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的伤口不深,只略微划破了下,江遇宛心一横,搀着她的手臂仍然往林子深处跑。
白术咬牙,一把推开了她,被武功极高的程宣接了下,她使劲摇头:“我尚会些武,郡主莫担心,去城门处寻救兵方为上策!”
正在和土匪交手的程宣看出郡主不忍弃他们不顾,不愿苟且逃生。可再不走,哪还能走得了?
思绪间挥手一刀下去,对面人倒了下去,趁着这个空隙,他高声冲着江遇宛道:
“这里有卑职在,郡主快去!”
江遇宛紧绷的身体站立不稳,被程宣带了一把,脚步踉跄的被推开战圈。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再耽误时间,咬着牙往前跑去。
而她身后,还在焦灼交手。
“嘶——”
突然,一只箭从树丛中射出来,打中了最前面的土匪。这时,树丛里又接连射出几只箭,那些土匪毕竟只会蛮力,慌慌张张间,已被射死大半。剩下的几个人慌乱的想要逃跑,却被箭从身后射中,接二连三倒在了地上。
而余下的护卫惊魂未定,警惕的看向树丛后。程宣小心上前查看,却见树丛后空无一人。
......
江遇宛是被冻醒的。
她头晕目眩,好半晌才睁开眼睛。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密密麻麻的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如今不过五月下旬,下雨天很是常见。
连绵的雨滴从天而落,江遇宛一动不动地盯着许久,眼睛逐渐干涩发胀,她才费力的眨了一下眼睛。
她回过神来,查看自己如今处境。
江遇宛此刻置身于一个小山洞之中,山洞里的空气湿漉漉的,她被冷风吹的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时瞥见角落里烧着些火柴,冒着火光,她凑上前去,想要温暖几分。
江遇宛一边想这种地方为何会烧着火柴:一边回想自己是如何来到此处的,脑海中的记忆还停留在程将军让她搬救兵时,她跑了许久也未走到官道,然后踩到了林子中猎户设的陷阱,头一昏倒了下去。
也不知程将军和白术他们现下如何了。
......
夜风汹涌,耳畔是风吹树枝的簌簌声响,江遇宛拽了一下衣服,却不小心碰到胳膊上被划破的伤口,迟来的痛楚开始侵袭她的感官,秀挺的鼻尖冒出冷汗,她低下头小声地喘息着。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沾了泥点子的鞋子,江遇宛一怔,抬眸,看见一张清隽的脸。
眼前少年身着一身黑色劲装,却已经湿了。他背着手,静静看着她,月光倾泻而下,落在他如缎般的青丝上。
江遇宛飘忽不定的意识清醒了一些,想着那柴火想必是眼前这位少年弄的。可又开始感到有些后怕,因为不知这少年是谁,她轻声唤起系统。
“宿主,他就是路无殊。是他救了你。”系统回道。
她微微一惊,不可思议的重新打量他。少年一身黑衣,几乎与这月色融为一体,一双上扬的双凤眼,眼眸狭长,眉宇间冷寂无边。
光看长相,实在很难想象他便是文中那个动辄杀人的疯批帝王。
许是她眸中的惊疑太过明显,少年终于开口:
“臣路无殊拜见郡主。”嗓音比之雨线还要冷清三分。
听见这话,江遇宛更是吃惊,她颤抖着问:“你怎么认得我?”
“我救下郡主时,郡主的玉佩掉在地上了。”少年清冷的、毫无人气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说罢,路无殊俯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递给她。
玉佩通体雪白,唯中间刻着小小的“朝阳”二字。
当初她父母战死沙场后,陛下感念将军夫妇为国献躯之忠,特封二人唯一的血脉江遇宛为朝阳郡主,这玉佩便是册封时赐下的。
江遇宛接过玉佩,握在手中,一时冲他感激地笑了笑。
......
“郡主受伤了,请允许臣为郡主上药。”
路无殊挽起袖子,露出半截漂亮的手腕。他从袖腕中掏出一些草药,放在地上捣碎。
“恕臣失礼。”说罢上前执了少女细腻雪白的胳膊,仔细地抹上去。
他的眼神冷峻,倒不像是在上药,反而给她一种要扼住她脖颈的感觉。
江遇宛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害怕他,轻声问:“这药是你刚刚去寻来的吗?”
若是他救下她,还要冒着大雨为她寻药,难免令她怀疑眼前这人居心叵测。
“嗯。”少年冷淡回应。
“你为甚救我?”她继续问。
“二皇子让臣来寻一味稀缺的草药,臣已寻了十日仍未寻到。”路无殊抬眸仔细看着眼前少女盛满了不信任的眼神,随口回道。
虽然此事不假,不过他从来不把二皇子那个蠢蛋放在眼里,便是被打骂一顿也算不得什么。
“若就此回宫,二皇子定不会饶了臣,想是会拿鞭子鞭笞臣。”不过为眼前这小郡主能够相信他,路无殊继续开口。
江遇宛不知他为何提起这档事,但她知道路无殊说的一定是真话。
怀安帝路无殊为质十年,连奴仆都可以折辱他,更遑论宫里受宠的二皇子。
少女歪头打量他,同情又带着一丝戒备地问道:“那与你救下我又有何干系?”
“望郡主能替臣求情。”路无殊说罢这句,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女圆溜溜转来转去的眼睛。
......
江遇宛的嫡亲姨母乃是宫中受宠多年的淑妃娘娘,在陛下面前很有几分话语权,因此他说出这番话也不是全然不可信。
于是,单纯的朝阳郡主信以为真,松了口气,“殿下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待我回盛京便向姨母递信,殿下大可放心。”
随着话音一同灌进来的是一阵凛冽寒风,江遇宛打了个寒战。
少女生得极美,一袭白衣衬得她腰肢纤弱,脸色苍白,面上盛着些不正常的红晕。
路无殊眉峰一蹙,沉默着直起身。从角落里拿出一件黑色大氅,正是他适才外出前,为了不被外面的雨淋湿而特意放在那里的。
江遇宛看着他的动作,直到少年在她面前站定,继而弯腰。
便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拎着一件大氅,递到她面前。
那手指纤长,透出异于寻常的一种白,映着纯黑的大氅,姝色摄人,她一时间愣住了。
“系统!系统!”
“他不正常!!”
“嗯......他只不过是怕给宿主冻出好歹,侯府会怪罪他。哪里不正常了?”系统冷冰冰回应。
细细想来,也正是如此。
临安侯府先祖当初曾随圣祖打天下,立下功劳被封世袭侯位,府中又出过几位皇后。是以侯府这一辈虽无出息子孙,却靠着祖上功德庇荫,仍为盛京的勋贵世家。
江遇宛觉得系统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心安理得地接过少年递过的大氅,要往身上披时,再次犹豫了。
她慢吞吞地开口:“还是殿下穿吧。殿下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少年的脸色同样很不好,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劲瘦挺拔的身躯。
江遇宛扭过头去,默念“男女授受不亲”。
“郡主千金贵体,臣不过一介卑劣之人。”
少年自伤的话,倒令她有些同情。她想安慰他,却不知什么话才能安慰这受辱多年的一国皇子。
“且郡主若有好歹,臣亦不会好过。”
“郡主若为臣着想,应照顾好自己才是。”路无殊抬眸笑了笑,平静地注视着她,神情仍有些冷淡。
她不再多说,披上那件大氅,衣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袭来,江遇宛微微蹙眉,觉得不太对劲。
这味道她仿佛闻见过,却辨不清晰。
思忖片刻,她眉睫颤了两下,阖上眼不再看他。
......
洞内一阵沉默。
片刻后,江遇宛悬着的心一放下,竟睡着了。
路无殊看着少女安静的睡颜,眸色沉沉。
这时,洞外有声音传来:“殿下,侯府的人即将找来此处。可要避开?”
路无殊没有回答,刚刚还带着几分孱弱的少年气息此刻消散殆尽,满身锋锐,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像一柄浸满了鲜血的利剑,压抑着无尽的恨意。
他恹恹道:“你们自行退下,不必再跟着我。”
那人不敢质疑,依言退下。
——
“郡主!郡主!”
“安安!你在哪里?”
外面是此起彼伏,渐行渐近的呼喊声,路无殊往外瞟了一眼,果然看见许多持着火把的人。
他嗤笑,在这林子里拿火把,也不怕把林子给烧了。
随即,他站起身,从火堆上取了根柴火,往外扬了扬。
......
“侯爷,那里!有火光!”一个仆从大喊。
临安侯江晋文高声道:“往那边去!”
走近却看清是一位少年举的火把,那少年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侯爷,郡主便在洞内。”
临安侯打量他许久,忽然记起他是谁,冲他微微点头:“殿下不必多礼。”
又迫切道:“可是你救了我家安安?”
路无殊颔首。
“大恩不言谢。”临安侯面带感激之色。
“殿下日后若有用得上江府的,大可直言。”
说罢看向身后的世子江云书,吩咐道:“去把你姐姐带出来。”
又回头对着面无表情的少年郑重道:“只是安安一介弱质女流,如若此事传出去,怕是不好再许配亲事。”
临安侯神色恳切道:“万望殿下保密。”
路无殊淡淡道:“自然。”
这时江云书已抱了江遇宛出来,怀中少女整张脸陷在纯白色的大氅里,沉沉睡着,脸颊软软的,显出几分纯然。
看着侄女完好无损的模样,临安侯松了一口气,问道:“江某便先行回府,殿下可要同行?”
虽然话是如此说,可两人都知道这不过一句客套话罢了,若是路无殊真与之同行,难免惹来流言蜚语。
于是,路无殊冷然点头:“不劳烦侯爷了。”
......
待临安侯一行人渐渐走远,路无殊起身回洞中,洞中被冷气包裹,火堆旁被随手扔下的黑色大氅尤为扎眼,他面色一冷。
路无殊伸出手,拿起那件大氅,无意识的奉到鼻尖,似乎还能嗅到少女身上残留于此的清甜香气。
他弯唇,很轻地笑了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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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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