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艳鬼

青在言将自己的面具洗了下来。

五官依旧明艳,只是眉眼间添了一抹苦闷,一双精致的桃花眼都失了几分神采。青在言没有掩饰他的忧虑,抑或是根本就不想在容凡面前掩饰。

容凡眸光闪了闪,声音低落,“青在言,你瘦了。”

青在言另取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打湿给了容凡:“路途辛苦,难免会瘦下一些。”

他不想提起,容凡卸下易容后的面貌,比之从前更为苍白……说苍白都是修饰了,惨白也不为过。

容凡忽地伸出手指着屋顶,道:“或许都是上天的安排。”

青在言静静地看着他。

容凡从不信什么天意,当下不知中了什么邪,偏偏就想说出这些话,就算只能让青在言开心一瞬也是好的。

“说不定我来到这里,就是因为你。”容凡说道。

他穿书过来直到现在,所有的轨迹都围绕着青在言展开,一切都很碰巧,又仿佛是注定。

那日再睁开眼,发觉自己站在刑场的瞬间,容凡便明白,自己已经死了。死在客厅的沙发上,窗帘没打开,电视没有关,他借着补觉的名义,彻底离开了那个世界。他没有提前准备好遗书,更没有通知任何人。

那么,他作为万尸林的余孽,是不是肩负着一道为青在言求药的使命?

青在言嘴唇翕张,一时间喉头有些滞涩。

容凡继续笑着道:“青在言,你和我上回买的那个泥人,真的很像。”

“那个女子泥人?”青在言问。

容凡点了点头,“现在一看,那泥人似乎是照你的模子捏的。”

青在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容凡,假若……假若你我一同进了瘴林,机缘巧合下,你活了下来,那你一定要为自己求药。”

“若真的有那样的机缘巧合,不如我先进去好了,你在外面等着,否则你岂不是白白搭上一条命?”容凡不愿意把话说得太明白。

“你什么意思?不愿让我与你一起死么?你又要丢下我了么?还是说——”

容凡打断他的话,直接说道:“顺其自然吧——重新易容的话,我还是之前那张脸吗?或者换一张面具?”

青在言抿住嘴唇,敛眸不语。

“那么今夜就不要再易容了,”容凡自顾自说道,“这样我们就能把对方的模样记得更牢一些,明日再易容吧。”

“……容凡。”

“嗯?”

青在言蔫蔫地说:“明日不赶路了,我们在雨凉歇一天。”

容凡点点头。

“为什么不问我?”青在言说。

“问你什么?”容凡笑了笑,说,“问你为什么不舍得我?”

.

雨凉州内,算命的阴阳先生遍布在大街小巷的各个角落,随意支个摊儿、插个幌子,往那一坐再抚着长须,高深一笑,派头便有了。雨凉州多道观,山下的这些道士真真假假,算命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之事,花了钱便当是寻求心理安慰。

池非鱼闲得找了四个道士算命,每一个道士嘴里说的都不一样,其中有一个道士对着他脸上的雀斑大做文章,池非鱼起初像模像样地听了一阵,后来实在是困了,当场便指着人家大骂出声,惹来好一阵热闹。

那老道怒火中烧,说池非鱼是故意来砸他招牌,本就心存不信,何必来费时问卜。

池非鱼当即拿了药水往雀斑上一抹,两块比易容后要白皙的真实皮肤裸露出来,围观的路人顿时嘘声,老道恨极了,面子挂不住,取了幌子便从人群中挤着遁走了。

“江湖骗子!”池非鱼还在骂道,“亏我还认真听你说了大半晌!”

围观的人群散去,有人对池非鱼起了兴趣,上前搭话道:“我看阁下的易容手艺炉火纯青,不知阁下可有收徒的意愿?”

池非鱼没心情,他看都没看来人一眼,啐道:“收个屁,走开!”

“……阁下怎么如此粗鄙!”来人恼怒道。

池非鱼不作搭理,他穿堂风的名号不是虚的,气头上的那人竟然丝毫没察觉到池非鱼何时汇入人群中,不着痕迹地被冲走了。

穿过几条街巷,池非鱼径直进了一家客栈,朝着二楼的上房去了。

“姐,让我进去坐坐。”他用指关节轻轻敲了几下门,恹恹地说道。

“进来吧。”房间里头那人的声音懒懒的,像没有骨头似的。

池非鱼将将开门,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一边系起衣带,与他错身而过,一边给了他一个恼怒的眼神。

“看什么看?”池非鱼抬脚要踹,“赶紧滚吧你!”

男子憋了一口气,“你!”

“你什么你?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池非鱼一把拽住男子的衣襟。

“小鱼,让他走吧。”里间的女人道,“你怎么这样大的火气?”

池非鱼松开男子,踹上门,烦闷道:“姐,我被骗钱了。”

“谁能骗了你的钱?”坐在矮榻上对镜描眉的女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池非鱼走到妆台旁,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挑男人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女人斜了他一眼,说:“好用就行。”

“昨夜我本打算去找你的。”

女人正了神色,说:“我不是说了,我不在客栈的时候,你不必来找我么?”

“因为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啊。”池非鱼撅嘴,抱怨道,“不知道你人去哪儿了,我到处找遍了也寻不到你。”

女人不语。在池非鱼面前,她绝不会提起有关青楼等声色之地的半个字。文家姐弟的过往尽是疮痍,她绝不可能再揭伤疤。

池非鱼将找了四个道士算命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惹得女人描眉的手顿了顿,她轻笑了一声:“你姐我也有点算命的本事,下次别让肥水流到外人田里了,我来给你算命。”

池非鱼一改方才委顿的神色,笑了起来,有了八卦的心思:“姐,刚才那男人是李府的二少爷吧?”

女人描过眉,凑近镜子,盯着自己左右看了许久,才淡淡道:“你知道他?”

“曾经见过,”池非鱼道,“听说他挺老实的,还是雨凉州许多闺中女子的如意郎君,什么学富五车啊、芝兰玉树啊,把他说得天上地下的。我倒觉得他一点也配不上你,反倒是你被他占了便宜去!”

女人笑出声,红唇慢慢吐字道:“小鱼啊,你全身上下就这张嘴最值钱了。”

她看着镜中的妆容,满意地颔首,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池非鱼。

“你脸上怎么回事?”她伸手指着池非鱼脸上两块白皙的皮肤,疑惑道。

“就是我方才说的,为了让那老头承认在骗人,我用药水把这块地方洗了。”池非鱼说着,倏地想起那一白一红两道身影,说道,“姐,我昨夜要与你说的,是我最近遇上的两个怪人,他们和我一样以易过的容貌示人,一个病秧子看不出实力,一个实力远在我之上,第二次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点了我的睡穴,你不知道,可气人了。”

女人了解池非鱼的性子,直接道:“怕不是你先招惹的他们?”

“谁让他们要在那地方过夜……”池非鱼嘟囔道。

女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阿姐还好么?”

“被发现了,但是他们走的时候把阿姐盖上了。”池非鱼道,“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他们会用布再将阿姐盖上,应是辨出了阿姐如今的状况,可他们却不是来要阿姐命的,将我点了睡穴后,他们甚至还派了人在文庙附近看守,叫那帮禽兽无从下手……姐,我觉得他们二人定是知晓些什么,若我知道他们的身份就好了。”

那日被点穴后他不由自主地陷入昏睡,可心里总记挂着一件事,叫他无论如何都不踏实。潜意识在不断和生理反应抗争,直到将生理反应打败,他心急如焚要醒来,于是不顾强行解穴会给自己带来的伤害,睁开双眼的瞬间便飞也似的踉跄跑到了庭院之中。

掀开麻布发觉那座石像完好如初时,那股莫大的恐慌才如潮水般散去,虚惊一场的冷汗后知后觉地遍布全身。

艳鬼起身,叫池非鱼给她收拾梳妆后凌乱的妆台。

池非鱼听话照做,艳鬼问他是不是一定要知道那二人的身份。

池非鱼琢磨了一会儿,说道:“他们没有伤害阿姐,我就当他们是我的朋友了,既是朋友,我若想知道他们的身份就不能使手段了。不过他们若真的猜出了阿姐的状况,却不对阿姐下手,姐,你说……”

艳鬼教训道:“你一贯行事鲁莽不顾后果,若不是碰到他们二人,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知道了,我不是先入为主了嘛,毕竟谁会在那地方过夜,我以为他们本就不怀好意。”池非鱼说,“我与他们初见时,是在乐诗县的客栈,当时我易容成店里的伙计,他们二人在那客栈过夜。那时候正好接了任务,当晚乐诗的每家客栈住的都是镖师,他们凑巧在我那客栈要了一间房,后来又在那地方遇上,我就以为他们是冲我来的啊……”

艳鬼拈了一颗蜜饯送进池非鱼嘴里,池非鱼嫌弃地皱了皱眉:“姐,太甜了,我牙受不了。”

艳鬼笑骂道:“小老头么,牙口这么烂。”

“不是我牙口烂,是真的太甜了!”池非鱼反驳。

他后悔自己说起事情来容易分神,否则他绝对不会吃艳鬼亲手做的蜜饯,甜得简直发齁。

“还没问你,你之前偷镖是接了谁的单?”艳鬼好奇地问道,“一下子把四个镖局都招惹了。”

池非鱼捂着含了一颗蜜饯后鼓起来的腮帮子,神秘地笑道:“惹的是四个镖局么?惹的是默语门啊。”

“镖是往贤云州去的?”

“是啊,要送去酉钱山庄的。”池非鱼笑了笑,“谁能想到我这单是酉钱山庄的少庄主给的呢?”

艳鬼不禁挑了挑眉,她往嘴里送了一颗蜜饯,满意地嚼了嚼,一点儿没觉得齁,“真有趣。”

池非鱼赞同:“确实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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