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屋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夏无晴的心顿时像烛火般忽明忽暗。
她拱手,恭敬道,“三师叔,这次是弟子疏忽,未能检查好,还望三师叔恕罪。”
“此事与你无关。”沈青菡道。
话里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淡漠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这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吓得夏无晴心中变得惶恐起来。
她们一行人本在四处追踪穷奇的踪迹,但到了晚间汇合的时候发现云姝不见了。
回到别院才知道竟然出现邪物作乱的事。
好在三师叔没事,不然她们这些做弟子的难逃其咎。
即便她是掌门首徒,也免不了要受一番责罚。
“康芙在楼阁里,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沈青菡冷声道,沉静的视线变得凌厉,带着一股子压迫感盯着师侄,“她说想要用我的命换夏家一个宠妾的位置。”
平平淡淡的语气犹如一番惊雷落入夏无晴心中,将她砸的几乎要站不稳。
努力控制住身形,她深吸一口气,躬身道,“弟子一定查清此事,绝不让有心之人污蔑我夏家的名声,更不能让那些奸人挑拨紫云宗与夏家的关系。”
“嗯,你去查吧,有消息通知我。”沈青菡道。
“是,三师叔。”夏无晴带着一身冷汗退出去。
她用颤抖的手指轻轻关上门,快速离开酒楼。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云姝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手中的剑无声的握紧,薄唇轻启道,“师尊,既然此事与夏家有关系,您为何要告诉大师姐?她是夏家的人,一定会偏袒夏家。”
“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偏袒就能掩饰住的。”沈青菡勾唇,眼里露出一抹不屑的狠意,“虽然现在康芙尸骨无存,死无对证,但我有的是办法对付幕后真凶。”
她神色自信,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倒是让担忧的徒弟放下心来。
不解的问道,“您告诉大师姐是想警示夏家吗?”
“当然不是。”沈青菡眉梢上扬,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泛着危险的光芒。
她身份尊贵,又法力高深,哪里需要走那些弯弯道道去报仇。
这一把,她直接明着来,但凡是与此事有关的人,都逃不出她的掌心。
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云姝不再纠结夏无晴的事情。
禀告起自己的发现,“弟子查到那座楼阁是专门用来压制修为的邪物,但通常会辅以其他药物使用。康芙能下手的机会并不多,弟子根据推断,让花魁重新按照那日芙蓉糕的配方做了一盒糕点,味道与那次有些不同。”
“她倒是聪慧,知道我防着她,干脆来个借刀杀人。”沈青菡轻笑,眼眸赞赏的望着徒弟,“你这么短的时间能想到这一点,真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弟。”
“谢师尊夸赞。”云姝被夸的低下头去,眼里的杀意化作淡淡的笑意。
她收起从心底涌起的喜悦,面无表情的继续道,“弟子检查过花魁的房间,发现熏香也有问题。”
“这些事情,蕊娘知道吗?”沈青菡好看的眉头轻蹙。
瞧着自家师尊眼底对花魁的怜惜,才被夸过的徒弟不高兴的抿着唇,“她不知情,全程都被康芙利用,而且康芙表妹的身份是假的。”
“嗯。”沈青菡放下心来,垂着眼眸深思。
若是蕊娘真的有害她之心,面对这么柔弱漂亮的美人,她倒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
她不说话,云姝乖乖的静默等候在一旁。
只是那张漂亮冷酷的小脸上,带着不悦。
心中暗暗后悔,她应该说此事与花魁有关。
那么,她师尊就再也不会对一个青楼女子念念不忘。
专心想着自己事情的人,自然是不知道徒弟内心阴暗的想法。
沈青菡想到一点,唇边露出是释然的笑容。
如今蕊娘才十七岁,应该给漂亮美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至于说是蕊娘表妹的康芙,谁知道她真实年龄,更何况杀康芙的人是云姝。
与她无关。
她脸上无声的笑容落在云姝眼底,令人极其不舒服。
沉默许久的徒弟打破房间里的安静,沉声道,“师尊,给柯家邪物的人查不到身份。据柯家所说,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人,云游到此,三言两语哄得柯家买下此物。”
一番话成功让深思中的人回神,漂亮的黑眸专注的看过来。
她掩去眼中的不悦,认真道,“依弟子之见,那人必定与康芙有关,在柯家面前展露出来的相貌应当是幻化出来,为了就是不让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嗯。”
沈青菡点头,赞同徒弟所有的猜想。
这样一来,此事与柯家也无关。
幕后之人只是利用她们,让她住进楼阁之中。
不得不说,那人将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巧妙。
每一步棋,都走在她之前。
不过,游戏结束,轮到她反击了。
“云姝,你将这缕蜘蛛丝交给你大师姐,让她们尽快返回紫云宗,查清楚伏妖塔的事情。”她吩咐道,从袖中拿出被她捻断的蜘蛛丝。
云姝接过蜘蛛丝,眼里浮现一抹狠意。
垂下眉眼,神色如常道,“师尊,要不要将蜘蛛妖抓回紫云宗,到时可以直接对证。”
“不必。”沈青菡不假思索的拒绝,看着动了杀意的徒弟,耐心解释道,“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出蜘蛛妖,必定也能悄无声息的杀掉蜘蛛妖。把她带回紫云宗,她即便能侥幸活下来,余生也是要被禁锢在伏妖塔里。”
“我既然答应放她自由,自是不会失信。”
“是,师尊。”
云姝听话的领命,放弃抓蜘蛛妖的想法。
她转身出门,去柯家别院找夏无晴。
屋子里只剩下沈青菡一人。
微弱的烛火被她挥手熄灭,窗外明亮的月光洒落下来。
她借着月亮的光辉,走到床边躺下。
昏昏沉沉睡了几天的脑子,这会异常的清醒起来。
卷翘的睫毛微垂,遮住漆黑的瞳仁。
精明的脑子快速转动起来,将这些天一系列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串联起来。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心中浮现一个不可思议,但又能说得通的想法。
此次想要取她性命的凶手,或许不止一人。
最近与她发现过矛盾的人,无非就是宗眉君和夏从芝。
这两人关系极好,在她外出这段时间,两人经常聚在一起喝茶,说不定就是在讨论如何杀掉她。
只不过,这两人蠢了点,竟然真的以为能杀掉她。
想通了一切,她唇边露出一抹狡黠自信的笑容。
在清冷的月色下,透出若有若无的狠厉。
*
在坚硬的床铺上睡了一晚,沈青菡只感觉腰酸背痛。
一大早,漂亮的眉眼微微皱着,露出生人勿进的冷意。
夏无晴带着一众弟子过来辞行。
看着三长老面色不善的样子,她心中一个咯噔,怀里没有温度的蜘蛛丝仿佛发烫一般,令她心跳不由的变快。
一瞬间,她心中转过万千思绪,最终想到夏家的兴衰荣辱,将那股想要坦白一切的想法按压住,垂头恭敬道,“三师叔,弟子定会查清楚蜘蛛妖一事。”
“嗯。”
沈青菡神色不耐的应了一声。
她心情不好,让几个师侄都战战兢兢。
大家不敢多呆,一起随着夏无晴离开。
看着自家师尊阴云密布的脸,云姝关心问道,“师尊,您怎么了?是不是...”
她想问是不是因为暗杀一事,结果一早冷着脸吓得别人心惊胆战的人揉捏着肩膀,红唇间挤出带着委屈的声音,“真是讨厌,毁掉我所有的东西,害我只能睡硬邦邦的床,肩膀都睡疼了。”
她收回心中的担忧,走过去,柔声道,“弟子帮您捏一捏。”
“你还会按摩?”沈青菡问道,脸上露出好奇的笑意。
她放松身子坐着,任由徒弟修长白嫩的指尖按在她肩头。
不轻不重的力度很好的缓解僵硬的肩膀。
漂亮的眉眼舒适的眯起来,化去脸上的寒霜冷意。
“还不错。”她轻笑着夸赞。
云姝认真替自家师尊按摩。
想必聪慧过人的大师姐怎么也想不到,她师尊心情不好纯粹是因为没有睡好。
不过被她师尊这般无意的敲打过,大师姐竟然会乖乖把蜘蛛妖的事情上报给二师叔知道。
“云姝,你今日再去找一找你小师叔的下落。若还是找不到,我们便晚上启程回紫云宗。”沈青菡舒服的闭着眼眸道。
“师尊您呢?”云姝问道,手里的动作不停。
漆黑的眸子盯着眼前柔软圆润的脑袋,等待一个想要听到的回答。
“我自然是在酒楼等你的消息。”
“好。”她愉悦的眯着眸子,很满意这个回答,“弟子现在出门,日落前回来。”
“嗯。”
沈青菡揉着舒服多了的肩膀,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看着云姝出门的背影,她无聊的坐到窗边欣赏风景。
上次将镇上逛了一圈,实在是没发现有什么好玩的。
唯一有点意思的青楼,花魁还是个未成年,这让她一颗风花雪月的心无处安放。
她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哈欠,半阖的眸子瞥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怀里抱着一只猫。
一人一猫各吃着一串糖葫芦。
“过来。”她轻声唤道。
隔着一条街的金金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声音,抱着穷奇跳过来。
落在屋顶上,沾满糖葫芦的嘴巴高兴的咧起来,“主人。”
“就知道吃,我昨天差点没命,你都不知道吗?”沈青菡抬手,捏住小娃娃柔软的脸颊。
正好捏中嘴里的糖葫芦,但奇怪的是金金不像普通小孩子那样会疼痛的张开嘴,反而是若无其事的继续咀嚼着。
她不由的用力又捏了捏。
嘴里的糖葫芦下肚,金金这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
惊讶的睁大眸子,“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这里有谁修为比你高吗?”
“没有。”沈青菡不爽的回了一句。
不想让旁边的魔兽瞧不起,她懒得细说,转移话题道,“我给你的钱花的怎么样了?”
“还有好多,我和穷奇只花了十两银子。”金金回道,说话间不忘吃糖葫芦。
“用不着给我省钱,我多的是钱,想买什么就尽管买。”沈青菡道,看着小东西吃糖葫芦的样子,越发觉得可爱。
她伸手揉着金金的脑袋,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要不要给我做女儿,我好吃好喝的养着你。”
“我才不要!”金金鼓着嘴巴拒绝,咬掉最后一颗糖葫芦,声音变得含糊软糯,“我都活了上千年,才不要给你一个百岁人类做女儿,传出去我会被人笑话的。”
“就是。”穷奇帮腔,金色兽瞳盯着沈青菡,喉间发出低哑的声音,“你要女儿不会自己生吗?”
“有你什么事?”沈青菡不客气的怼回去,伸手去摸猫耳朵。
看着穷奇要躲,她咬着牙阴恻恻道,“你这些天吃喝玩乐花的都是我的钱。”
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兽略微懂得吃人嘴软的道理,原本要躲避到一旁的脑袋像个木头似的杵着不动。
任由那些柔软的小手捏着它的耳朵,顺着头顶的火红云纹摸到光滑的屁股。
“这皮毛真是柔顺舒服,若是用来垫着一定很软。”沈青菡笑嘻嘻道,享受着手里毛绒绒动物特有的柔软触感。
她揉捏够了脑袋,手指抬起穷奇的一只爪子,笑道,“你就是用这只爪子刺穿我心脏吧?”
“我用的是右爪。”穷奇理直气壮的回答,抬起另外一只爪子,“本来应该是左爪,不过被你躲过去了。”
“那我还真是不幸。”沈青菡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一巴掌把毛绒绒的大猫拍下屋顶。
穷奇落到地上不痛不痒,立马跳起来冲着楼上的人龇牙咧嘴。
它轻松跳上屋顶,高傲的叫嚣起来,“看在炫金玉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
“哼。”沈青菡轻嗤一声,看着金金道,“今天晚上准备回紫云宗。”
“这么快?”金金不舍的眨巴着眼睛,圆圆的眼里很快蓄满泪水,“主人,我还想再玩几天...”
这副可爱的模样戳中沈青菡心里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她轻笑一声道,“行了,别装可怜。既然你想玩,那就再玩几天,不过若是我有事召唤你,要立刻听我命令回来。”
“好的,主人。”金金瞬间开心起来,抱起穷奇道,“我们还要去街尾喝酸梅汤。”
“嗯。”沈青菡点头答应下来。
看着小东西玩得乐不思蜀的模样,她不由的想到她被禁锢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的童年。
那份她没有享受到的快乐,让金金享受也不错。
虽然她体内流淌着卑劣无耻的血脉,但至少,她不会把自己的悲剧重新加在另一个人身上。
她望着刺眼火热的太阳,脸上浮现一丝落寞的神色。
孤独缺爱的童年是她心中永远都抹不去的一道伤,也是她放荡人生最重要一个原因。
如果她能有一个可可爱爱的女儿,她一定捧在掌心疼爱。
不让女儿受半点委屈,给女儿完整有爱的童年。
沈青菡想着唇角翘起来,不过很快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般,笑容消失。
她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和一群心思狠毒的女人斗智斗勇,而不是傻乎乎的养孩子。
更何况,谁给她生孩子都不确定。
她一时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思,关上窗户,回到床上躺着。
虽然身下的床板坚硬,好过坐在椅子里。
她睁着眼睛天马行空的想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外面天色变黑,街道上都是行人归家的声音。
而她,同样在等着人回来。
她等的人,会遵守约定回来。
不会像那两个不负责任的东西,只顾玩乐,根本不顾自己的亲生女儿。
“师尊。”房门被人推开,高挑优雅的身影如约出现在门口。
脚步声进入房间,在床前停下,“弟子今天还是没有找到小师叔。”
“嗯,不必找了。”她收回思绪,神色淡淡道。
从床上坐起身,手指掀开红纱,乌黑的眸子望着那张冷若冰霜的小脸,“你回房收拾好你的东西,半个时辰后出发回紫云宗。”
“是。”
云姝回房收拾东西。
她带的行李并不多,一个小小的包袱,很快就收拾好。
见还没到半个时辰,她用余下的时间喂马、整理马车。
重新添置了几床柔软的垫子和棉被,又将马车四周、包括车轮都擦洗了一遍。
沈青菡靠在窗边,看着忙忙碌碌的徒弟。
比起她这个娇气矜贵的师尊,云姝简直是二十四孝好徒弟。
吃苦耐劳不说,还会很多生活技能,铺床扫地、端茶倒水、驾马喂马,做起来都是得心应手。
基本上不需要她操心。
看看云姝忙完一切,沈青菡姿态轻松的下楼。
她没有行李,只有身上的一堆银票。
庆幸的是,她的银票都带在身上,没有随着那幢可恶的楼阁一起毁灭。
“师尊,已经准备好,可以随时出发。”云姝道。
“好。”
沈青菡坐上马车,舒服的躺在铺了好几层柔软棉被的小床上。
她摸着身下略显粗糙的棉被,怀念她自己的顶级蚕丝被。
等到了紫云宗,她就能重新享受顶级生活。
“云姝,你路上慢点。”她对外吩咐道。
“是,师尊。”
云姝扬起马鞭,马车平稳的跑起来。
她抬头望着天上阴沉的夜色,眉心微皱,“师尊,恐怕要下雨了。”
“下雨?”沈青菡坐起身,打开窗户,望着黑漆漆的夜空。
视线往上,看不到月亮,甚至连星星都没有。
她撇了撇嘴,小声抱怨起天气,“真是出行不利,明明下午天气还挺好的。”
这话被驾车的徒弟听见,回她道,“师尊,弟子找处可以避雨的地方。”
看来今晚要露宿野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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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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