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青粮已经是深秋,早上起来,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白霜。
秋收冬藏。
青粮收完后,也该让土地休息。
因此郁徵打算让纪衡约带人把地里的青粮苗砍下来,再把地翻一遍,让土地在冬天能闲着。
这批青粮苗比上一批更大一些,立在田里,几乎有人那么高。
它的叶子也十分宽大,又大又绿。
青粮高大归高大,芯子却是草茎质地,与一般的树木差别较大。
砍倒青粮苗后,他们将这些青粮苗一排排摆开,放在阳光底下晾晒,远远看去,像一堆堆稻草。
这些青粮苗晒干后,纪衡约他们会尽量将青粮苗切成一段一段,再捆成一个个草卷便于堆放与保存。
等切完后,以青粮苗为原料的草料就做好了,可以直接卖出去。
这是收获的季节。
空气中飘着甜甜的青粮气息。
天空很蓝,云朵又大又胖,飘得很低。
路边的树翠叶青青,虫鸣与鸟鸣在路两边响起。
一匹匹马在土路上穿梭,穿着长裤短褂的侍卫赶着马,马与人的神情都颇为悠闲。
人仔细看去,能看见一匹匹马嘴里嚼着些叶子——那是新鲜的青粮苗。
马每次下山过来运青粮苗都能混个饱肚,几天下来,这些马一被赶到下山的路上,一匹比一匹积极。
每次见马夫要牵马出来,这些马儿都自动将大脑袋凑上来,用嘴巴努力拱马夫,还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马夫的动作。
哪匹马要是被选上了,也会露出明显的高兴神色。
府里的马积极,府里的侍卫也积极。
这都是承包给个人种植的青粮苗,粮草一卖出去,大家很快又有一笔银子落袋。
想到此处,每个人都一脸笑意,干劲十足。
此时已经九月多,中午还热,早晚却已经冷了。
郁徵这阵子累得不行,裹着张夹丝薄被坐在前院的躺椅上,看湖,也听伯楹的汇报。
正当郁徵听得正入神的时候,纪衡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
郁徵睁开眼睛:“怎么了?”
纪衡约进来利落地行礼:“属下下午将青粮送到蓬定县的粮草商那里,他们忽然说不收。”
郁徵抬眼:“之前不是还收么?送的都是胡兄名单上的粮草商?”
纪衡约:“都是。昨天送去他们还收,今天再送他们就怎么都不肯要了,我们问时,他们还支支吾吾,看起来另有隐情。”
还有这种事,郁徵坐起来:“究竟为何不收,查了么?”
纪衡约:“属下查了,只查到好几家粮草上近几日被县令请去喝过茶。”
县令出手?那岂不就是郡守出手?
郁徵料到迟早会对上邑涞郡的郡守,就是没想到对方的动作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一些。
郁徵思量片刻后,说道:“你想办法去宁家巷找一个姓吕的粮草官,跟他喝酒,再以比市面上低一半的价格将青粮苗粮草卖给他。”
纪衡约一头雾水,不过没有多问:“属下明天就去办。”
郁徵道:“不用着急。你告诉他,我们对外卖粮草卖的价格比卖他的价格高一倍,再告诉他,我们对外会说,卖给他的也是那个价格,暗示他可吃回扣。”
郁徵吩咐完这事,又对纪衡约道:“蓬定县其他粮草商不用再接触了,你另外安排人悄悄拜访县里的养殖大户,只要有五十头牛或同等牲畜以上的人家,每家送两车粮草,再告诉他们,有需要可以过来这边买粮草。”
纪衡约一一记下。
晚上,胡心姝来找郁徵喝酒,听说这件事后:“莫非蓬定县的粮草商都被县令派人警告过了?”
郁徵:“多半是,先前你与我说,我还未放在心上,看来对方比我想得更谨慎。”
胡心姝:“区区一县令,还真是嚣张。不过逢定县的县令与郡守关系不一般,他殷勤也正常。”
“不一般?”郁徵问,“县令与郡守是何关系?”
胡心姝凑近郁徵,压低声音:“郁兄不知道?”
郁徵还真不知道。
胡心姝道:“县令的庶妹是郡守的外妾,还给郡守生下过一儿子。”
郁徵:“现在如何?”
胡心姝:“还在后院吧?我也是先前与人饮酒时听人说。县令忠心耿耿,与郡守的关系一直不错。”
郁徵点了点头,评价道:“裙带关系。”
胡心姝一笑:“正是。”
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县令对郁徵这边看得极紧,一些养殖户收到郡王府送的粮草后,还退了回来。
郁徵不以为意。
郁徵稳得住,郡王府上下也稳。
很快,纪衡约成功以一百五十文钱一百斤的价格,将十万斤粮草卖给了左行怀的粮草官,共收到一百五十两银子。
各大养殖户那边,绝大部分也收下了他们的粮草。
现在河边的地里还剩三十多万斤粮草。
纪衡约他们见粮草卖不出去,想将粮草运回府里。
郁徵说不必,让他们等。
至于究竟等什么,郁徵也没有说。
府中上下各有猜测,唯一相同的是,众人都对郁徵信心十足。
就在他们等生意上门的时候,这天,郡王府里来了一位奇特的客人——一只背着银子过来的大熊猫。
此熊猫正是崖尘子养的那只。
郁徵见它拿着书信,说要买青粮粮草的时候,以为是崖尘子要,打算直接送它一批。
大熊猫却掏出纸和笔,在纸上写道,不是崖尘子要买,是它自己要买,冬季山里可吃的笋少,它想买些青粮粮草当口粮。
郁徵这才知道,这只大熊猫离炼化喉间横骨化人仅有一步之遥。
它也不是崖尘子养的熊猫,准确而言,它是崖尘子雇佣的熊猫,它帮崖尘子做事,崖尘子给它提供口粮与庇护。
二者是雇佣与合作的关系。
它和竹夫子的关系才真的不错。
郁徵开玩笑说,它要是愿意的话,欢迎它随时“跳槽”过来。
郁徵卖了一万斤青粮苗给熊猫,手里只剩七万斤。
天气渐冷,这时,纪衡约之前接触过的那名粮草官吕先贤托人找到纪衡约,提出要再购置一批青粮粮草。
郁徵让纪衡约答应,只是价格要涨,不再便宜一半卖出。
吕先贤没想到短短半个月粮草涨价得这么厉害,悔得脸都青了,不死心地缠着纪衡约:“纪老弟,你们这价格一下提了这么多,我不好回去交差啊。”
纪衡约坐在粮草官家,只管喝酒:“这是我家主人的意思。”
吕先贤搓手:“我知道,你跟你东家讲一讲价嘛,我买的粮草量那么大,总不能跟散户的价一样。”
纪衡约摇头:“我家主人说了,一文钱都不能降。”
吕先贤叹了口气:“你们这粮草比市面上的粮草价格还贵,小弟回去之后实在不好报账。”
纪衡约:“我们的粮草贵是贵一些,可以比市面上的粮草好多了。我们府里的马吃这个,吃完之后一匹匹膘肥体壮。”
吕先贤为难道:“话是这么说,我又不是给自己家买粮草,都是给公家买的,吃得再肥,嘉奖也难落到吕某身上啊。”
纪衡约喝着酒,并不说话。
吕先贤死缠烂打一番,价格没谈下来,却硬是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纪衡约多送他两百斤粮草。
这次,吕先贤给银子给得格外利落。
纪衡约也带着人,很快将他买的五万粮草运出来给他。
吕先贤在纪衡约面前愁眉苦脸。
待粮草一交割清楚,纪衡约走后,他表情一松,立即透出些喜意来,当场召小厮:“派人去告诉卫爷,说他要的粮草买回来了。”
与此同时,正密切关注吕先贤动静的郡王府侍卫,也将这个消息递到了郁徵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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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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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卖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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