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曲翎音没有想到江离澈会突然送自己东西。
见她不接，江离澈却缓缓靠近，将那通透的簪子小心插在她的发髻中。
他的动作轻柔，并未让曲翎音感觉不适。
而此刻的曲翎音只觉得鼻尖萦绕着江离澈身上的气息，回神之时，江离澈已后退一步保持与方才一般的距离。
“你去找过阿昭了？”
曲翎音余光瞥了一眼身上的外裳，想来，江离澈认识这衣服。
“来找你之前，我见过师姐了。”
江离澈对上她的目光，忽然认真问：“你这几日，为何不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了？”
曲翎音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江离澈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大师兄，你不是不喜欢我问这个问题吗？”虽心有疑惑，曲翎音却还是回答了，“既然你不喜欢，那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问。”
她已经放弃了这个任务，那也没有必要再去追问江离澈了。
看着面前俊美的容颜，曲翎音突然想说句心里话：“大师兄，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以后，你开心快乐就好。”
这话，是她想送给江离澈最后的祝福。
然而，江离澈却并不开心，他那微红的唇紧紧抿着，眼底情绪复杂。
良久的沉默和街头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包裹着两人。
曲翎音凝视着面前人，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都没办法说出口。
算了，以后的他们，不会再见了。
“阿音……”忽的，江离澈开了口。
听得他唤自己的名字，曲翎音抬头对上面前的眼眸。
面前这一双眼，无论何时看都叫人移不开眼，包括现在。
“阿音。”江离澈语气不急不缓，“你可以再问我一次吗？”
曲翎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思索片刻，她问：“大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夹杂着寒气的风吹拂在脸颊上，她瞧着江离澈缓缓靠前半步，一手好似想要抚她的脸，却在还有咫尺之隔时停住。
下一刻，一字一句被夹在风、小贩的吆喝声中传入耳中：“你这样的……喜欢！”
听清最后那两个字时，曲翎音的心好似漏了一拍。
她不是没有猜到江离澈要说些什么，可是，为什么她早有准备却还是觉得心头触动？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江离澈眼底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缓缓收回那没有抚到曲翎音脸庞的手，悠悠开口：“那日，你鼓励阿昭来同我表明心意，我拒绝了。”
这件事，曲翎音清楚。
但她没有打断江离澈的话。
“阿昭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彼此熟悉，因此我知道阿昭不会因此与你我生分，也……十分清楚我心中所想。”
“再见之时，她告诉我，要勇敢，就如同她一般。”
曲翎音静静听着，江离澈也犹自说着。
“其实，我和阿昭真的很像，那日，我亲口听你说过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但……我也想赌一次……亲口同你问一个答案。”
这话，与楚白昭所言，十分相似。
忽的，曲翎音捕捉到他话语中的一点，问：“你什么时候听我说的？”
听他问起，江离澈有些自嘲地挤出一抹笑：“那日你在阿昭房中，我碰巧去送东西，恰巧碰到阿昭问你喜不喜欢我……”
言及此处，江离澈抬起眼眸，那浅浅的瞳色没有掩盖住眼底的悲色：“我听到你说，你不喜欢。”
曲翎音恍然，那日听到的花盆坠落声，并不是风大所致。
“所以阿音。”江离澈没有停，“我今日还是想问你一句，你……喜不喜欢我？”
后面的几个字，江离澈说得有些困难。
但曲翎音却清楚地听到了每一个字。
江离澈目光灼灼，未移半分，执着地等待着她给出一个答案。
曲翎音知道，这个时候，她该回答一句不喜欢。
待她死亡离开这个世界后，她与江离澈、以及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再有联系。
可不知为何，那三个字竟是说不出口来。
而江离澈却不催促，只静静等，仿佛一定要听到曲翎音亲口的回答方才罢休。
“我……”
曲翎音动了动唇，但方才吐出一个字，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男声：“掌门？”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将两人的目光齐齐拉了回去。
方才回头，街道那头便匆匆赶来一支身着玄清门弟子服的队伍。
“你们怎在这？”看清来人，江离澈沉声问，“神色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为首的弟子匆匆行了一礼，示意江离澈到一旁略微隐蔽些的地方说。
似乎真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江离澈听那弟子简短的说明后，面色亦是逐渐凝重起来。
好半晌，两人才结束对话靠了过来。
曲翎音本该保持沉默，但见江离澈那解不开的眉，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大师兄，可是发生了什么棘手之事？”
听得他问，江离澈却面色犹豫、不愿与她说。
曲翎音了然，大抵是什么秘密任务或重要事务，不好多说，于是，她道：“无碍，若是不方便的话，你可以先去处理。”
若是江离澈离开，那她也可趁机离开寻找死亡方法离开这个世界。
但出乎意料的，江离澈却开口了：“阿音，你可还记得我方才同你说过的，在你醒来后，我便传信给轩轩？”
“记得。”曲翎音答。
话才出口，她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匆忙开口：“莫不是轩轩出了什么事？”
江离澈没有反驳。
“情报说，轩轩带着一队弟子返程，到了时辰却没有到达约定的地方，弟子们一查，发现已经联系不上他了。”
“什么人？居然敢对玄清门的弟子下手？”
曲翎音想不明白？
玄清门乃是九门三首之一，门中弟子在外无一不受人追捧，怎可能有人敢动他们的主意？
忽的，她联想到了楚白昭之前所说的话。
“难不成……”曲翎音缓缓抬眼，对上江离澈的目光，“是虎……”
“阿音。”江离澈却在此时打断她，“此事不宜在此处商讨，我们先走。”
此话不无道理，这里人来人往，谁知会不会隔墙有耳？
但似乎是察觉到曲翎音在为唐明轩担心，江离澈低声安慰：“不用担心，我会找到他的。”
江离澈这人，一般不轻易许下承诺。
但一旦许诺，那他一定会去完成。
故而，听到江离澈这句话时，曲翎音本担忧的心忽然落了下去。
见她面色缓和，江离澈才下了命令让弟子们离开镇子。
队伍散去，江离澈再次开口：“阿音，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去找轩轩。”
“大师兄。”曲翎音拉住想要转身的江离澈，“我和你一起去。”
她不会回去了。
一来，她本就是要离开的；二来，她也实在担心唐明轩。
江离澈知晓她的担忧，但却还是柔声劝诫：“阿音，现在的修仙界表明平静实则暗潮汹涌，各门各派都有弟子无故失踪，你如今无灵力傍身，还是在玄清门安全些。”
曲翎音知道江离澈是担心自己。
抬眼，对上的是江离澈关怀、温柔的目光。
她没有躲闪，只道：“大师兄，做事从来都不单单依靠灵力的。”
言及此处，她缓缓抬手，用手指碰了碰太阳穴的位置：“还有这儿。”
“五年前，我方才来到玄清门，封锁魔丹后的我，依旧没有任何的灵力，但依旧可以解决龙阳阁之患，如今的我与五年前的我有何区别吗？”
被她如此一问，江离澈动摇了。
“况且，轩轩出事，你觉得我能安心待在玄清门吗？”曲翎音问，“大师兄，你不是第一日认识我的。”
她的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坚定。
如此坚定的语气，让江离澈不得不重新考虑。
良久，他从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有些眼熟。
曲翎音定睛一看，是袖封，是五年前江离澈送给她、又被她还回去的袖封。
五年过去，那袖封已有些旧。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你就同我一起。”江离澈一边说着，一边执起她的手腕，将袖封缠好。
看着他轻柔的动作，曲翎音心中有些触动，最后只回了一个好字。
戴好袖封，江离澈带着她朝镇子外走去。
两人默契的谁也没再提及方才感情的话题。
曲翎音想：不日便要离开，无需再提。
而江离澈，大抵觉得来日方长。
两人出了镇子，便御剑朝方才那队弟子离开的方向而去，不多时，就追上了队伍。
见到江离澈，领队的弟子立刻慢下御剑的速度，靠近过来：“掌门，唐师弟失踪的地方在两百里外，只是我等修为有限，没办法追踪到师弟的气息。”
“好。”江离澈沉声应下，“他们最后落下的驿站是何处？”
修仙界弟子入住的驿站有统一的记录方式，因此很好找。
故而那弟子立刻回答：“是在虎阳门与我玄清门交接处的一个小城。”
曲翎音敏锐捕捉到江离澈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
难道，唐明轩的失踪果然和虎阳门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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