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答，江离澈追问：“你想做什么?”
“我……”曲翎音犹豫片刻，抬眼对上江离澈询问的目光，“我饿了，想自己做些吃的，但……”
言及此处，她回眸瞧了一眼狼藉的灶台，竟觉有些丢脸，嗫嚅着补充：“但我好像不是个做饭的料。”
对于面前的一片狼藉，江离澈却是没有半分异样的情绪，只问：“你下午没吃饭吗？”
不提还好，这么一提，曲翎音的肚子立刻咕噜一声响。
可不嘛！干了大半日活，确实没吃上饭。
“没。”她浅浅答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耳畔突然响起一声轻叹。
抬眼之时，江离澈已行至灶台前，一眼便瞧见了她那碗黑黢黢的面：“这是你给自己做的午饭？”
曲翎音羞愧捂脸，答：“没错。”
“那就不要吃了，只怕吃了会闹肚子。”江离澈将那碗面移到一旁，低头翻找起食材来。
奇耻大辱！曲翎音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但好在江离澈不知这面是为他准备的，若是知道，不知他会是何感想。
眼见江离澈利索地卷了衣袖和起面来，曲翎音问：“师兄，你这是？”
“你不是饿了吗？”江离澈回答得十分平淡，手里和面的动作却是半分未停。
曲翎音惊叹：他这是要给我做吃的？
“你衣裳湿透，便不要站在门前吹冷风了，去桌边坐吧。”江离澈没有抬眼，只专心做起吃的来。
索性现在确实饿了，曲翎音乐得吃个现成，自然开心应下，欣然坐在桌前打量起灶台边的人来。
此刻，江离澈卷着袖子，动作流利熟练地揉着已经成型的面团，十分认真。暖黄的烛光下，他的睫毛在眼下浅浅投下阴影，这是平日里不可能见到的江离澈。
曲翎音双手撑着下巴，就这么定定看着出了神。
江离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低声问：“看着我做什么？”
柔和平静的声音将曲翎音飘散出去的思绪拉了回来：“师兄，你是常常自己下厨吗？”
“并不经常。”江离澈往炉灶里添上几根干柴，待锅中水沸了后有条不紊地下面。
曲翎音有些好奇了：“那师兄你为何如此熟练？”
用筷子搅动着锅中的面，江离澈淡淡回应：“只是从前不常在玄清门，外出之时，总得自己动手做些吃的，熟能生巧罢了。”
“原来如此。”曲翎音点点头，“没想到你还需要自己做吃的……”
她喃喃说着，江离澈那边已经将面捞起。
只见他动作娴熟地切了葱花均匀撒在面上，淋上汤汁后，那面便悠悠散发出香味，勾的曲翎音肚子又咕咕响起。
江离澈将面放在桌上，而后才在她的身侧坐下：“快些吃吧。”
眼前的一碗面色香俱全，曲翎音忍不住吞了口水，立刻取了筷子刨了一口。
“好吃！”一口下肚，曲翎音只觉得身上都暖和起来，立刻朝江离澈竖了大拇指。
没想到，他做的面居然这么好吃！
见她一口接一口刨进嘴里，江离澈柔声提醒：“慢些吃，易伤肠胃。”
但干了那么多活，曲翎音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只低头专心吃着嘴里的面。
到底是饿了，满满一碗面不过片刻便已见底，曲翎音连汤都喝光后，才满足放下碗筷。
“吃饱了？”江离澈给她递了帕子。
“饱了。”曲翎音揉了揉肚子，接过帕子擦去唇边的汤汁。
见她肩头的衣裳滑落，江离澈抬手拉了拉，道：“既然吃饱了，那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填饱肚子就没了烦恼，曲翎音本想应下，却突然想起自己在此处的目的。
还没学会做面呢！
但江离澈在这可不好继续，得先把他支开。
思索着，她道：“那个……师兄，你先走吧，这里被我弄得一片狼藉，我收拾好便回去。”
但江离澈却答：“灶台我已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闻言，曲翎音侧身朝灶台看去，方才还一片杂乱的厨具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了。
“走吧。”江离澈起身抱起书卷，“我送你。”
“那好吧。”曲翎音应下声来。
虽然面还未学会，但眼下没有什么好的借口，加之楚白昭也还要几日才会回来，倒也不一定非要今晚就学会。
两人还未出门，门外便传来周梨的声音：“小丫头。”
完蛋！
曲翎音心头大喊不妙，但却已来不及，门外的周梨已推门而入，并将她的目的直言说了出来：“你的面学会没有，让我看看做的如何了？”
果然，听清此言，江离澈回眸瞧来，问：“你学做面？”
此时，周梨也看到了江离澈：“小掌门你怎在这呢？”
江离澈正欲回答，周梨却先开了口：“小丫头，你不是说要做面给小掌门吃吗？刚好，我看看你做得如何了，若是可以，你刚好就给他了！”
哦吼！全完了！
曲翎音说不出话来，只得尴尬一笑。
周梨朝灶台边看了几眼，竟看到了那碗做失败的面，一脸震惊看过来：“这是你做的面？这也太……”
被嘲笑了！
不对，曲翎音突然反应过来，江离澈不是收拾好灶台了吗，怎么没把那碗面倒了？
“周婶。”江离澈在此时开口了，“阿音闲来无事，给你添麻烦，时辰不早，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吧。”周梨点头，停止了对那碗面的嫌弃，“那我便走了，但今日还是多亏了小丫头，若非她替我洗了十多盆菜，我也确实没精力过来了，以后若还想学什么，再找我便是了。”
曲翎音真想上前堵了周梨的嘴，但奈何江离澈在此处。
周梨同江离澈告别后便匆匆离开了，屋里只留两人立于门前。
“大师兄……”曲翎音先行开口打破沉默，“不是回去休息吗？我们走呀！”
江离澈却没有移动脚步，只回身对上她的眼，问：“所以，你今日是想做面给我吃？”
答是还是不是？
未等她应答，江离澈又问：“所以，你没吃上午饭是因为去找周婶学做面？作为报酬替她洗了十几盆菜？”
曲翎音本想否认，但抬眼对上江离澈的那双澄澈的眼，她竟不觉说出真话来：“是……”
“为何？”江离澈又问。
这一问，彻底叫曲翎音答不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江离澈情绪似乎不对。
江离澈没有催促，只那么静静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回答。
思索着，曲翎音道：“因为……大师兄很忙，而我作为你的师妹又帮不到你，所以我想你定是大多时候都没有空吃饭的，我若会做也能替你分担些。”
此话出口，江离澈眼底似乎有些淡淡的失落，但转瞬便已消失不见。
“多谢。”江离澈再次放下手中的书卷，行至灶台前端起那碗黑黢黢的面条。
“大师兄你做什么？”曲翎音惊了，江离澈不会是要吃吧?
所料不错，江离澈居然真取了筷子，挑了面往嘴里送。
见此，曲翎音快步上前想要阻止：“师兄你别想不开啊！方才你自己还说吃了会闹肚子，怎得现在又要吃了？”
但她到底不如江离澈的动作快，待她碰到碗时，江离澈已吃了一口。
曲翎音急了，动手抢起碗来，却不料江离澈端得极稳，竟是抢不动。
眼见江离澈又要吃一口，她用尽力气拉了一把：“大师兄，你快松手啊！”
这么一拉，那面里所剩无几的汤汁尽数洒在了江离澈白净的衣裳之上。
黑色的汤汁在那白色的衣裳上尤其扎眼，来不及多想，曲翎音匆忙从衣袖里取了帕子上手擦拭起来。
“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那面我自己都吃不下去，你方才是不是吃了一口？快，吐出来！”
与她的焦急不同，江离澈十分平静：“我怎可浪费你的心意？”
听清此言，曲翎音猛然抬眼。
五年过去，江离澈的个子比当初更高了，此刻，她只堪堪同其肩膀一般高。
因此，两人站在一起说话时，曲翎音总要抬抬头。
“但你也不必虐待自己呀！”她有些无奈，以前怎么没发现江离澈这么犟？
不过仔细想来，他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就如同五年前，江离澈就从未放弃过查清她的身份，也从未忘记曾说过的话。
得知自己确是魔胎无疑时，他确实对自己出了剑。
江离澈认准一件事后，好像从不会轻易改变。
轻叹一声，曲翎音又擦拭起他衣裳上的汤汁。
下一刻，江离澈突然伸手抓住她捏着帕子的手腕，将她往身边带了带。
“阿音……”烛火下，江离澈的眼神尤为执拗，“你为我做面，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师兄吗？”
这话问得有些莫名，曲翎音未多想，脱口而出：“不然呢？”
这三个字出口，不大的厨房里立刻安静下来，她清楚察觉到江离澈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你也会给别人做？”他问。
曲翎音更疑惑了，想了想还是答：“也不是所有人都做，当然，师尊、师姐的话，我也是会做的！当然，我做成这样，估计他们也下不去嘴……”
她自认为这回答没错。
江离澈松了手，纤长的眼睫遮住他的眼。
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曲翎音正想再说什么，却见他缓缓抱起桌上的书卷，道：“确实，师尊和阿昭都是你我最亲之人，以后，你给他们做就是了。”
“大师兄，我不是不给你吃。”曲翎音解释起来，“只是今晚这碗面显然不太成功，下次我再……”
“不必了，我不爱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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