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穿梭舰的主控室里，显示控制器高高低低铺满了三面墙，身材高大结实的军装男女们忙碌于期间。
众人神色多有倦意，却没有多少紧张之色。有人椅子向后一滑分享咖啡因贴纸和最后一盒口香糖，有人边抓紧整理材料边分心散布队长被熏吐消息，有人就着口味难以下咽的营养剂伸长脖子努力听八卦。
空气中弥漫着极其浅淡的信息素味道，仿佛大商场的香水试香柜台。
砰！主控室大门被一把推开，黑发高挑的年轻军官大步走了进来。
“那些星盗的批捕手续补完了。叶鹰你去和上次我们请客吃过饭那个培林狱长打个招呼，回去加塞走他们的收监流程，不要过文森少将那边的报批手续。我要的陆家私人穿梭舰上员工的口供和关键嫌疑人资金流水、人际往来材料，半小时内做好集体发董立。返航航线报批下来了，季昱你抄送给大家。季昱人呢？”
林峥停在空着的控制位前，一双凤眸危险地眯起，回头扫视房间内众人。
刚才他一路走来，步伐所到之处，咖啡因贴纸和口香糖一扫精光，好奇的八卦和偷听的耳朵整齐收回，坐在门边的Alpha跌跌撞撞慌忙起身把房间新风系统开到最大。
等他在房间中央站定时，大厅里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整齐划一了起来。
原本弓腰缩背打键盘的技术组组长董力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军姿一站诚惶诚恐回答：“季副官说他带小文在陆家少爷那边看着点，提防那少爷找家里告咱们黑状。还说让您状态调整好了过去一趟。”
林峥嗤笑一声，笑得一屋子Alpha齐齐打了个激灵。
但他终究没再说什么，只点头留下句“有事及时汇报”，就转身出去了。
众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刚刚入队不到一周的年轻技术员小声嘀咕：“咱们队长人也长得不凶，为啥我每次一见他就想立正站军姿呀。”
一旁坐的机甲先锋组女Alpha组长叶鹰接茬道：“你说他一个Omega是怎么在咱们Alpha占比80％的边防队里坐稳队长位置的？当年第七星区边缘爆发大型异兽潮汐，三个低等居民星陷入其中，无人敢救。他就敢一个人，单枪匹马开着重型战斗机甲冲进兽潮，直取主脑兽首级。”
小年轻显然初次听闻此事，被队长的神勇惊得合不拢嘴。
叶鹰觉得小年轻的反应有趣，不由得又替队长显摆起来。
“还有，就去年，主星第三卫星附近爆发的异兽潮，两小时就平息了，那就是我们队干的。你猜那天林队斩杀异兽的数量是多少……诶呦，董力，你戳我干嘛？”
董力默默收回手，咳嗽一声，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盯着屏幕敲键盘。反应迟钝的叶鹰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这事我还真知道，但事后收到嘉奖的不是城防师的人吗？而……而且，按照咱们队长这个战功，他不是早就能升将官了吗？”小年轻弱弱问道。
叶鹰连忙一掌拍上小年轻的后脑勺：“诶呦，你这孩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赶紧干活儿吧，想这么多干什么呀。”
*
“这件事怪我，没有多想一点，影响了治安局放长线钓大鱼。回去了我一定亲自上门给治安局领导赔罪。”
幽暗的走廊里，林峥背靠外景舷窗，过分标准的眉眼鼻梁隐没在一片阴影中，语气淡漠打着通信。
通讯对面，直属上级文森少将语气带了几分不耐烦。
“让你每次战前打报告，你权当耳旁风。你个Omega，也不指望你能搞明白什么大局意识，好歹是个军人，听命行事都听不明白吗？”
林峥仿佛对对方的羞辱完全不在意，从兜里掏出一支针剂，分心给自己打上。
他嘴上恭敬道：“是我疏忽，上个季度我们队的光通信接收机就坏了，我们采购的报告上去了我就没上心催。这次恰好在电磁干扰区，老式通信机的消息恰好没传出去。等我回来，肯定督促财政部门把您交代的这事解决了。”
这句话显然把对面噎得不轻。
半晌，文森才冷笑道：“别给我推卸责任。这次的事情你回来好好写检讨，等着挨处分吧。”
林峥不意外这个结果，颇无所谓微挑眉毛。
他慢慢踱步向角落的垃圾桶，余光却突然察觉到走廊转角的身影，步伐一顿，不露痕迹向后藏了藏用过的针剂。
“好的，那具体情况我回来书面报告呈送您。”
林峥现在只想赶紧挂掉上司的通信，语气却让人听不出半分敷衍之意。
转角里藏着的人却在这一刻闪身出现，眨眼间已至面前，劈手就向林峥藏东西的右手夺去。
林峥当即闪身，左手一把钳住来人手臂，借了点巧劲，将人推出数步。
对方也没再纠缠，只在原地瞪着一双漂亮的杏眼气鼓鼓看林峥。
除了他热爱操心的副官季昱还能是谁。
林峥有预感季昱又要唠叨，正要通信一挂，溜之大吉。
不想对面的文森少将却又叫住了他：“对了，下周你记得调休。艾文中将小儿子的生日会记得打扮漂亮点来。”
文森中将的小儿子是个声名狼藉的Alpha，文森这话中的未尽之意不言自明。
林峥刚刚被副官带出的几分松散神色消失了，他没有太多的意外之感，只朝副官相反的方向微微侧过身去。
他的表情隐没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晦暗不明，开口声音却依旧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我和艾文中将也不熟，他家小少爷更是不认识，贸然过去不太好吧？”
“多见几面不久熟了。他家小儿子精神力紊乱问题很严重，现在着急找伴侣。这可是你不可多得的机会，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这种好事能轮得到你？”
林峥猜到自己被上司作为巴结人脉的人情，心下只觉疲惫与恶心，再无心力应付文森，草草应付一句“知道了”，便径自挂了电话。
楼道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是不是文森那狗东西！”季昱愤怒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
林峥已然调整好情绪，没在情绪激动的下属面前表露太多，只回头抱胸看他。
季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峥面前，压低的声音仿佛压抑中即将喷发的火山。
“艾文家老小那是什么玩意儿？他吃喝嫖赌哪样不沾？否则为什么门当户对的都躲着他家走。文森他不帮你挡这事就算了，他居然把你往火坑里推！”
林峥只觉得头大，轻叹口气，用手中的空针剂瓶戳戳季昱。
“好了好了，我还能不知道吗？还有一周时间呢，我应付得来。”
“你应付得了什么呀！……诶等等，你这又是强效信息素抑制剂？你都产生信息素排异反映了，怎么还敢这么打呀？你不要命了吗？”季昱的注意力被成功带偏。
“别危言耸听，我这么多年不就这么一次吗？”
林峥扶额，被陆晏清信息素熏吐这件事看来是真的过不去了。
季昱却严肃了神色，皱眉道：“峥哥，你知道强效抑制剂会使你对信息素的敏感度产生不可逆的损伤的，更何况你现在的精神域状况也不能支持你这样折腾下去了。”
林峥突然意识到季昱想要说什么，连忙阻止：“季昱，你……”
季昱却无视了他的阻拦，继续道：“为什么不试试那个陆晏清呢？你在强效抑制剂生效期对他的信息素排异反应那么大，说明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极高。你这么多年都没有碰到过和你信息素匹配度超过60%的，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啊？”
林峥被他的话无意识地带回一小时前与那位陆家少爷的初见场景。
他想起那人身高肩阔，面部轮廓颇为深邃，配上优越的眉眼形状，就连林峥都不得不承认，是个皮相、骨相都很难挑出错处的帅哥。
可惜帅哥的脑子不怎么好使。
如果说星盗袭击警报响了足足半小时还没去避难屋，反倒没确定星盗全部被捕前贸然出门还能算是养尊处优、刚出社会的世家公子被过于和平安稳的环境养废了安保意识。
但是惊吓过度乱放信息素可就是连青春期小孩都干不出的的蠢事了。
要不是那大少爷吓到连抑制贴都不会用的地步，他当时真要以为对方是故意对他释放信息素了。
但至少这小少爷听话，他怎么说就怎么做。
想起那双惊慌的，带了懵懂的眼，林峥突然觉得传闻中说陆家二房的少爷是个纨绔也许有失偏颇，那孩子分明挺乖的。
林峥思绪转到此处才惊觉自己居然被季昱带进沟里去了。
他好笑地回答季昱说：“你想什么呢，他可是陆家主家的少爷，你觉得他可能会考虑末位星区孤儿出身的军O吗？”
季昱不喜欢他这么说自己，却还是抱了点希望：“试试呗，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人你不是都准备扣下了吗？不是为了这个，还能为什么？”
“雁过总要拔点毛啊。”林峥无奈。
见季昱依旧皱眉看着自己，他补充解释了一句。
“咱们队老旧机甲占比太高了，今年主舰又到了翻修期。为了这事，队里几个能喝的alpha都被我轮番带去跟财政的人喝过几轮酒了，结果你也看到了。这次就算是扣押他，也要从陆家手里先敲出一笔，否则后面的异兽潮高发季根本顶不住。”
季昱还想说什么，林峥拍拍他肩膀。
“行了，别把小文一个人扔在会客室里假装摸鱼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说完，率先向会客室的方向迈步走了。
季昱无奈，却也只好跟上队长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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