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只团子

贺初初与贺星勉站在路边,见曾时凯我行我素,不为所动,生怕他教坏了自己身边的未来大反派,最后干脆搬出舅舅来,“要不你摘吧?”

“你摘了我就告诉舅舅,说你不经过同意就摘陌生人家的桔子,整天调皮捣蛋招人嫌!”

曾时凯被人告状的前科累累,一听贺初初要告诉自家老爸,瞬间偃旗息鼓,怏怏地甩手离开桔子林,“我还不是想让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贺初初却道,“我不一样哈,只有花钱买来的东西我才觉得香。”

“偷的可不算。”

曾时凯觉得自己的一番好意被辜负了。

他心里不顺畅,总觉得自己真的被弟弟妹妹当成了小偷,面子上过不去,有些难堪也有些受伤,干脆再不等人,直接大踏步走前面追赶外婆他们去了。

贺初初与贺星勉对视一眼,她有些不确定地问:“我刚刚的话是不是伤他的自尊心了?”

贺星勉也很茫然。

小表哥不喜欢他闷头耷脑,不爱说话,所以他们在一起玩的时间并不多,也就不是很了解小表哥的想法和情绪,他揪着小眉毛迟疑道:“好像是哦?”

贺初初无奈摊手,“那...”

“我等会儿找机会跟他道个歉?”

贺星勉不开心了,他觉得贺初初区别对待他和小表哥,小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小郁闷,瓮声瓮气的,“你都不跟我道歉。”

“我跟你道什么歉?”

贺初初下意识反问道,下一瞬明白过来,她戳戳贺星勉的小脸蛋,“我就不该说你是小土包子,而是小气鬼才对!”

“我是你的姐姐,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知道吗?”

她总有一套歪理,贺星勉又说不过他,憋了好半天,扯着小奶音气咻咻道:“你才不是我姐姐!”

贺初初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他姐姐,听了也不生气,难得没有再继续招惹他,而是好脾气地给小家伙顺毛,“好嘛,不是就不是嘛,别生气嘛。”

看吧,难怪是未来大反派呢,那么大一丁点儿,气性倒不小呢。

“好啦,我跟你道歉嘛?”

贺星勉鼓着包子脸不理人,贺初初就去拉他的手,还好声好气的劝,整条路上安静得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话音一落,她抬眼前后张望,曾时凯已经不见人影了,周遭绿荫森森的,让人不禁去假设那些葱茏的草木后面会突然窜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甩甩脑袋,试图把这些荒谬的想法抛开,而后转头去看贺星勉,发现他一脸苍白,瘦小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人迹寥寥的乡间小道,让贺星勉莫名陷入了一种被丢弃的恐慌里。

尽管他的脑海里几乎没有以前的记忆,可潜意识里的阴影却在慢慢地笼罩住他。

让他恍然生出自己全身冰冷地行走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的错觉。

他害怕极了,浓黑的眼睫颤动,泪花也蓄积在眼底。

意识朦胧中,他听到有人在喊他,“勉勉,勉勉?”

他努力去寻找那个声音。

终于,面前的迷雾散开,他看到了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初初...”

“你怎么了?害怕了吗?”

贺初初一脸担心,她想到这小家伙是爷爷在路边捡到的。按理说,在落后偏远的地区,像贺星勉这样的小男孩,长得也漂亮,不是被家里当成宝,就是被捧在掌心,哪有被人丢弃不管的?

她怀疑有别的意外。

可是作者对贺星勉小时候的描写很少,长大的后的剧情又不在同一本书,让她不好查找当年的真相啊。

问问007号呢?

她胡思乱想的,冷不丁让贺星勉黏上来抱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初初,我们、我们可不可以快点走?”

“我害怕...”

贺初初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小孩子,刚那会儿还犟脾气呢,转眼就变得怯生生跟受惊的小鹿似的。

由于这条路的一侧是果树林,另一侧是泥墙瓦房,有高大的香樟、洋槐树穿插生长在其中,枝叶茂密,阳光只能留下星星点点的影子,所以贺初初就收了长伞,然后像是给他力量一般抱住贺星勉,“怕什么?”

“不是还有我吗?”

贺星勉不及防被她拥住,在炎热的夏季无端发冷的身体却感到一丝温暖,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被丢下,有人在陪伴他。

虽然这个人的嘴巴很坏,特别会气人。

“好多了吧?”

贺初初放开贺星勉,然后一手拄着长伞,一手拉住他,“我们快点,希望能追上小表哥。”

“嗯!”

姐弟俩接下来无心再说话,而是一门心思往前冲。

好容易走出果树林,来到一段视野开阔处,前方突然传来的响彻云天的“啊啊”的鬼叫声惊得他俩心口狂跳。

“怎么回事?”贺初初目光警惕地东张西望。

贺星勉也瞪大双眼,凝神细听一阵儿,然后小小声说:“好像是小表哥诶。”

贺初初心下一松,觉得以曾时凯那小儿多动症一般的性格,遇到麻烦好像也是意料之中?

果不其然,她这念头才冒出来,下一秒曾时凯那有些胖墩墩的身影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他的短袖短裤上被滚了一身黄土,张牙舞爪地正跑得飞快,一条狂吠不止的大狼狗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贺初初看到那流着哈喇子的大狼狗,霎时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就带着贺星勉往一旁躲,“小表哥,你又干什么了?!”

曾时凯夺命奔逃,压根分不出心思回答她的话。

贺星勉的小心脏也惴惴的,他死死抓住贺初初的手,乌溜溜地双眼里满是无措,“初初,怎么办?”

他听爷爷说过,有的大狼狗特别凶,还会咬死人。

贺初初能怎么办?

凉拌。

她小时候差点被邻居家的哈士奇咬到,从那以后对宠物狗便敬谢不敏,即使受过训练的大型犬她都不敢靠近,更别说这种在乡间放养长大,攻击性又特别强的狼狗了。

可是让曾时凯被一直被追着跑也不是办法。

他一个半大不小的小男生,体力能有狗好?到时候被咬一口,绝对不是小事。

贺初初琢磨着引开大狼狗的注意力会不会比较好,忽而她灵光一现,不是有老话说“狗怕蹲狼怕火”吗?

她连忙大声冲曾时凯喊,“小表哥,你别跑了,快蹲下来!然后捡个石头之类的东西朝前面扔出去,引开它的注意!”

曾时凯一路被紧追不放,双腿渐渐没了力气。好在他虎归虎,人却机灵,听到贺初初的喊声,两眼迅速在地上扫视,很快在路边草丛里发现一个大石块,接着他迅速矮身蹲下捡起石头,再尽全力扔出去。

石头“咻”地一声飞出老远,而大狼狗因着惯性也猛地向它冲去,让曾时凯总算有了喘气的机会。

眼见他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不管不顾瘫坐在地上休息,贺初初又急忙道:“你坐什么坐?还不起来接着跑?”

她说完,担心大狼狗很快就会回过头来追人,当即拽着贺星勉就是一顿狂奔,一面头也不回地催促曾时凯快点跟上。

曾时凯半口气都没有喘匀,不料还有这一茬,二话不说立时从地上弹跳起来,身形灵活地跟无头苍蝇似的窜。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头顶的林荫不见,炽热的阳光直射,一丝丝狗吠声都听不见的时候,他们三个才松了一口气,缓缓放慢脚步停下来。

贺初初除了在体育考试跑800米的时候跑得像条狗,再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狼狈。

她头上的羊角辫一高一低地耷拉在肩头,满头乱发飞舞,额头上也全是亮晶晶的汗珠,看上去有傻又呆,像一个小难民。

“曾时凯,你是不是手痒又摘了别人家的东西,所以招惹到看家的狼狗?!”

贺初初两手撑在大腿上,等匀过气来就开始找曾时凯算账,她和贺星勉老老实实地走路,凭什么被熊孩子招来无妄之灾?

贺星勉腿短,她又走不顺凹凸不平的泥巴路,因为跑得急,难免就忽略掉脚下,他俩好几次都差点摔了跟头。

曾时凯手脚发软,很没形象地呈“大”字形在地上躺平,隔了半天才犟嘴道:“我没摘什么!”

“就是看菜地里南瓜长得不错,顺手敲了敲,哪知道那臭狗一下子就窜出来了,我当时都被吓得砸到田坎里了呢!”

贺初初无语,果然七八岁是人嫌狗憎的年纪。

半上午的时间,阳光很烈,晃得人睁不开眼。

眼下贺初初体力透支,又热又渴,贺星勉也不遑多让。小家伙满头大汗,嘴唇发白,可怜巴巴地歪靠着贺初初,一句话都不想说。

贺初初往四周看了看。

他们是从坡上跑下来的,眼前是一条水泥公路,看指示牌还是编了号的国道,其上来来回回不时有各种车辆驶过,不是车轮滚滚带起一阵蒙蒙的灰尘,就是从屁股后面喷出一道呛鼻难闻的黑烟。

隔着公路有一条大约□□米宽的河流,闪着粼粼波光,隐隐能看到远处水电站的轮廓。

贺初初心里有了数,看样子距离刘家不远了。

她看向正在“躺尸”的曾时凯,“小表哥,你快想想办法,我和勉勉都走不动了,怎么去刘家?”

“你听到没有?我跟舅舅加油添醋告你的状哦?”

曾时凯两眼望天,大脑一片空白,自动忽略了贺初初的第一句话,到第二句时,他的耳朵敏锐捕捉到“舅舅”的字眼,瞬时一个激灵半坐起来,“什么?什么舅舅?”

“我说,你惹的事却让我和勉勉累得要死,你得想办法送我们到刘家去,要不然这事儿没完。”

曾时凯先还没明白她的意思,琢磨过来后,咧嘴一笑,很是豪气,“你不就是想搭车嘛,等着!”

他起身后拍拍裤子上的灰,三两下蹦到马路边坐下,脑袋不停地来回打转,像是在寻找什么。

“好点儿了吗?”

贺星勉以前大病一场,留了病根在身上,爷爷又把他养得精细,哪里受得了这么大强度的剧烈运动?

他像只受伤的小鹿,病歪歪地靠在贺初初的肩头。贺初初见他难受,便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背心,试图能让他好过一点。

“初初,我的心跳好快呀,”贺星勉突然闷声闷气地开口,小奶音带了哭腔,“我会不会死?”

他知道爷爷就是因为心脏出了问题,没来得及抢救去世的,他好怕自己也会像爷爷一样。

“不会的。”

虚弱的人类幼崽软乎乎的,特别让人心疼,贺初初不自觉放轻声音,耐心安慰他,“你平时运动量小,心脏就不习惯你突然跑得特别厉害,所以恢复得会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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