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东升西落。
“芒种忙,麦上场。”
地里的麦苗逐渐变得干黄,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芒种。
这割麦收粮,黎书延就是赶鸭子上架。
江璿特意在割麦前回来,不然江家的人手不够。
天微微亮,小青村就有了响动。
黎书延穿了一身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扎紧了手脚,他可是听说了,田地里蚊虫多,最喜欢找他这样肉嫩的咬,头上带着一顶宽大的草帽,脸上裹着一条旧布巾免得晒伤,跟着江家人往地里走。
远远望去,麦田一片金灿灿,村人手里拿着农具,脸上都是丰收的喜悦。
到了麦地,黎书延学着江母的动作,用镰刀贴近地面割下麦秆,左手接住割下的麦秆,右手再次挥动镰刀,最后将割下的麦子用朝一定方向摆好。
五月的太阳火辣。
麦地里热浪滚滚,没多久黎书延脸上的布巾就被汗水浸透,麦芒很容易透过衣服,又刺又痒。
到了点儿,王秀芬锤了下腰:“娘,我回去先看看大宝,然后做了饭菜送过来。”
江川拿了竹筒狠灌了一口水,额头豆大的汗珠滑落:“虎子家地少,两口子明儿收好了自家的地就过来帮忙,还是一天十文加一顿午饭。”
江母也觉得热:“虎子两口子干活麻利,家里留的野鸡明儿杀了,肚子里有油水才好下力气。”
“行,我明早起来杀鸡。”
王秀芬第一次杀鸡的时候,鸡被剁了头还在蹦,血喷了她一脸,至此就有些怕杀鸡,江家杀鸡这样的活一贯是江家两兄弟的。
说话休息了下,几人又提起一口气继续干活。
会不会干活儿一眼就能看出来。
江家两兄弟都是壮劳力,一天下来割了两亩地的麦子,江母和王秀芬大差不差,也有一亩半地。
黎书延就不行了。
到了收工的时候,还剩下三分之一亩地,还是其他几个帮着一起割了。
他有些担心江母会不太高兴,偷瞄了好几下江母的脸色,江母脸上满是疲惫,倒是看不太出有什么不满。
地里的活儿他干不好,就想着晚上帮着做饭。
真到了这时候,黎书延才发现他手软脚软,锅铲根本挥不动,王秀芬见了止住了他的动作:“行了,你帮着洗菜淘米就成。”
她算是发现了,延哥儿就不是干活的料。
不知道黎家那样的条件,是怎么养出延哥儿这样的性子和样貌,她打心里觉得,延哥儿这样的品貌,合该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
累得狠了,黎书延晚饭也没扒拉几口。
江母担心黎书延半夜饿醒,在厨房给黎书延留了饭菜,便是黎书延不吃,夜里谁饿醒了也可以吃。
哇哇哇—
夜里,大宝肚子饿哭闹了起来。
江川夫妻俩哄了好一会儿,被闹得满头大汗。
大宝不哭则以,一哭绝对是能闹得整个江家都睡不着觉,只黎书延累得狠了,完全没听见。
第二天,虎子带着媳妇过来帮忙。
江母也担心大宝一个奶娃娃待在家里,时不时让王秀芬回去看看,顺带帮着带水做饭。
昨夜被闹得没睡好,王秀芬也能借着偷个懒。
虎子是壮劳力,虎子夫郎也能干,镰刀挥舞,麦子唰唰的倒下。
黎书延割麦子的效率太低,早早被江母打发了去抱捆好的麦把上牛车,江璿抽空将装好的麦子运到打麦场。
麦子运到了打麦场会被均匀的平铺开来晾晒,方便在后续的打场过程种更容易分离麦粒。
江璿见黎书延小脸被晒得通红:“你留在这儿铺麦把,顺带看着点儿,别让鸟雀偷吃咱家的粮食。”
黎书延有些犹豫。
“没事儿,我和娘说一声,你就算回去也抗不了多少麦子,我一个人干还能快点儿。”
说完,江璿架着牛车走了。
便是可以偷个懒,黎书延也一点儿不卖江璿的账。
这人说得都是个啥直男语录?
哼!要不是住人家的吃人家的,他高低得辩两句。
黎书延气鼓鼓地端了颗石头坐下,挥着竹耙驱赶觊觎麦粒的鸟雀。
这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打麦场坐了好些老头老太,见了黎书延一个年轻哥儿干这活儿,忍不住大声蛐蛐。
“这谁家的哥儿?”
“听说是大平媳妇表姨母家的哥儿,正借住在江家。”
“大平媳妇这性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就这么白白让别家的哥儿住?人还坐在这儿躲懒。”
……
也亏得黎书延用布巾捂了脸,不然这些上了年纪的村人只怕还会来两句“长得好就是不行”“长得好能当饭吃”。
要是现世,长得好真能当饭吃。
不过落在小青村,长得好确实没啥用处。
古代尊老爱幼,黎书延可不敢和长辈吵嘴,只能当做啥都没听见,盯着不让鸟雀偷了江家的粮食。
火辣的太阳落在头顶,晒得人直挠头。
知了——
蝉鸣声让炎热的夏天多了份热闹。
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这时候的风吹着才有了两分凉意。
夜里露水重,割好的麦把可不能留着过夜。
等地里的麦子全割了下来,连带晒在打麦场的麦把都运回了家,厨房旁边的储室装不下,好些堆在了院子里。
一天的劳作算是暂时落下帷幕。
痛痛快快用水洗了脸手脖子,夜风吹来,黎书延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又连轴转了两天。
地里的麦子都收了回家,不用担心骤雨淋了麦子,几人也能松口气,自然要留虎子夫妇在家里用饭。
王秀芬用秋辣子炒了野鸡肉,蒸了两笼屉的杂粮馒头,又炒了腊肉蒜苗和青菜,用大碗装了摆在桌上。
虎子夫妇也不是第一次来,也不和江家人瞎客气,拿了个杂粮馒头,夹了一筷子蒜苗炒腊肉,咸香的腊肉混着鲜甜的蒜苗,伴着结实的馒头,绝了!
“嫂子的手艺,这个!”虎子比了个大拇指。
王秀芬客气道:“那里,好吃就多吃点儿,锅里还有一笼屉杂粮馒头,别的不说,馒头绝对管够。”
“好嘞,谢谢嫂子。”
三个汉子四个妇人夫郎,满满坐了一桌。
大夏天的割麦子辛苦,江母结工钱的时候就多给了10文钱,两天一共给了50文工钱。
虎子夫妇自然是感谢的。
“虎子,过两天打场,也是一样的时辰。”
“好嘞,江婶。”
打场需要下大力气,虎子夫郎一个哥儿力气不足,接下来就只请了虎子帮忙干活,一天给15文。
昨儿太累了,黎书延也没洗澡。
今儿没下大力气,晚上吃好了就开始觉得浑身难受,撸起袖子一看,白嫩的皮肤被麦芒扎出了好些小红点,脸上也有不少小红点,一碰到汗珠只觉得又疼又痒。
不过让他烧水洗澡他又懒得弄。
江璿也看见了黎书延脸上的小红点:“我明天端盆水放在院子里,白日里阳光好,到了晚上水还是温热的,用来擦身子正合适,也能剩下烧水的功夫。”
黎书延眸光一亮:“知道了,二哥。”
江璿:“嗯,早些休息。”
夜色的遮掩下,黎书延没看见江璿通红的耳根。
第二天一早,几人将割好的麦把都运到了打麦场。
老庄稼人捏了一下麦粒,就能确定麦粒的水分时不时晒得差不多,晒好了就可以开始打场。
兄弟两和虎子轮流赶着牛打场,格头架在牛脖子那儿,石磙碾过麦穗发出的擦擦声能回荡整个打场上,江母三个轮着拿长叉,将碾过一遍的麦把翻个面。
小青村有牛的人家不多。
想借牛的人家早早拿了东西上门,得了江母的应承自然是喜笑颜开,被拒了也只敢心里头嘀咕,不敢说不好听的,免得得罪了江母日后再也借不成了。
虽说石磙会在麦把上滚过好几遍,不过还是有些谷子没被碾下来,这就需要人工摘下来,这种摘谷子的活儿可以坐着,适合上了年纪的老人。
江家人口少,只能江母带着黎书延和王秀芬上。
麦把上没了谷子,就会捆成麦垛。
到了冬天,村里人最喜欢拿干干的麦秆点火。
花了好几天打场,下来的谷子被平铺在晒场里。
晒粮食的时候,最怕雨水。
晒场上得一直有人看着,白日里就江母、黎书延和王秀芬轮流守着,夜里江川两兄弟会将麦子堆起来,卷起晒箕(用来晾晒粮食的竹席)的四角盖住麦堆,轮流带了铺盖睡在晒场。
二十亩麦地的谷子有将五十多石,成堆的麦粒看得江母心情好得不行,白日里总忍不住过来瞧瞧。
一连晒了数日,麦子晒得干干的。
这抢收也接近了尾声。
麦粒堆里面混了泥沙、麦糠和麦秆,江母用木锨将麦子高高扬起,混在里头的麦糠就会被风吹走,只留下较重的麦粒。
黎书延手上把不住力道,干不了扬场的活计,就取了扫帚清扫用来铺粮食的晒箕。
弄干净的麦粒会被收进麻袋。
等粮食下来,村里就会有人来收粮食,刚下来的新粮价格总会高出一些,家里穷困的就会将新粮卖了换成粗粮和陈粮,也能多几口吃的。
江家的粮食都被堆在储室里。
一个麻袋装了约莫有一石的粮食,今次割下来的粮食装了五十八只大麻袋,大雍田赋比前朝低得多,只十税一,江家上缴五石八斗的粮食。
江家两兄弟都喜欢吃米,收的麦子会卖掉一部分,剩下的麦子会拿出一半换成稻谷。
他们这儿水田少,稻谷的价格比麦子贵。
一石新下来的麦粒大概能卖半两银子,一石稻谷大约会贵上一钱银子,要是拿铜钱买粮食还要再多20文。
江母想着家里多了一口人,日后还会添人口,和大川商量着留了十五石麦子,换了十五石稻谷。
这样手上既有了银钱,储室又存了满当当的粮。
看得人心里踏实!
小说提到的月份或者日子都为农历,[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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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农家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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