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可想知道，传说中的碧霄丹的下落？”
半云一脸诚恳地说道。
虽然景子昭是丹道上的天之骄子，但碧霄丹毕竟也不是凡物，也许对他也能起到借鉴学习的作用呢？
半云的想法是用碧霄丹和景子昭交换让她活下去的机会，与一些能够治愈方流夜的伤势的疗伤丹药。
景子昭神色平淡，似乎对她所说的碧霄丹并不感兴趣，却仍然“哦？”了一声。
他冰蓝的双眼颜色极净、极浅。
半云几乎像直视炽亮日轮般眩晕，看不出他居高临下的目光究竟聚焦在自己身上的哪个部分。
景子昭微微皱眉。
少女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眉眼清丽，穿着却有些不伦不类。
月白色交领广袖襦裙平白短了一截，裙摆下露出一双造型奇怪的白鞋。
明明身处让所有灵体无所遁形的封灵大阵中，她也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
在封灵阵中被迫现形，被喜好吞食邪祟的明蝉追赶的她，显然不是人。
倘若她是魔灵，那么额上本应有代表境界深浅的业火红莲的印记，魔气越浓郁，莲瓣便越多。
以她身上毫不遮掩的外露的魔气程度，足以当个在人间为祸一方的大魔头，额头上至少应当有三瓣红莲。
但少女额头白皙光洁一片，什么也没有。
连那双杏核似的、睁得溜圆的黑眼睛，都毫无阴霾，清澈见底。
奇怪。
景子昭略感兴味，又微微挑眉。
半云看他半晌都没回话，只能自己硬着头皮继续说，“如果您感兴趣的话，能不能，放我一马？我来此地，并非是想做坏事……”
等等，其实把碧霄丹偷走，对丹堂来说也算是一件坏事吧？
半云假装不知道有这回事。
少女的声音突兀地顿了一下，又顺了下去。
轻易看出她脸上些许不自然的窘迫之色，景子昭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连掩饰自己、装模做样都做的这么蹩脚，她能干什么坏事？
他流于唇角的笑意还未彻底显露，便看见少女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明亮如辰星。
“……不过，我还有一位必须要救、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如果您取走碧霄丹的话，不知能否再赐我一些疗伤药？”
——重要的人？
半云话音刚落，便愕然地发现景子昭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
他蓦地迫近几步，气势汹汹。
半云被逼得连连后退，满脸震惊——不会吧不会吧，人美心善的原书男二不会这就准备直接把她消灭了吧？
雪竹玉松般的少年比她高许多，因此俯视她时眼帘微垂。
他眉梢纤秀如细雪，绮丽静美的眉目中却流露出不相符的躁郁之色，与他彷如缥缈冰雪削成的相貌气质截然相反。
他靠得有些过于近了，半云吓得像只鹌鹑。
蹲在少年微拢的掌心的小蟾蜍却抓住时机，忽然探出鲜红的小细舌舔了一下少女的脸颊。
吸溜。
半云懵了。
连景子昭也似乎被小蟾蜍这意外之举惊到了。
“明蝉，你……”
如冰雪雕成的少年半晌无语，连身上之前那股咄咄逼近的强硬气势都散去了一大半。
土黄的小蟾蜍歪了歪头，状似无辜。
之前小山般庞大的时候，它给半云留下的印象颇为可怖，但缩小到只有拇指大小后倒显得有些可爱起来。
半云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出声。
“请问……我能走了吗……？”
感觉现在的情形有些怪怪的……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是拿了碧霄丹就跑吧。
景子昭又恢复了那副隐隐中透着不耐的疏懒神情。
他问：“你要救谁？”
半云愣住，立刻开始大脑风暴。
原书中，景子昭和方流夜有什么交际吗？万一他们之间有过节，却让景子昭知道了亟待治疗的人是方流夜，那不就全完蛋了。
她思来想去，好像这两个人真没什么交叉的剧情线。
但半云还是秉持小心为上的原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谨慎地说：“这个……我不能说。总之，他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死了，我也会跟着死。”
少年冰蓝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显然把这番话理解成了情深意重、生死相随的痴心人殉情的誓言。
“……他对你来说，和性命一样重要？”
半云毫不犹豫，“是的！”
毕竟方流夜是她的宿主啊。他的生命就等于她的生命。
少女的回答清脆响亮、掷地有声。
——她完全没意识到景子昭的言外之意。
……
久久的寂静无言后，景子昭淡淡说道：“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疗伤药，也可以不杀你。”
半云顿时喜不自禁，双眼发亮！
“但是，与之相应的，你要成为我的灵体试药人。”
语毕，还没等半云说答不答应，少年便倏地抬手，新雪般的指尖在她的衣领处隔空轻点了一下。
一道灵动火焰般的红光从他的袖口涌出，萦绕着他的手臂、指尖盘旋而出，遽然窜进半云的锁骨附近。
极明亮的焰色碰撞后湮灭。
刹那后，在少女白皙的肌肤上生出一朵灼灼绽放的赤芍！
半云如被火舌舔舐，泛出灼痛，下意识皱眉轻抚了一下胸口。
景子昭观察着她的神情动作，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
“我现在的试药人都是拥有实体的修士和灵兽，倒确实还缺一个纯粹的灵体。平常人看不见你，但在这封灵阵中，你可以被持有阵眼的人看见。”
“灵体服用的药虽注定不常用，却从未有其他人炼制过。”
“我便要做这第一人。”
半云望着少年睥睨天下的气势，再想到自己锁骨上被强行烙下的印记，无语凝噎。
算了算了，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而且换她自己选择，她多半也是会答应的。
“这些是你要的药。左匣是身外伤的疗药，右匣专治神魂伤。”
景子昭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枚寒玉琢成的精致小匣，半云急忙凝聚注意力，双手接住。
“谢谢您！”
“那个，还有……”
半云看了眼躺在地上可可怜怜的几枚雪白的缓神丸，试图要回来——
同样雪白的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表情立刻凶恶起来，“有了我亲手炼的丹药，你还在想这种劣质品？”
半云小声嘀咕：“多多益善嘛……”
眼看景子昭就要暴跳如雷，半云赶忙改口：“是是是，您亲手炼制的丹药和别人简直是天壤之别！有了您的丹药之后，其他的我都看不上了！”
听少女说得斩钉截铁，景子昭的表情才微微和缓一些。
他两指摩挲，地上的缓神丸便霎时化为齑粉，风一吹，便彻底烟消云散。
半云肉痛不已，还得装成若无其事。
少年不禁唇角微勾。
他掩饰般地轻哼一声，“记得每月十五来这里，帮我试药。”
半云老实点头。
小蟾蜍看她要走了，恋恋不舍地摇了摇小爪。
半云虽然之前被它追赶过，却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也向它摆摆手，小声说：“再见啦！”
景子昭神情不太愉快。
半云察言观色，赶忙补上后半句，“仙君您也再见！十五我会再来的！”
她刚要转身，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仙君，虽然您可能不需要，但是碧霄丹就藏在东南方向的最深处的丹阁角落里的废弃药鼎中。”
半云一口气说完，溜了。
年纪轻轻的丹道天才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皱起。
景子昭回洞府后，又听见有人堵在门外求药。
他不耐烦地一挥手，掌中小蟾蜍便落地化成一位双髻小少年，玉雪可爱，双颊红润。
明蝉作揖道：“公子，我去回绝他们吧。”
少年颔首。
-
丹堂外守着的刑堂弟子还在睡，姿势已经换了许多种。
天边渐渐泛出鱼肚皮白，淡月却还坚持镶在天幕中。脚下的荧光石板中的点点荧光也随着天色转明而慢慢熄灭。
手心被寒玉丹匣的四角尖棱刺得微微发疼，半云仿佛犹在梦中。
——人生差点结束的感觉也太刺激了！
她走回来的一路上还有些惊魂未定。
半云轻手轻脚进了内屋。想了想，决定在方流夜醒来前就把药给他服下，等他醒来时问起就装一问三不知。
免得被方流夜发现她没有信守承诺，自己悄悄去了丹堂。
她翻开小匣，出乎意料地看见了品种繁多的各色丹药，药香扑鼻，宝光闪烁。治疗方流夜的伤势应该绰绰有余，还能剩下许多。
半云总算觉得和景子昭的交易没有很吃亏。
她按照景子昭的说明挑了几枚，走到方流夜床前，动作轻柔地掐住少年下颚，一一喂给他。
少年许是因为伤势颇重，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但一服下丹药，方流夜的脸色便平缓了许多，呼吸也变得更为悠长。
半云喂完药，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剩下的药藏了起来。
一切干完，她回到方流夜床前。
看见少年平静的俊秀睡颜，半云突然就有了养家糊口，搬砖归来看见老婆孩子热炕头般诡异的欣慰感。
少女就这么坐在地上，拢住双膝，一直盯着睡着的方流夜看。
……希望他的未来一片坦途。
半云被涌起的满足感与疲倦淹没，竟然就这样渐渐睡了过去。
叽呱叽呱（猫猫乱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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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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