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茗试探影

车厢内,两人各坐一端,空气凝滞。谢桉始终偏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拒绝与裴观野有任何视线交流。

裴观野也并不急于打破这份沉默,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谢桉紧绷的侧脸和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目光深沉,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马车最终在世子府门前稳稳停下。

谢桉几乎是立刻就要起身下车,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握住。那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无法挣脱。

他猛地回头,对上裴观野深邃的眼眸。

裴观野松开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只是无意,声音压低了些许,“好好休息。”

这最后四个字,带着昨夜缠绵的余韵和一丝不容错辨的关切,让谢桉心头猛地一跳。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抽回手,一言不发,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入世子府大门。

裴观野坐在车内,隔着车窗,看着那抹带着些许狼狈却依旧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朱门之后,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他的世子,终究是踏回了他的领地。

但这一次,他们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已经重新连接,并且,他绝不会再让其断裂。

“回府。”他沉声吩咐。

马车缓缓启动,载着心思各异的两人,驶向各自需要面对的局面。而这清晨的短暂同行,不过是下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片刻的宁静。

东宫,书房内。

太子萧珩正批阅着奏章,朱笔沉稳,落墨果断。一名心腹内侍悄无声息地入内,屏息静候片刻,直到萧珩搁下笔,才上前一步,低声禀报。

“殿下,下面的人报来一桩事,关于燕世子和……抚西将军楚叙之。”

萧珩执起茶盏,眼皮都未抬,只淡淡道:“说。”

“昨夜宫宴散后,有人瞧见世子和楚将军一同去了软红阁,直至深夜未曾离开。更蹊跷的是,”

内侍将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指尖微微蜷着:“奴才探得,今日清晨世子的马车是从楚将军府方向来的。世子下车时,神色瞧着有些急,脚步都比往日快了些。

萧珩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软红阁?楚叙之府上?”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确认信息,但那深邃的眼眸中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

他清晰地记得昨夜宫宴上的情景——

谢桉对楚叙之那毫不掩饰的敌意,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以及后来在回廊处,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对峙。那绝非作伪。

怎么转眼之间,不仅同游风月之地,谢桉竟还在楚叙之府中过夜?

这其中的转折,未免太过突兀,太过不合常理。

萧珩缓缓将茶盏放回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他靠向椅背,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眸光深沉难测。

谢今绥此人,他自认有几分了解。心高气傲,睚眦必报,绝非轻易与人冰释前嫌之辈,更遑论是与一个刚刚在御前针锋相对、甚至可能设计陷害过自己的人“把臂同游”,乃至登堂入室。

除非……这其中有什么不得不如此的理由?或是楚叙之掌握了什么能迫使谢桉就范的把柄?又或者,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更深的联系?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萧珩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楚叙之,比他预想的还要不简单。而谢桉与此人的牵扯,也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知道了。”萧珩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继续留意着,有任何动向,随时来报。”

“是。”内侍恭敬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萧珩的目光投向窗外,望向世子府的方向,眸色幽深。

看来,这位深藏不露的世子身边,又出现了一个值得警惕的变数。

内侍退下后,书房内檀香袅袅,萧珩指节分明的食指在紫檀木扶手上轻敲了数下,眸中深思之色渐浓。

他沉吟片刻,唇角弯起一个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

“来人。”

一名侍卫应声而入。

“去世子府递个话,就说孤新得了一罐极品庐山云雾,请世子过府一叙,品茗赏画。”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世子问起,便说……抚西将军楚叙之,恰巧也在受邀之列。”

“是。”

世子府内,谢桉刚沐浴更衣,试图洗去一身疲惫与那若有似无、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听到东宫来人传话,他擦拭湿发的手微微一顿。

“品茗?赏画?”谢桉眉梢微挑,眼中掠过一丝了然。萧珩这试探,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还特意带上了楚叙之……看来今日清晨他从将军府回来的事,并未瞒过这位太子的耳目。

他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回复太子殿下,臣稍后便到。”

至于楚叙之是否在场,于他而言,并无分别。正好,他也想看看,裴观野顶着“楚叙之”的身份,在萧珩面前要如何演这出戏。

东宫,水榭。

初夏微风拂过池面,带来莲叶的清香。

水榭内布置清雅,萧珩一身常服,坐于主位,正慢条斯理地烹茶,姿态闲适,一如往常那个温润如玉的储君。

谢桉到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下首的裴观野——或者说,楚叙之。

他今日换了一身靛蓝色常服,少了些许武将的凛冽,多了几分文士的沉静,正垂眸欣赏着池中游鱼,仿佛真的只是来赏景品茗的客人。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望来,目光与谢桉在空中一触即分,平静无波,如同看待一个仅有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谢桉心中嗤笑,演得倒是挺像。

“臣,谢桉,参见太子殿下。”他依礼参拜。

“世子来了,不必多礼,坐。”萧珩笑容温煦,抬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另一侧,恰好与楚叙之相对。

“楚将军也是刚到。”他随口解释道,仿佛真是巧合。

谢桉从善如流地坐下,姿态放松,甚至带着点刚沐浴后的慵懒。“殿下好雅兴。”

“难得清闲。”萧珩将一盏刚沏好的茶推至谢桉面前,茶香氤氲,“尝尝这云雾,可还入得了口?”

谢桉端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赞道:“香气清幽,入口甘醇,确是极品。”

他语气自然,仿佛完全沉浸在茶香之中,对周遭微妙的气氛浑然未觉。

萧珩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似是不经意地笑道:

“说起来,方才孤与楚将军还在聊起昨夜软红阁的歌舞,据说是一绝。可惜孤无缘得见。燕世子,你与楚将军昨夜不是同去了么?觉得如何?”

来了。

谢桉放下茶盏,抬眼看向萧珩,眼神清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殿下怕是听错了吧?臣昨夜宫宴后便直接回府了,并未与楚将军同行。”

他语气笃定,甚至微微蹙眉,像是奇怪这谣言从何而起。

萧珩执壶的手微微一顿,看向楚叙之:“哦?楚将军,莫非是孤记错了?”

裴观野这才将目光从池鱼收回,转向萧珩,神色坦然,带着武将的直率:“回殿下,末将昨夜确实邀了世子,不过世子言说身体不适,婉拒了。末将只好独自前往,领略了一番软红阁的风情。”

他说着,还略带遗憾地看了谢桉一眼,“世子未能同往,确是可惜。”

两人口径一致,一个断然否认,一个坦然承认被拒,配合得天衣无缝。

萧珩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疑虑,但面上笑容不变:“原来如此,看来是下面的人看差了。”他不再纠缠此事,转而谈论起案几上的一幅新得古画。

谢桉配合着品评,言辞精当,态度从容,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个小插曲,并未在他心中留下任何涟漪。

他甚至能感受到对面投来的、那道看似平静实则隐含探究的视线,但他全然无视。

期间,萧珩又几次将话题引向边关风物、用兵之道,看似在与楚叙之探讨,实则不时观察谢桉的反应。

谢桉要么静静聆听,偶尔插言几句也是见解独到,与自己的身份学识相符;要么便专注于盘中糕点,或是欣赏池景,对楚叙之并无多余关注,态度疏离而正常。

他这种全然“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萧珩有些捉摸不透了。

若他们真有隐秘关联,谢桉多少会有些许不自然,或是刻意回避。

可谢桉没有,他坦荡得仿佛楚叙之真的只是一个刚刚在御前结识、略有交锋的普通朝臣。

裴观野则始终扮演着忠勇直率、偶尔能语出惊人的武将角色,与萧珩对答如流,目光大多数时间停留在太子或是画卷上,偶尔扫过谢桉,也很快移开,恪守着臣子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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