花吗?可以自己挑的,免费包装。”中年大叔的嗓门很大,就在距离路方舟不远的位置,几个高高矮矮的小桶里插放着不同种类的鲜花,大叔还在热情推销,指着旁边一桶外观萎靡的花朵,“买三送一,二十块四枝,很划算的。”
路方舟从来不中消费陷阱,只瞥一眼,就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
大叔也是很有信念感地演起来了,指着另一桶:“这样吧,这边的品相更好,一扎一百块,亏本卖你。海洋玫瑰,现在小姑娘就喜欢这些,送女朋友绝对合适……”
笑死,他哪来的女朋……
路方舟思绪一顿,想,他是来干嘛的?
哦,跟她女朋友吵架了。
脑中出现女朋友的样子:长而卷的头发,小小巧巧的五官,穿绿色的小裙子像个小精灵。慢慢的,拼凑出具现的模样。
看起来乖乖巧巧,实际对什么都很好奇;偶尔会恶作剧;胃口一点也不小,可以一整个下午逛路边摊,热衷于把他当泔水桶……
他想,就这么回去的话,会生气吧。
路方舟理解不了发神经把女朋友丢在电影院的行为。
纯有病。
他被自己无语了一下。
印象里,女朋友像猫一样,胆子很小,很容易生气又很好哄。闭着眼睛的样子很乖,嘴巴很好亲……嗯,他还没亲过。
路方舟止住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想法,抓了抓眉心。
个高腿长的男生忽而走到成堆的鲜花前,一枝一枝挑起了花。他蹙着眉,浓眉下压,垂下的眼睫遮住眸光,显得过分专注。过路的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好看的人和花。
总归会叫人注意几分。
老板眼看男生挑走了桶里品相最好的几株,自知遇到了懂行的,也不尴尬,笑呵呵扯下花艺纸,“现在包装吗?我这还有贺卡明信片礼盒,便宜卖你全套……”
话还没说完,就被路边的嘈杂的讨论声打断。
“着火了!”
“什么?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就前面啊,电影院那边,好像说有烟……”
老板闻言也愣了下,连原本的话术都忘了干净。
这里是人流量巨大的商业街,真着火了影响不会小,老板张了张嘴想拉住人询问情况。这时,方才还在面前的男生猛然起身,挑好的一大束花也被扔在了旁边。
路方舟大脑空白了一瞬。
耳边仿佛只剩下了“电影院”三个字。
心脏跳动得格外剧烈,风猛烈地从鼻腔灌入胸膛,无暇顾及身后大叔的叫喊声。
只是在想,快一点。
……
奚汐实在不是多话的性格,更招架不住别人的热情。
哪怕是在明知古怪的情况下。
也许是她的安静容易让人产生倾诉欲,名叫周怡然的女孩子叽叽喳喳跟她聊了很多,从喜欢的电影演员到最近的旅游计划,秉持着交换名字就是朋友的原则,走出影厅时还主动挽住了奚汐的胳膊。
“怎么啦?”周怡然仿若不觉般,笑嘻嘻地叫她,“……奚汐?”
奚汐若有所思看向女孩子挽住自己的手,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周怡然歪了下头,她的个子比奚汐要高,贴着旁边的少女时需要弯下一点弧度,“总觉得,一见到你,就很喜欢。”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如同某种细细的爬藤植物,密密麻麻攀在耳畔。
奚汐侧过头,干净的眼睛看向她,倏尔弯起一点小小的弧度。
她说:“我也,很喜欢。”
很特别的气味,奚汐想。
周怡然却愣了下,避开少女的目光,脸上慢慢爬上了害羞。她讷讷道:“啊,我、我……”
这时,滴滴嘟嘟的刺耳警报刺入耳膜。
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巨大的人流从四面八方挤来,如同无头苍蝇般寻找出口。
影院在商场的六楼,逃生楼道恰好在不远处,两个女孩子刚走出影厅就被猛然冲来的人冲散,奚汐和所有人一样被人流挟持着挤向同一个方向。
奚汐下意识回头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她看到女生脸上的表情焦急,张开嘴想说什么,转瞬又被高高低低的人群淹没。
有人慌乱间大力推了一下她。
奚汐的身体被迫摇摇晃晃地往前。
即将倒下之际,鼻尖忽而钻入了一股清清浅浅的香气。
她眨了眨眼,顺着那人拎住她的力气,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带着夜风和露水的气息,还有……
奚汐想到了周怡然手上的那束粉色玫瑰。
——很好闻的花。
-
原本空荡的广场聚满了人,不远处是拉起的警戒线,消防车上一波一波的救援进入商场,穿着制服的警务和安保人员正在疏散群众。
奚汐被带着逐渐远离人群,她想说些什么,忽然被人紧紧抱住。
脑袋也被人按在怀里,有点闷。
奚汐稍微仰起一点,“路方……唔?”
又被摁了回去。
“……”
脸颊被捂在男生的身前,热意顺着轻薄的T恤传递,心脏鼓噪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咚、咚、咚——
奚汐侧过一点,耳朵贴着路方舟的胸腔,好奇地听了一会儿。
男生却忽然俯身,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抱住她的胳膊还在颤抖。
温热地吐息落在耳后、颈后。
痒痒的。
奚汐缩了缩肩膀,回忆着记忆里的一些片段,胳膊搂住他的后背。
拍拍。
动作轻轻,声音也轻轻。
她说:“路方舟,我没事。”
她戳戳路方舟,表情郁闷,余光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奚汐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投向不远处握着粉色花束的女生。
女生的目光空茫,怔怔对着火场的方向。
奚汐眼睛弯弯,“周怡然。”
周怡然走近,看清了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倒映出的身影。
她像是恍然。
“……原来我没跑出来呀。”
女生笑了下,说:“我记起来了,有人推了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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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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