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也是小年,再过几日便是年假,各府衙便要封笔,最后这几日,除了刑部、大理寺等地,各处府衙都是一片轻松祥和。
街上更不用说了,百姓已是做好过年的准备,这几日入京来的三牲家禽都比平日多些,各处行市都十分忙碌。
宫中也有些仪式,不过有太后在,倒是不需要赵琛做什么。
太后原先说要同秦国公主叙叙旧,那日接风宴上的事传到她耳朵里中却是气了两日。
她此生最在意不过一个赵琛,任谁也越不过去。
“她自小聪慧,又在理宗膝下长大,便有些无法无天,只是如今不是从前了,你是她晚辈,她竟也这般无状么?”
赵琛并不很在意,他其实挺感谢秦国公主这般张扬高调无所顾忌的,这样的人可比步步为营心思缜密之人好用多了。
他笑笑,给她找了个由头:“我惹她不快在先,又有靖北王添油加醋,她大约是不曾受过气。”
太后见他果真不在意,倒也消了气,只是仍旧心有芥蒂:“琛儿不曾欠她什么,她没个长辈的样子,你也不必处处忍让。”
“我知晓了,娘娘放心。”
太后并不放心,秦国公主那日在大庆殿说的话虽有些不像样,却给太后提供了另一个思路。
“萧远的亲事,可有眉目了?”
“……”
太后这样问,便是起了疑心,赵琛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不过要他说萧远看上他了那也是不可能的,旁人也就罢了,亲娘面前,他还要脸。
“不知。”
“靖北王战功赫赫却孤身一人,他在京中既无亲长,便由我来赐婚,开春我便在宫中开宴,请了各家的小娘子来相看。”
赵琛有些无奈:“靖北王身份放在那,他若有意早便成亲了,他既无意,即便娶了也不过是误人终生。”
“娘娘若有闲,找些人来玩自然好,只是萧远之事,我自有应对。”
太后叹了口气:“罢了,你有主意便好。”
*
秦国公主既然归京,便也有了同萧远一样的待遇,她一出福康宫,赵琛便得了消息。
“大长公主昨日去了延庆观,便宿在观中。”
延庆观?
年关底下,各处寺观都是香火鼎盛,香客之中,女客又占了大头。这年头女子去寺观也是少有的出门散心的机会,但这里头不包括秦国公主。
那女则女戒的条条框框约束得了别人,束缚不了她。
况且,延庆观,为何那么巧,偏偏是延庆观?偏偏是太后几年如一日,年年都要去的延庆观?
赵琛没有忘记,他自小充作公主养的缘故,太后信道,当初为他批命的也该是位道长才是。
“江源?”
“臣在。”
“去请延庆观玄同道长。”
请人没有动用禁军的道理,分明是押送,殿前司没有这样的职权,便是皇帝也没有随意抓人的道理。
况且赵琛不是。
江源却没有犹豫:“臣领旨。”
延庆观不是第一次迎来禁军,当初武宗在时便围过一回,只是不了了之。
这一次,玄同知晓不会轻易揭过,主动跟着江源离开。
江源动作很快,饶是如此,赵琛也在崇政殿偏殿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他独自坐着想了许久,若秦国公主昨日不曾宿在延庆观,他或许还能告诉自己,只是巧合。
秦国公主风流,也没到刚相识便留宿的地步,分明是离京之前便有旧情。
玄同道长入了殿便不卑不亢行礼问安,赵琛前几日同太后去延庆观的时候才见过他,长身玉立气度不凡,光看着皮相当真是有几分仙气。
“道长气色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么?”
玄同神色平静:“殿下邀贫道入宫便是喜事。”
赵琛微笑:“道长果真是能言善辩,我听闻出家人不打诳语,莫非这是佛门的讲究,道家没有么?”
玄同没有说话,赵琛便说:“罢了,道长既然能掐会算,便算一算,今日我请你入宫是为何事?”
玄同摇头:“卜卦本为通寻上天,求得明路,殿下心中分明,并非诚心求卦,此卦贫道不占。”
赵琛笑了笑:“道长心愿已了,如今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死生本无常,寿数由天定,何来置之度外一说。”
“好一个寿数天定。”赵琛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至他跟前,“依道长此言,寿数本为天定,所谓逆天改命不过是骗人的把戏?”
赵琛可以理解太后当初一片爱子之心,但他不会因此原谅别有用心不怀好意的人。
他可以包容个性,如萧远,如秦国公主,但若真动了不该动的东西,起了不该有的念头,赵琛也不是任人搓揉的泥娃娃。
“不知当年为我批命的可是道长?”
玄同沉默片刻道:“此事贫道有愧于心,但凭殿下处置。”
赵琛不吃这一套:“我处置了你,道长便无愧于心了是么?最想要的得到了,心中有愧的也已补偿,此后便又是清清白白光风霁月的玄同道长?”
“道长所求不过问心无愧,我之所求,又如何?”
玄同无话可说。
静默片刻后,内侍来报:“禀殿下,秦国大长公主求见。”
“请她进来。”赵琛对上玄同的视线,“道长补偿不了什么,姑母却可以,一日夫妻百日恩,道长所做也不过是为她,便由她来替你偿还可好?”
玄同一直冷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些许裂痕:“殿下……”
脚步声传来,赵琛转头对上秦国公主便换了一副表情,温声道:“姑母此来所谓何事?”
秦高公主看向玄同,目有忧色:“你明知我来意。”
“姑母为玄同道长而来?此事与姑母无关。”
“我昨日夜宿延庆观,你今日便叫人围了,却说与我无关?”
赵琛挑眉,倒是没想到她说得这样直白。是了,阔别多年,昨日才得以相见,正是小意温存的时候,难怪这样愤然。
赵琛索性说:“此人有罪。”
秦国公主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殿下好大的威风。”
赵琛觉得有些好笑:“姑母息怒,是否为欲加之罪,不若问一问玄同道长?”
玄同当然不会说,他足够了解秦国公主,也不想让她背负这些。
“贫道认罪。”
秦国公主蹙眉:“玄同!”
玄同不再看她,她看向赵琛:“殿下要什么,直说便是,放了玄同。”
玄同摇摇头:“贫道自知罪孽深重,不值当殿下如此。”
赵琛却说:“请玄同道长稍歇片刻。”
内侍半胁着人下去,赵琛才看向秦国公主:“明年起便要行新制,如今商税名目清晰,只是略有增长,施行或许不易,姑母既为皇室中人,又经营有道,当为楷模。”
大楚再如何扶持商业,那也是以农为本,商税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秦国公主名下产业颇繁,光是一个千香阁便日进斗金,原有武帝特许,可不必纳税,赵琛却不想纵着她。
面子是什么?有银子重要么?
秦国公主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些许银钱。
“只是如此?”
赵琛微笑:“此外,盐铁金银为朝廷专营,姑母手中若有此类生意,不若也一并交由朝廷?”
说起来赵琛做所言,不算是师出无名,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大楚律上明明白白写了朝廷专营的,理宗在时,她可以做,武宗在时,为了表现大度优待,一切照旧。
如今,同税务免除的特许一样,赵琛不想纵着了也说得过去。不过秦国公主善于经营,现在收回来,接了现成的盘,也算不亏。
秦国公主面色稍变,却还是应下了,只是不冷不热的说:“西平青出于蓝。”
赵琛淡淡的:“姑母谬赞。”
本文应该没有绝对的反派,都有各自的立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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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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