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袅更加靠近了一点,藏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继续听。
“大人怎么说?”
“大人已经派人过去调查,不过大概也会像之前一般......朗兄,这事莫非真是鬼怪作祟?”
两人对视一眼,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谁知道呢,世道不太平哟。”
两人离开后,李余袅靠在墙上思索,她的视线漫无目的的落在地面上,忽然眼神一凝,在墙根下看到了一枚铜币。
那处没被阴影覆盖,李余袅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发现便穿过墙壁继续寻找一舟。
终于在一处大堂找到了一舟。
堂下,一舟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跪着,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堂上,县令端坐堂前,一手喝茶一手拿着本书读着,对一舟视而不见。
不知道一舟跪了多久,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却倔强的不肯离去。
县令的小眼睛撇了一眼堂下的身影,又移回书本,半晌,他叹了口气说:“你回去吧,本官会让吴家小子给你道歉。”
“大人,我不要道歉。”一舟沉声道:“我要公道。”
县令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已有些不耐烦,“一旦查明确为吴家所为,本官定会为你讨得公道,你且先回去。”
又是这样,一舟的心沉了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转头便再无下文。
“吴家散播关于我娘的不实传言,多次欺辱我娘,现在更是直接毁了我家的耕地,大人还要如何调查?”
“放肆!”县令眼睛一瞪,惊堂木拍下,“这里不是可以任由黄口小儿撒野的地方,事情真相如何本官调查后自有定论,再不离开本官要叫人赶你出去了!”
一舟抿了抿唇,他做好了今天事情没有得到解决就不退后的决定。
县令暴怒叫人,很快大门打开,一众衙役鱼贯而入,一舟没有抬头,他耳边似乎听到了什么细小的声音,手掌微微张开碰到了一根发簪。
众人吵吵嚷嚷说着什么他没有去听,只将发簪握在手里用指腹描绘着,倏地他猛然站起身,忙不迭往外跑去,一颗心如坠冰窖。
这是娘的发簪!娘出事了!
县令原本准备叫人丢他出去,看到人自己慌忙跑了,不屑地轻哼一声,脸上泛起得意之色。
什么硬骨头在他这里都得软下去!
挥退众衙役,县令背着手在堂前转了几圈,少顷,一个女人从堂后缓步走出来,县令赶忙上前弯腰拱手道:“下官处理得姑姑可还满意?”
女人高鼻细目,本该是副刻薄面孔,却因常年挂在面上的笑显得格外和蔼可亲,她从袖中掏出个钱袋子丢给县令,没回答是也不是,“夫人不想再见到那对母子,如果有机会......”
她并起手指在脖间划过,县令明白了意思,不由一阵心惊,面上却丝毫不显,谄媚道:“谢谢夫人,谢谢姑姑,下官一定好好干。”
女人轻嗤一声,从后堂离开了。
只是走到门口时,屋顶似乎响起了小动物的叫声,女人仰头看去,一块尖锐状木屑正好落下来从她侧脸划过,深深扎进她肩膀里,女人发出一声惨叫,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踹到门坎,整个人向前扑摔下去。
县令听到声响赶来时,女人面朝下倒在地上,半边身子都是血,已经昏迷不醒。
“快......快去叫大夫!”
......
没再管乱成一团的官府,李余袅如法炮制再次拦下一辆马车,搭乘着回到一舟家。
即使有斗笠遮挡,无孔不入的光线依旧让画皮鬼身心疲惫。闹完这一出已到了未时,穿过门进到内堂,一舟伏在娘亲床边似乎是睡着了,他的一只手紧紧攥着母亲的不愿放开,母亲已经醒了,她眼神慈祥的望着儿子,半坐着用另一只手给一舟梳理发丝。
看着这一幕,李余袅不可抑制地想到自己的阿嬷,她鼻尖微酸,还未产生更多思绪,只听一舟母亲轻声开口道:“你在这里吧?”
李余袅:?
李余袅左右环顾一周,确定房内除母子两人外只有自己的存在。
她尝试开口:“是在说我么?”
听到她的声音,一舟母亲的眼里瞬间迸发出极其璀璨的光,她点了点头,试探性往李余袅的方向偏头:“是你,今早救我的人也是你吧,谢谢你,我只能大概看到一点影子,希望不要冒犯了你。”
“不会......之前您儿子也救过我,不用道谢......您能看见我?”
“我出生于捉鬼世家薄家。”说到这个,一舟母亲不自觉坐直身体,“我名薄无叶,但现在已经没有那份力量了,你不要害怕......你是哪种鬼?”
薄无叶问得犹豫,李余袅明白她的担忧,并不介意:“我叫李余袅,是画皮鬼,至今未犯杀孽。”
坦率得令薄无叶一时愣住,她咬了咬唇,似乎在纠结什么。
李余袅不催不语,只一味对系统施压。
“百年难得一遇?嗯?”
系统:“......”这宿主到底是好运还是倒霉?
薄无叶终于暗下决定,她语气真诚:“余袅,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我知道要求鬼帮捉鬼人很奇怪,但我只能求助你了。”
请求鬼的帮助?李余袅谨慎道:“求助阳间的人会不会更好?不过您可以告诉我,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我尽量帮。”
薄无叶摇摇头,苦笑道:“既然需要你的帮助,我就不再保留了。一舟是我和当今皇上的孩子,我想请你帮一舟避开皇室的耳目回到薄家。”
她用今晚吃什么的平淡语气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哇哦......”
薄无叶看上去不想多提,“然后......我年少时因为自负伤害过一些无辜的鬼,他们对我有怨,如果可以,还请你在一舟回到薄家前保护一下他。”
......姐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自保都费劲。
李余袅一时不知道该吐槽薄无叶丰富的前半生经历,还是该吐槽她对她无底线的信任。
薄无叶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抬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一舟身上有我画的驱鬼符,按理说不需要过多照看......原本我只想让他平静平安的生活,但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办法......无论是去皇室还是薄家,他都不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了。”
她拨动一舟散乱的额发将其别至耳后,眼神里满是母亲对孩子的宠溺与担忧。
“你身后桌子的抽屉里有一个盒子可以打开看看。”
李余袅打开抽屉,内侧摆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黑匣子,她拿起来,在薄无叶的点头允许下打开。
里面是一只漂亮的墨色镯子。
“这是我们家族的珍宝,鬼戴上它可以吸纳鬼气,非道行高深之人难以勘探鬼的身份,对人来说是邪物,正好赠予你,当作帮忙的谢礼。”
“不过它不能染血,染血会即刻碎裂,需要小心。”
李余袅的确喜欢,但她依旧好奇:“您为什么不自己带一舟回薄家呢?”
此话一出,薄无叶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一舟的脸,神色略有悲寂,李余袅意识到自己问错话,刚要找补,薄无叶却开口道:“因为我算出自己时日无多。”
室内瞬间落针可闻。
少间,薄无叶笑了笑,“没关系,我们这行本就时刻沾染阴气,阴气压过阳气便会影响寿命,何况我天生体弱,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镯子你收着,得闲就帮一舟一把,不得空也无碍,各人自有命数。”
李余袅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闷闷的。床上的女人面容精致明艳,皮肤白皙细腻,神态间却萦绕着行将就木的释然。
将手镯戴上手,李余袅递出手腕示意薄无叶看看,薄无叶仔细瞧了瞧,衷心道:“很适合你。”
“我答应你,我会帮一舟回到薄家,帮他抵御鬼怪的侵扰。”
李余袅的语速放慢,显出格外郑重的意味。
薄无叶笑眯眯地看着她,半晌摆摆手,说:“你去忙吧,让我享受一下和儿子最后的独处时间。”
屋外太阳落山,余晖透过窗子洒在桌上,使得一切都依依不舍起来。
李余袅告别后,薄无叶依然不厌其烦地抚摸过一舟的脸颊,顿然她愣了一下,指尖触上明显的水气。
她轻叹一声:“你这孩子......”
......
李余袅整理好心情,在系统的指引下很快赶到了鬼镇。
她到地方时日光恰好收敛最后一丝光亮,于是准备进镇的李余袅被石像桩子上跳下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那人转过头,是管逐生的脸,他面色不似之前闲适,显得有点阴沉。
“不等我睡醒独自出发我还以为你干什么急事去了,还装模作样留张纸条,结果我到这里一看你根本没来。”
他眯着眼扫过李余袅周身,视线落在她手腕处的镯子上,冷笑了一声。
李余袅无力地说出看似敷衍其实是真相的原因:“我迷路了......”
管逐生不知信没信,转过身招手示意李余袅跟在他身后。
“我午时到这里,没看到你还疑心走错了地方。这里阴气特别重,我就绕外围走了一圈,内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镇子的格局很奇怪。”
“依山傍水原是好的,但村镇地势低,而湖水水位高,一旦发水整个镇子都会被淹没,据我观察,镇子只有方才我们进来的地方一个出口。”
李余袅回头看了一眼,镇子前的石像隐没在黑暗里已经看不到了,镇子里没有光,待在这里的时间久了,估计要分不清东南西北。
管逐生穿了一身黑,从背后看,黑发黑衫黑靴,只有一节后脖颈白得打眼。
他还在继续介绍,“镇子里房子呈网状分布,每四件房子中间交叉着一个十字路,按道理来说这样是极不合理的......”
蓦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李余袅没注意径直撞上他的后背,她捂着额头不满道:“干什么?怎么不走了?”
管逐生没有回话,李余袅从他背后歪头看去。
披头散发,白裙染血的身影站在十字路中,发丝下狰狞的面孔朝他们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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