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容凡被外头的动静扰醒,又听得青在言肚子响了几声,他没好意思赖床,缓过起床气之后就和青在言一道起床了。走到楼梯口,容凡发觉一楼厅堂之中,许多人围成一圈,再仔细看去,艳鬼老神在在地坐在圈子里头,正端详自己染红的指甲。
“我说二位,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们才肯下来么?”艳鬼悠悠开口道。
她话说完,围成圈的人们纷纷抬头打量起楼梯上的二人。
容凡说道: “不好意思,我一向起得晚,要是知道姑娘在等着我们,说什么也是要早些下来的。”
他总是天蒙蒙亮才退烧,退烧了才能真正睡着,日上三竿醒来都算是早的,有时候,睡下是天黑,醒来还是天黑。青在言也是奇了,就在床上陪着他,太阳升起又落下,肚子空了都不去吃饭。
容凡不喜欢青在言这样,说过几回,青在言根本不听。
他拗不过青在言,又没办法左右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时常感到懊恼。
他们下了楼,朝着艳鬼走去,围成圈的人自觉往两边散开,期间,不管如何动作,这些人的目光都黏在容凡二人身上,如果视线能凝成箭,那容凡和青在言现在已然被射成了筛子。
青在言环视一圈,把这些人的目光都堵了回去,嘴里问道:“你们是跟着艳鬼一起过来的?”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意料到青在言会与他们说话,于是支吾道:“不是……”
“你觉得他们配和我站在一起么?”艳鬼嗤笑一声,拿了一颗蜜饯慢慢咬着,“这些人呐,看见了我才成堆围在这里,其中几位我都眼熟了——罢了,既然对我如此痴情,便让我来好好瞧瞧。这位眼皮上长痦子的,是张二爷吧?我可听闻张二爷前日夜里被夫人赶出卧房了?”
被叫作张二爷的男人被点名时,先是狂喜,然而反应过来艳鬼话中的内容,他立刻掩面,低头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其他人叽叽喳喳,八卦张二爷被赶出房间,是否因为人到中年气力不足。不等他们探讨出一个结果,艳鬼的目光又在人群中逡巡起来。
有脑子的人已经退开了,剩下还想勾搭艳鬼的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还在客栈里徘徊。
到底还是清净了很多。
容凡摸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饿了,姑娘,你吃过午饭了吗?”
艳鬼起身说道:“知道你们这几日将雨凉州有名的饭馆吃了个遍,今日我便带你们去一个没去过的地方。”
“那就多谢姑娘了。”容凡道。
三人出了客栈,艳鬼便问起容凡:“你昨夜可有考虑我说的事情?”
容凡颔首:“我们答应了。”
“看来我给的两天时间还是太长了。”艳鬼笑了起来,又说道:“若是奇淫|书生将计就计,男女不忌……”
容凡差点儿没跟上她跳跃的思维,他挤了一下青在言的肩膀,笑道:“有他在,我不会出事儿的。”
青在言不知产生了什么联想,一下子笑得揶揄,一下子又蹙起眉头。
“奇淫|书生抢过新郎么?”他问。
艳鬼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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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带着二人去了离闹市很远的一家饭馆,店主是个老人家,店里的伙计是老人的孙子,说话做事都麻溜。
“这地方一般人找不到。”艳鬼对着容凡二人说完,又转头叫伙计上了他们家自酿的酒。
容凡说:“托你的福,让我们两个外乡人能来这吃饭。”
青在言动了动鼻子,这家店不错,酒闻起来很香。
“所以你们交我这个朋友,真是交对了。”艳鬼曼声道,“我不问你们姓甚名谁,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只是我们之间说话也需要有名号,那么——二位该怎么称呼?”
话落下的即刻,容凡脱口而出:“阿六。”
青在言顿时斜觑容凡一眼。
“你呢?”艳鬼问青在言。
青在言收回目光,说道:“叫我必行就好。”
“必行……”容凡心里默念。在言,必行。
在言必行。青在言倒是会取名号。
比较起来,阿六实在是朴素得过分。
艳鬼点头:“阿六,必行,日后我便这样称呼二位。至于我,我想你们应当知道我的名号,随便叫就行了。”她给青在言倒好了酒,“必行,他们家的酒比昨晚上的好喝多了,你尝尝,看看是不是如此。”
青在言端起碗喝了一大口,从容凡脱口而出“阿六”之后,他的心里便装了事情。喝酒不专心的后果,就是他冷不丁地呛住了,连连咳了好几声,眸子也红了。
艳鬼疑惑道:“有这么烈?”
容凡拍了拍青在言的背,说道:“他只是喝得太急,呛住了。”
青在言顺平呼吸,将碗中剩余的酒仰头饮尽,说道:“玉液琼浆,不过如此。”
店里的老人家恰巧听见,高兴了,不仅免了酒钱,还叫孙子再上了一坛。
艳鬼等他们张罗完走远了,才指了指自己,“我与他们熟识,这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请你们喝的,知道么?”
容凡赶紧点头:“那肯定是我们沾了你的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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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艳鬼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答应同我里应外合,现在我们就来好好谋划谋划——据我之前所查,奇淫|书生第一次带走新娘子之时,是用了障眼法直接去了女方的府中,将正在梳妆的新娘子带走。第二回,则是用了移花接木之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轿子里的新娘子带走了。大多都是在新婚前夜,奇淫|书生就会将新娘子掳走,不过近来男方有了防备,奇淫|书生便换了新招。他等新人拜过堂后,新娘子进屋等着掀盖头之前,将新娘子带走。所以我想,此次城南的婚事,奇淫|书生也会是在这时候出手。”
青在言听出关键,脸色瞬间就变了,沉声说:“你的意思是,阿六需要穿喜服,还要和新郎拜堂成亲?”
容凡也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这不是做戏么?”艳鬼不动声色,“更何况,盖着盖头的话,奇淫|书生就更不可能分辨出新娘的真假了,岂不更好?”
“我不接受拜堂。”容凡说。
“做戏也不行?”艳鬼问道。
“不行,我已经成过亲了。”容凡看了看青在言,接着说道,“我可以假装成亲,但是不能有拜堂这个环节。”
艳鬼端碗喝酒,沉吟了一阵,才说:“可以,只要不让奇淫|书生发现新娘子是假的,就无妨。”
青在言想起一件事,问道:“前日听闻男方雇了两个高手接下此事,若是第二人的计划影响了我们,该如何?”
艳鬼不屑地冷笑一声:“那人已经被我打发了,否则我行事被影响,员外郎就要自认倒霉了。”
“传闻中奇淫|书生的过往是真的么?”容凡问道。
艳鬼撩起眼皮看向他,不咸不淡地问道:“你指的是哪个传闻?”
“看来传闻不止一个啊。”
艳鬼无意义地笑笑,说道:“当然不止。我不知道你听过什么传闻,不过有两件事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第一,奇淫|书生虽然名号里头带了书生二字,但是他不是书生,也没读过书。第二,他的心仪之人,确实是个世家千金。”
容凡接着问道:“传闻之中,被他掳走的新娘子回来之后,真的非但不怨他,还盼着和他再相见么?”
“真别说,”艳鬼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查过的的那些女人们,谈起奇淫|书生的模样,真像是走火入魔了。若是谁去同她们说可以再见奇淫|书生一面,只怕是叫她们倾家荡产也愿意的。”
容凡啧啧两声,说道:“好神奇。”
艳鬼嗤道:“长在同一片天底下的男人,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都差不离。要我说,男人无甚分别,好用就行了。”
容凡闻之一噎,说道:“姑娘真性情,话糙理不糙。”
青在言则是猜测道:“或许,姑娘接下这一单为的不是银钱,而是奇淫|书生这个人?”
艳鬼勾起红唇,指了指青在言,说道:“对了。我就是要看看这奇淫|书生究竟是什么模样,又是耍了什么把戏,能把那些女人的魂给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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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艳鬼与容凡二人分道扬镳,她一走,青在言的脸色就迅速沉了下来。
“容凡,我相信你失忆了。”他严肃道,“但你能不能向我保证,你从头到尾,都不曾骗过我?”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容凡脑袋发蒙,思索片刻,他道:“我没有骗过你。只是,你怎么突然与我说这些?”
“我曾经用阿六试探你,你生气了,可是艳鬼一问起,你开口便是阿六。”青在言盯着容凡,“你就是说你叫容凡,又有谁认得?”
容凡有些委屈地说道:“可是容凡是我的真名啊,艳鬼不是让我们取个名号吗,我想不出什么名号,正好能把阿六拿来用。”
“失忆之后给自己取的名字算什么真名?等你恢复记忆了,容凡也只是你这段时间的名号罢了。”
容凡说:“容凡就是我的真名,不管我有没有失忆,我都叫容凡。”
青在言定定看了他半晌,最后说道:“你不要骗我,你要保证,你从头到尾不曾骗过我。”
“我不会骗你。”容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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