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人的住处休养了几天,茹芸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于是打算回去林家。
总不该一直麻烦老人家。
和老人道别时,老人拉住她的手,塞给她一朵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特别鲜艳漂亮。
老人拍拍她的手,慈祥且浑浊的眼睛盯着她,对她点了点头。
翻过一座山并不是容易的事,好在有老人提供的干粮,茹芸苦苦咬牙支撑,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林家。
乍一进门,林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乞丐,刚要打发她出去,就见浑身脏兮兮的女人眼中流出一行清泪。
“父亲!母亲!”
她哭得好不凄惨,林父林母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茹芸。
被下人带去沐浴,洗净脏污,茹芸换了身白裙,和苍白的脸色相衬,显得她格外可怜。
林父叫来大夫,边让大夫为茹芸医治,边听她说道失踪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听完她一路的经历,林母忍不住道:“怎的这么不小心!耽误了这些日子,你可知晓玉郎和我有多担心!”
茹芸低下头,眼中划过一抹嘲讽。
即使知道林母是在林父面前刻意表现对她的关心,她也没有戳破,低眉顺眼地表示自己下次一定会更加谨慎出行。
直到大夫摇头诊断她失去了孩子,茹芸装作心痛欲绝的模样,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林父脸色极其难看的甩手离开了,林母狠狠瞪了茹芸一眼,斥骂道:“没用的东西!”
骂完便换了张脸,追在林父身后出去了。
大夫尴尬地与茹芸面面相觑,安慰她孩子之后还会有的,茹芸勉强扯出笑脸点头,强撑着送大夫出了府。
她靠在门框上,面无表情地抹去眼泪。
那天之后,茹芸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林玉郎的影子。
知道她回来,他连一句宽慰的话也没说,反而家都不回了。林母也没有阻止,在家时把她当透明人,时不时还嘲讽她几句。
茹芸全以微笑面对,像是没了脾气。
这样过了几天,一日清晨,林玉郎带回来个风尘女子,他依靠在女子身上,十分亲密的模样,当着茹芸的面表示自己要娶她。
茹芸看着他,一言不发,反倒是林母叫人关上门,埋怨了一句林玉郎于礼不合。
林玉郎以为她不同意,当即倒在地上撒泼打滚,不料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滚着滚着一头撞在凸起的石头上,登时口吐白沫失去了意识。
整个林家顿时乱作一团,林母大喊“心肝宝贝”扑了上去,赶紧让人把林玉郎抬到床上,叫来了大夫。
林父得了消息后于半夜赶了回来,他面色铁青地叫人把风尘女子打了出去,而后叫林母进屋说了些什么。
两人具体聊了什么茹芸并不知道,她在林玉郎床前坐了一整天,林母一走,林玉郎的手便痉挛般动了一下,茹芸冷冷看了一眼,移开了目光。
自那以后,林玉郎伤了根本,躺床休养了好一段时间,茹芸忙前忙后的伺候着,林母看在眼里,对茹芸的态度缓和了些许。
长时间不能出门,缺少交流,使得林玉郎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他开始酗酒、砸东西,竭尽所能发泄自己的不满。
一日,林母抽空来看他,还未进门,林玉郎就搬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了过去。
林母没有防备,被飞来的花瓶砸晕了过去,炸开的花瓶划伤了她的脸。待她从床上清醒过来又是一通闹腾,漂亮且保养极好的脸蛋是林母最引以为傲的资本,此时脸上添了几道难以痊愈的疤痕,她实在难以接受,躲在家里闭门不出,情绪一日日低沉下去。
林父只好把管家的任务交给茹芸,茹芸不负所望,把林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受到下人们的交口称赞。
入了冬,茹芸再次怀了孕,林父大喜,考虑到之前绑架的事,他派了几名侍卫保护茹芸。
一家人一起吃了顿晚饭,看上去其乐融融,彼此之间再无嫌隙的样子。
时光如梭,茹芸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是个男娃。
林家父母大喜过望,林母悲悲喜喜之下,长期的抑郁情绪爆发,只来得及看了孩子一眼便不行了。
匆匆赶来的大夫检查过后,对几人摇摇头。
死了。
林父如遭雷击,颤抖着身子仿佛也要倒下,好在茹芸叫人扶住了他,趁大夫还没走,茹芸让其也为林父检查了一番身体。
瞬间的大悲大喜让林父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耳边婴童的哭声显得格外刺耳,他连滚带爬逃离了家,此后便极少再回来。
埋葬了林母,林家众人换上孝服,守孝三年。
林家所有的重担理所当然落到了茹芸头上,好在先前大部分也是由她管,现今处理起来不算太麻烦。
林玉郎这不孝东西,林母逝世后第三天便带了那风尘女子入门。
他蠢笨的脑子还认为是林母阻碍了两人在一起,因此迫不及待将人带了回来。
也不知林玉郎缠绵病榻是怎样与女子取得联系的,但既然两人这样情比金坚,茹芸也没再当拆散他们的恶人,应允了两人的婚事。
只是正式入门要待守孝期过去。
女子无名无份的在林家住了下来,茹芸之后才知晓,林玉郎一直将她养在了外边的屋子里,从始至终也没想要与女子断了联系。
好在女子性格胆小怯弱,平日不给茹芸找麻烦。
有了她,茹芸不用再操心林玉郎的事,想来也算不错。
女子名为罗红,自小走失,经人诱骗堕入风尘。她习惯了讨好,见林玉郎的第一眼并无显露出厌恶之色,林玉郎虽身子不爽却极为享受玩乐,罗红渐渐和他交往密切,直到林玉郎为她赎身,承诺给她归宿。
罗红私下告知茹芸,她伤了身子,不能有孕。
也是为自己挣了份保险。
聪明,懂事,很好。
茹芸为孩子取名林诚保,诚实大度、保护自己保护他人。
孩子一天天长大,林玉郎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年少时被酒精和纵欲拖垮了身体,年纪大了很难再保养回来。
罗红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两人之前简单的成了亲,没有大操大办。
一日夜里,所有人处于睡梦中,偏房突兀地响起一声尖叫。
茹芸带人进去一看,睡在罗红身边的林玉郎眼睛大睁,眼下乌青一片,已然没了呼吸。
林父再次回来已是满头白发,分明与茹芸上次见他时没过多少年时间,他面上皱纹遍布,瞳仁浑浊,随手带着一块帕子,一咳一手血。
他的情绪没有了太大起伏,瞥了一眼林玉郎冰冷的身体,他侧过头,钝钝地咳了几声。
茹芸带诚保过来请安,林父也没露出几分笑颜,他在林家待了一会便离开了,甚至没看罗红一眼。
不久后,军方那边传来林父去世的消息,常年跟在林父身边的小兵送回了他留下的东西。
整个林家只余下茹芸三人。
茹芸利索地带罗红一起处理了林父的后事,而后积极寻求生路,竟真将摇摇欲坠的林家支撑了下来。
转眼间,林诚保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媒婆上门说媒,给介绍了一个外村的少女。
隔天那家人乘坐马车到了林家,少女跟在母亲身后,一副羞涩的样子。
模样倒是长得好,身板也壮实,茹芸端茶撇沫,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少女。
就是年纪大了些,她家诚保总是吃亏。
敲定了亲事,选了良辰吉日,两人即刻成了婚。
少女名为朱英,入了门,礼仪态度样样规矩,只常常出神,总是郁郁寡欢。
茹芸一日夜里睡不着出门散步,在院子里看到了朱英,她靠在树下,月光洒落,茹芸远远看到她手里似乎捏了什么东西在看。
待她走近,朱英终于注意到有人靠近,手脚慌乱地收回了手里的东西。
茹芸伸出手,常年管事的劳累让她的脸看上去极为严肃,朱英在这样的视线下支撑不住,只好交出了那东西。
那是一个香囊。
香味已经很淡了,不像甜或是清爽的味道,反而充满尘土硝烟和金属的气味。
香囊表面的颜色很浅,和上下的深色不同,似是被人反复揉捏,恋恋不舍地抚摸变淡的。
茹芸看到了香囊下方的字,即使不清楚字的具体含义,也不耽误她作为女子瞬间的直觉。
男人。
她没有说破,只面上的笑意淡下来,凉凉地看了朱英一眼。
朱英难堪到发抖,却倔强的没有先开口解释。
茹芸扔下香囊,头也不回的走了。
是她看错了人,可事已成舟,退不了货,现在只能想象怎样瞒下来。
她叫人时刻盯着朱英的动向,不许她出门,不许她与旁人说话。
一天天下来,朱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反而染上病色。
一日清晨,她和诚保来向茹芸请安,蓦地咳嗽几声,脸色铁青的后仰倒了下来。
众人乱作一团,茹芸叫来大夫,诊断之后,大夫沉重地告诉众人。
是肺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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