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微原以为钮祜禄皇后会有些不高兴,多少会迁怒于她,却没想到钮祜禄皇后对她还是老样子。
更叫映微没想到的是,乌雅常在第一次前去坤宁宫请安时钮祜禄皇后还笑脸相迎,叮嘱她要好生伺候皇上,早日替皇上开枝散叶。
坐在下首的映微这是第一次见乌雅常在,瞧她双颊通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心想她要是个男人也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不过映微更佩服钮祜禄皇后了。
她有些明白太皇太后为何执意立钮祜禄皇后为后,此等肚量和眼界……那是佟贵妃拍马都及不上的。
佟贵妃面上虽带着笑,但那笑容并未触及到眼底,只道:“臣妾想替乌雅常在求个恩典,她啊从前在承乾宫住惯了的,如今承乾宫偏殿也空着,不如继续叫她住在承乾宫?”
这是彭嬷嬷的主意,想着如此好拿捏乌雅常在。
但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想着皇上来瞧乌雅常在时,也能多看看她。
钮祜禄皇后一口答应,面上瞧不出半分端倪,最后众人散去时,她却将映微留了下来:“今日是初一,太子待会儿要来给本宫请安,如今本宫事多,倒忘了你进宫至今还没见过太子了。”
众人:???
她们觉得钮祜禄皇后真是“贤良”过了头。
映微知道自己进宫的目的是什么,替赫舍里一族固宠,照看太子,稳固太子的位,等太子位置坐稳后,再生几个胖娃娃。
争宠这种事她倒好对索额图交代,毕竟粥多僧少就一个,她不得宠索额图也不好怪罪于她,但太子那边……她若是半点都不上心,就说不过去。
映微不是没想过与太子套套近乎,可皇上向来看重太子,太子饮食起居皆在乾清宫,她实在没这个机会,当即是连声道谢:“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等着众妃嫔散去,钮祜禄皇后则有一搭没一搭与映微说着话,原先她多是说皇上的喜好,如今皇上已许久没来坤宁宫,她自己都琢磨不出皇上的心思,话头便落在太子身上:“……时间可真快啊,一转眼太子都四岁了,若你孝诚仁皇后还活着,瞧见太子这般懂事聪明,不知道有多高兴。”
映微并未见过太子,一来是皇上将太子看的娇贵,二来是太子作为储君,怕他与外戚来往过密,当下也有几分期待起来。
很快就有人牵着太子走了进来。
虚岁只有四岁的太子长得是虎头虎脑,长得并不太像皇上,更像故去的孝诚仁皇后,眼睛扑闪扑闪的,一身明黄,脖子上带着鸽子蛋宝石大小的长命锁,身后鱼贯跟着十多号伺候的人。
他虽说年纪尚小,可一进来却小大人似的给钮祜禄皇后请安:“儿臣见过皇额娘,给皇额娘请安了。”
钮祜禄皇后笑着道:“太子起来吧。”
她对太子算不上热络,因为她知道皇上等人希望她与太子保持距离,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嫌疑最大。
甚至太子来坤宁宫,她并不安排人上茶水与糕点,就这样不远不近说几句话算是全了太子的一片孝心:“太子,这是赫舍里氏,是你故去皇额娘的亲妹妹。”
“皇额娘”这三个字对小小年纪的太子来说意味着钮祜禄皇后,除去她身边的完颜嬷嬷是故去皇额娘留下的人,周身再无皇额娘的影子,甚至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故去皇额娘。
太子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映微,瞧见眼前笑眯眯的人,半晌才道:“那你是我的姨母吗?”
“你见过我皇额娘吗?”
“为什么我之前没见过你?”
“你进宫是做什么的?是来陪我玩的吗?”
映微扑哧笑出声来:“若按宫外辈分来说,我是您的姨母,可这是在紫禁城里,您是我的主子……”
至于他剩下的问题,映微也长话短说解释了一番。
当然,太子有没有听懂她就不知道了。
但是太子从她的话中大概也明白过来,哦,自己这个姨母也是皇阿玛的女人。
身为储君,太子从小就被人教导着防人之心不可无,除去太皇太后与皇上,对谁都是淡淡的,例行给钮祜禄皇后请安之后则退了下去。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多看映微一眼,眼神中满是好奇。
他不是没问过完颜嬷嬷关于自己皇额娘的事,可完颜嬷嬷却是闭口不谈,更不必说旁人。
那她了?
她知道自己皇额娘吗?
可怜的太子也就无意中在皇上书房看到过孝诚仁皇后的画像,回来问起完颜嬷嬷,完颜嬷嬷却是如临大敌,劝他以后不可再提这话。
映微瞧太子迈着小短腿一步步离开,有些出神。
她想到进宫之前索额图与她说的话——太子不仅是先皇后的儿子,更是咱们赫舍里一族的靠山,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如今太子年幼,虽有皇上与太皇太后护着,却也危机重重,后宫之中凶险万分,心思歹毒之人更是数不胜数,你一定要好好护着太子,若有人心生歹意,一定要及时送信回来。
自古以来后宫与前朝都是息息相关的,每月她都会将后宫中大概发生的事写成信笺,派人送给索额图。
索额图的意思是要她与太子多接触,建立感情,不然到时候真等着太子登基之后,将赫舍里一族抛之脑后,他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映微瞧太子小小年纪如此谨慎的模样,觉得索额图在为难自己。
钮祜禄皇后见状,不免多劝了她几句,只说太子年幼,初次见她难免心生防备,等着以后多接触几次自然就好了。
映微忙道:“嫔妾没有旁的心思,不过见到太子想起了家中嫡母,她每每提起宫中太子总是担心不已,若知晓太子这般,也该放心了……有太皇太后与皇后娘娘照顾着太子,嫔妾自然放心。”
回去钟粹宫的路上,映微则满心思想着前几日索额图的来信,想着如何与太子多接触接触。
索额图不知道历史上太子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但她却是知道的——不光太子,索额图也下场惨烈。
对索额图有些话她虽不敢苟同,但哪怕为了阿玛与姨娘,她也得想办法将太子往正道上拉一把,要知道历史上四阿哥继位之后,赫舍里一族是备受打压。
春萍瞧她忧心忡忡的,有一搭没一搭陪着她说话:“主子,您发现没,皇后娘娘脸色不大对劲,几次与您说话时好似要咳嗽似的,可偏偏皇后娘娘要强,不肯咳出声来,靠茶水压了下去……”
映微自然也留意到了,她没办法打探到太医院的消息,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瞧出钮祜禄皇后怕是时日无多。
说实在的,倒不是她有多喜欢钮祜禄皇后,而是钮祜禄皇后一旦去世,后宫中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会再次打乱。
更何况,钮祜禄皇后虽不算好人,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坏人,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自恃身份,也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映微这边正替钮祜禄皇后担心,谁知刚走到钟粹宫门口,就瞧见阵仗不对。
皇上平素所乘的暖轿停在门口,外头更站着二十来个太监……
映微紧了紧心神,抬脚走了进去。
她原以为皇上去瞧荣嫔与十阿哥了,不曾想刚走到西偏殿门口,候在门口的小太监就道:“主子呀,您可算回来了,皇上都等您半天了!”
映微:……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请安。
皇上正站在窗前逗那一对牡丹鹦鹉,转身道:“你这一对鹦鹉倒是有意思,将才朕闲来无事过来走走,刚到这鸟笼跟前,你知道它们对朕说什么?”
映微腿肚子一软。
她怎么会不知道?
鹦鹉学舌,这鹦鹉会说的话都是她教的:“嫔妾知道,它们应该说的是‘会说话吗’……还请皇上恕罪,这都是嫔妾平日里闲来无事教它们说着玩的。”
这是寻常人看见鹦鹉最常见的一句话,她索性教她那一对鹦鹉先发制人,没想到一下撞到皇上跟前来了。
“这倒无妨,它们是畜生,朕难道还与它们一般计较?”皇上愈发觉得映微有点意思,将才他去探望荣嫔与十阿哥,正欲离开时瞧见西偏殿院里摆着的桌凳,桌上还有茶炉与散落的果子,一时心动,便想着过来瞧瞧:“你也不必在朕跟前太过拘谨,朕又不是老虎,难道会吃了你不成?”
他阅人无数,能感受的出来眼前这人对自己并不害怕,好似有种刻意的疏离。
毕竟不少妃嫔头一次见他时吓得浑身发抖,连说话都直磕巴,映微从未有过这般。
映微轻声应是。
皇上随意在炕上坐了下来:“朕看荣嫔早就从坤宁宫请安回来了,你怎的才回来?可是皇后留你说话了?”
映微一五一十将方才见过太子的事儿道了出来,最后更是窥了皇上一眼,瞧见皇上面上依旧不见端倪,心里惴惴不安。
紫禁城中有规矩,寻常阿哥一出生就要被抱去阿哥所,嫔位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亲自抚养孩子,但也只能将孩子养到四五岁,就是怕阿哥们与外戚来往过密,动摇国之根本。
皇上扫了她一眼道:“见到太子可放心了?”
他知道赫舍里一族打的什么主意,这也是为何他先前几次厚赏映微却一直冷落她的原因,赏的不光是映微,还有赫舍里一族。
可大封六宫他却像忘了映微一般,一来是护着映微,不想叫她当出头鸟,二来则给赫舍里一族颜色瞧瞧,叫他们少插手后宫之事情。
好在映微是个聪明本分的,若真的上蹿下跳争宠,只会惹他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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