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去,青在言收回了目光,问道:“这药,会不会伤人神智?”
袁端说:“多少是会的。”
青在言的腰上紧紧缠着一双胳膊,紧贴的两层布料汗津津的,黏在青在言的皮肤上,是挥之不去的燥热。再低下头去瞧,容凡睡得十分不踏实,额上的薄汗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细密的光,双唇翕动,发出青在言听不清楚的呢喃。
“容凡失忆了,就算喂他服下药丸,他也说不出什么。”青在言说道。
袁端会意,将药丸收了回去。
他帮忙端来凉水放在床边,打湿布巾,稍微拧干些后递给青在言。青在言谢过,便让袁端回去歇息了。
.
青在言将布巾仔细叠好,搭在容凡的额头上,只见容凡的眉头拧得更近,偏过头去,布巾落在了一旁。青在言无奈,一边缓声道:“容凡,你不要动,我是为了叫你舒服些。”一边将布巾重新放在凉水中过一遍,再次拧干,搭在了容凡的头上。
容凡这次没动了,但是嘴里还时不时地溢出几个字。
青在言动作轻缓地躺下,想要再睡是睡不着了,热得他难受。可容凡在发热,北方入了夜比南方冷,他也不能掀了被子,只能是清醒地躺在容凡身边,等容凡几时退热,间或给布巾过凉水,让容凡得以舒服一些。
不过,只要他一有动作,不论多么轻微,容凡的反应就会相当不安,嘴里念叨的频率变快。青在言起了心思,再次取下布巾的时候,凝神去分辨容凡说出来的音节。
也许是上天看在青在言照顾病患,一夜未合眼的份上,让他听明白了几个字。
“好冷……”
青在言小时候发过热,发热的时候身体会觉得冷,他明白。
“就……”
就?就什么?青在言附耳在容凡唇边,为了听清楚,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我……”
青在言神色一滞。
“救我。”
“好冷……好、好冷,救我,救我……”
“为什么……救我,为……为什么不要我,好冷……”
这回,青在言全都听明白了。
好冷,救我,为什么不要我。
青在言愣愣地看着容凡。
是梦魇吗?还是——容凡和他有相似的过去?容凡小时候是不是同样被人丢弃过,苦苦哀求也没用,从小就是无根的浮萍,和他一样,漂到哪里算哪里?
青在言记得容凡说过,他们一样从未被人拥抱过。
所以,这是容凡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缘由么?世上了无牵挂,他漂泊无依。
青在言伸出手,环住容凡的腰,将二人同样燥热的身体紧紧相贴。青在言吻着容凡的脖子,尝到了一抹咸湿,他分不清是自己的汗,还是容凡的汗,抑或二者都有。他不仅不嫌弃,反倒继续往上亲,容凡的脸上、鼻尖上、还有额头上,都是咸咸的。
“还冷么?”青在言啄了一下容凡的唇,轻声问道。
容凡不自觉地抿了抿嘴。
“都出汗了,应是要退热了。”青在言自言自语,又在容凡的嘴上印了一个吻。他突然想起来,容凡特别喜欢盯着他的嘴巴看,那一夜,容凡含着他的上唇,吮吸、衔咬,反复几回,满足的模样如同遂了他埋藏心底的幽愿。思及此,青在言鬼使神差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珠,恍惚间觉得更热了。
.
翌日天蒙蒙亮,青在言困倦地探过身去贴着容凡的额头感受一番,终于舒了口气。退热了。
“别动,我再缓一缓就好了。”容凡说。
青在言怔了一瞬,“你醒了。”
“刚刚才醒。”容凡没有多说,抱着青在言往怀里带,又把脑袋埋在青在言的脖颈间,一动也不愿动了。
青在言耐心等他缓起床气。
等容凡彻底清醒过来,青在言迫切地下了床,速度之快让容凡为之一振,不禁问道:“你有急事么?”
青在言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留下两个字:“沐浴。”
不等容凡反应过来,就有人搬了浴桶上来,好让他也能够清洁。
见此情形,容凡眉毛一扬,不得不说,青在言有时候挺贴心的。
就是不走心。
他还不知道自己昨夜发了一次烧,不知道发烧的时候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差点吞下罔言丹,面临暴露身份的风险。
更不知道有人片刻未合眼,守了自己一夜。
.
洗漱过后,一行人整装待发。容凡喝下一碗苦药,这回,青在言提前给了他两块饴糖。
在矣南,九月的天候才将将有了入秋之感,可在北岭,九月便是初冬了,客栈里的伙计说,往常这时候再过几日,新泉州就该落雪了。青云宗人都换上了厚实的衣服,容凡还披了件裘衣,裹得密不透风。
正是因为考虑到天冷以及容凡的身体,从新泉州赶往肃凌州的速度降了下来,原本一天的路程,他们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才走完。肃凌州已经下雪了,漫天遍野都是刺目的银白,到肃凌州时已是暮色四合,为了不让他们辛劳,月隐山庄的弟子招待他们在城内的客栈先住下。
下了马,容凡环顾四周,倍感新鲜。积雪像是一层绒白的棉被,轻轻覆盖着肃凌州,容凡走到路道边上,抓了一把雪轻轻拈了拈,笑了起来。手中雪的触感和南方的雪不一样,这里的雪拈起来沙沙的,不容易化成水。
过往的行人见怪不怪,南方人来北方大多如此,见了雪就走不动道了。
其他人受了青在言的吩咐,都紧赶着进了客栈,只有青在言还在外头,看容凡拈雪。
“玩够了么?”青在言问道,“该进去了,外面冷。”
容凡说:“好想带一罐子雪回南方啊。”
青在言笑了一下,道:“会化的。”
容凡指了指青在言的腰间,说:“大冬天的,你怎么还带着折扇啊?”
闻言,青在言顺势把折扇抽了出来,啪的一声甩开扇面,潇洒地扇了起来。
“青在言,在这个地方打扇,不会有人觉得你风流。”容凡无语道。
青在言本来就是逗他,于是道:“不风流么?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瞧?”
“不风流,”容凡拍干净手中的残雪,道,“但是疯癫。我盯着你看,是因为还没见过大冬天打扇的疯子。”
他有点冷了,肃凌州的风跟刀子似的,手也快冻得没了知觉。他转身就往客栈里头走,经过青在言时,将对方的折扇夺了过来,转瞬塞进了自己怀里。
青在言紧贴着他跟了上来,在他耳畔道:“这把折扇是我们青家的传世情扇,你把它拿走了,那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妻子。”
容凡斜了青在言一眼,说道:“真是张口就来啊。”
青在言愉快地笑了起来。
客栈里烧了炭,一进屋,青在言就脱了罩袍,其他人也都如此,作为习武之人,本就身体强健,唯有容凡一人,从进屋到吃饭,裘衣都不曾卸下。
小二很有眼力见,瞧容凡如此,便猜测容凡身子弱,给容凡拿来了两个汤捂子。
容凡赶忙谢过,一边一个汤捂子搂在怀里。
给黎晚晴看得连连咂舌,道:“容凡,你怎么怕冷成这副模样?”
容凡推测道:“可能是因为中过毒?”
黎晚晴对他中毒一事略有耳闻,她说:“除了怕冷,还有其他症状么?”
“活不了三个月算不算?”容凡随口说道。
他的话顿时惹得青在言沉下脸,云朵瞧见青在言的反应,不着痕迹地戳了一下黎晚晴,提醒她别接着聊了。
按常理言,若是有人说出自己活不长久了,其余人都会顺势转移话题,总怕这人伤心。但黎晚晴不是常人,她根本没有去想容凡是否伤心难过,更别说顾及青在言的心情了,只听她也随意说道:“你确实该好好养着,争取过了这个年。矣南的花灯节实为人间难得之盛观,望你不会错过——有时候我都觉得,见过那样的盛景,也不枉来人世间走这一遭了。”
容凡笑着点了点头,说:“如果我能撑到那时候,一定去看花灯节。”
青在言转身就上楼去了。
云朵尴尬地与韩齐面面相觑,韩齐的脑子没办法指望,云朵只好说道:“容凡,你身体不好,也赶紧上楼歇息去吧。”
袁端紧跟其后,道:“对,容公子这时候应当好好歇息着,我待会儿将汤药送上去,容公子喝完,再好好休息,药效也能快些发散。”
等容凡上楼去了,云朵才和黎晚晴说道:“大小姐,你说话可真是百无禁忌。”
黎晚晴略略抬眉,神色复杂道:“你们的少主,用心了。”
云朵一噎,没有回应。
袁端自更不必说。他亲眼见少主如何照顾容凡,又怕罔言丹伤容凡神智,不给容凡喂下。昨夜,他心里犹有可惜,若是容凡服下了罔言丹,兴许蒋谦背后之人的阴谋就可以得知了。
只有韩齐说道:“少主心思缜密,他和容凡成亲,那是为了迷惑容凡!反正我相信少主心里有数。”
黎晚晴给了韩齐一个眼神,长长叹了口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