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看重的,从来都是燕王府的财势与影响力。
他谢桉,不过是太子殿下用来笼络、乃至掌控燕王的一枚光鲜棋子,一条便捷的桥梁。
萧珩虚扶一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燕世子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或是......受了什么惊吓?"
他话语轻柔,目光却似有深意地掠过默然起身、垂首立于一旁的裴观野。
"劳殿下挂心,无妨。"
谢桉勉强稳住声线,扯出一个谢桉惯有的、带着几分骄纵的笑容。这一笑虽不及往日张扬,却因那份惊魂未定而别具风情:
"不过是教训个不懂规矩的东西,累了而已。"
他必须绷紧神经,不能在此刻露出任何破绽。
萧珩颔首,不再追问,只温声道:
"既如此,便早些回府歇息吧。初春时节,寒气未消,莫要染恙。"
他言语间的体贴,仿佛真是位关爱臣下的储君。
"谢殿下。"
谢桉低头应下,借此掩饰眼中翻涌的情绪。
他不能在这里动手。众目睽睽,尤其还在太子眼前,谋杀质子无异于自掘坟墓。他需要更隐蔽、更意外的方式。
离开宫苑,回到奢华壮丽的燕世子府,谢桉挥退所有上前伺候的婢女小厮,将自己深深埋进书房窗边那张铺着柔软白虎皮的贵妃榻中。
他身上那件价值千金的胭脂红锦袍被烦躁地扯得凌乱,领口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细腻如玉、在室内光线下泛着温润光泽的肌肤。
萧珩的出现,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迎头浇下,加剧了他骨髓里的危机感。
前有虎视眈眈、未来必成心腹大患的裴观野,后有心思深沉、随时可能为了清除异己而将燕王府推入万劫不复的太子。
他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的钢丝上,前后皆是深渊,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他必须尽快除掉裴观野,这个最直接也最迫切的威胁。他冷静下来,构思一个完美的杀人方案。
下毒?制造意外?落水?火灾?
几个念头在他脑中飞速旋转,迅速凝结成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命人下在裴观野饭食中的剧毒断肠散,因送饭宫人意外滑倒,尽数喂了路边的野狗。而裴观野,恰好被管事叫走,毫发无伤。
他算准裴观野会途经那座年久失修的观景亭,提前弄松了栏杆。
不料裴观野走至亭前,被一只突然窜出的野猫惊扰停顿,前方一块松动的巨石竟抢先滚落,精准地砸毁了他精心布置的危险区段。
他趁夜宴试图制造裴观野醉酒落水的假象,却在悄然靠近时,对上一双清明冷静的眸子。
"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裴观野的声音平静无波,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透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谢桉秾丽的脸上血色尽褪,桃花眼里满是惊魂未定,最终只能强压心悸,悻悻作罢。
时值仲春,国子监内古柏苍翠。今日因大儒临席讲经,特许部分宗室与高官子弟听讲。
谢桉端坐于前排,目光掠过堂内,最终定格在最后排角落的那个孤影上——裴观野独自坐在特设的席位上,一身洗得发白的靛青长衫,身影几乎隐没在廊柱的阴影里。
他能在此,源于陛下一时兴起的“特恩”,以彰显天朝教化,无远弗届。但这“恩典”也明确限定:
他仅有旁听之资格,无发言议论之权,更非国子监正式生徒,地位甚至不如在座的任何一位世家仆役。
谢桉指尖无声地轻叩书案。这些时日的试探皆如石沉大海,反倒让他对这位看似温顺的质子愈发警惕。
今日,他必要试出此人的深浅。
待祭酒论及《周礼》时,谢桉从容起身,执弟子礼恭敬道:“学生近日研读‘司书掌邦中之典籍’一节,忽生疑惑。”
他语锋一转,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角落,声音清越如玉磬,恰好能让满堂听清:
“素闻大梁亦重文教。今日在座者皆乃俊彦,想必各有高见。尤其角落那位裴公子,既蒙圣恩得以聆听教诲,想必潜心向学,或可为我等解惑?”
这一问,毒辣至极。他直接点明了裴观野“蒙恩听讲”的特殊身份,却又以请教之名将其架在火上。
若裴观野遵守规矩,闭口不言,便是当众承认自己才疏学浅,有负“圣恩”,徒惹耻笑;若他胆敢开口,便是公然僭越,违逆圣意。
满堂目光霎时如箭矢般射向那个角落。几位博士微微蹙眉,却并未出声制止,显然也想看看这质子如何应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裴观野缓缓抬起头。他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惊慌的神色,平静得如同深潭。
他并未起身,亦未开口,只是迎着谢桉的目光,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地,摇了摇头。
不是拒绝,也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基于“规则”的、无可指摘的沉默。
他用最直接的行动表明了自身的处境——陛下许我听,未许我言。
这沉默,比任何巧言令色的反驳都更有力量。
堂内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似是嘲讽那质子的懦弱与无能。
谢桉眼底的锐光却骤然凝聚。他看得分明,裴观野摇头时,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屈辱或闪躲,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这人并非不敢答,而是不屑于在这种规则的陷阱中与他纠缠。
他蓄力已久的一拳,仿佛打在了空处,对方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给予。
“是学生唐突了。”谢桉瞬间收敛心神,面上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恍然”与“歉疚”,对着祭酒方向微微一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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