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走到他身边，问道：“夙弟。为何不进去？”说罢，拉着林夙的手一道进去，跟谢氏请安。
谢氏一向不喜这个小哥儿，可今早他们母子对付杨氏，干得实在是漂亮，让人出了好大的一口恶气。于是现在谢氏看到小林夙，也顺眼了几分。
她招招手，让林夙来到她身边。
林夙乖乖地走过去。谢氏伸出一只涂着红丹蔻的细白的手捏住林夙的脸蛋。
“斯……哈……”林夙吃痛。暗道这婆娘掐人啊。两条毛毛虫的眉毛立马蹙在了一块。
“哎哟哎哟。”谢氏嘻嘻笑道，“这皱眉的样子跟林盛一模一样。哈哈。难怪老太太宠爱这小子。”
嬷嬷也道：“老爷乃明安城有名的美男子，小时必然极为可爱。听说，当年先皇还想把老爷带进宫陪自己读书呢。因为老太爷只这一个独子，这一根香火，先皇才断了念想。”
谢氏：“以往这小子整日里疯玩，看到人不是吐舌头就是做鬼脸的。如今文静下来，越发可爱了。”她伸出一双手，还待要捏林夙鼓鼓的小脸。
看着这两只伸过来的魔爪，林夙立即后退，刚想说什么，反听林耀替弟弟道：“母亲。你净捏五弟弟做什么？”
谢氏往日里受了林盛不少气，如今看到一个小版的林盛，她不得多捏几下解解气啊。不过话肯定不是这样说的：“可爱嘛。多可爱的小宝贝。耀儿，你夙弟弟可比你可爱得多。”
林耀也不生气，搂住林夙的肩膀，“我也喜欢夙弟。”
两人才玩了半日，已经比谁都要要好了。
谢氏越看越喜爱，让大嬷嬷从自己屋里拿了个古御坊制的玉佩，递给林夙道：“好孩子。你头次来我院里，主母送你个玉佩。”
林夙一看这玉牌便觉价值不菲，这谢氏真有钱，真大方，“主母，这礼物太贵重了。孩儿不能要。”
谢氏：“这玩意儿小娘多得是。”古御坊是她的哥哥沈庚尧罩着的。玉牌是坊里的招牌玉，一枚就价值20两白银，这可是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林夙：……原来这就是豪。
林耀也道：“夙弟。这是母亲给你的礼物。你收下吧。”
林夙想，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拿了谢氏的东西，就等于把他们母子拉到了大房这里。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不能不考虑一下。自打他趟了这宅里浑水，林夙便定下策略，中立。只要别惹他，谁也不站。安心跟他的小娘过日子。
可他盛情难却，这谢氏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拒了她，就是给自己找茬。收了，自己的小娘必然要出同等的东西还给谢氏。
本来现代玉器就贵，古代的肯定也不会便宜。据他了解，一个普通的清代和田青玉牌要一万上下，折算成现在的汇率，那就是二十两上下。小娘每月的月例是2两，撑死3两，就算每月省1两，这就是省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省到一个玉牌。
他可太穷了。
林夙来不及想太多，谢氏便把玉牌塞到他怀里，赶着哥俩出去了。
林夙长叹了一口气。前世家境优越的他从不知道穷是什么滋味。他没有任何谋生技能啊，更是不知从何开始，还需好好谋划一番。
两人走在抄手走廊上，日光明艳。
林耀心情很好，问道：“二哥哥的东西。你从未吃过吧？”
林夙：“嗯……”他满脑子都是赚钱这件事，显得心不在焉。
林耀不在意，继续问：“过些时日我们要开始读书了。我要回我外祖父家拿点东西。你去玩吗？”
外祖父……林耀的外祖父就是谢嘉颖，男主谢时敬是他的孙子。林耀的母亲谢氏正是谢时敬的小姑姑。
林夙认真地看了一眼林耀天真的脸庞，兄弟……我不是故意利用你的。
只是他真的很想回到现代社会，古代实在太落后了，他也不想从头再来啊。他好不容易高考完，连暑假都没过完呢。
林耀倒没想那么多，他一直缺少个能一道玩的伙伴。母亲家那边的有是有，如他的表哥谢时敬，可毕竟离得远，不能经常玩。谢时敬是谢国公府的嫡长孙，地位跟他也不一样，人家忙着呢，说实话，也玩不到一块。
“去吗？去吗？”他连问两声。
林夙：“去……去啊。”能不去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林耀：“好嘞。”
到了舒氏的院子，林夙观望了一圈。他今日去的两个院子，光从外表，就可以看出两者的生活境遇了。谢氏富贵，连门都是崭新的，朱红色油漆涂得锃亮，舒姨娘的门就差点了，旧旧的，但也还好。
当然最差的就是他小娘的门了。连油漆都剥落了，露出最里面的木色的皮。
林夙能理解皇宫冷宫的女人的凄惨了，生活条件太差了，屋顶漏水，蟑螂到处爬，最恶心的是厕所……古代的排泄系统落后，脏、乱、臭……住在这样的地方，心情怎么会好呢。
这些日子，林夙也听了不少人的八卦了，尤其是柳姨娘的。连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小娘混得会这样差，整整五年了，她的院子，林盛连半步都没迈进去过。就算路过如意院，他也没有进来看小娘一眼。
他是多讨厌小娘啊。
回到舒氏。舒氏不是京城人。据说是四王爷从边境带回来的，后转手送给了林盛。舒氏跳得一手好舞，年轻时也曾名动京城。林夙现在看，看不太出来。但从舒氏的行为举止，风流婉转，又能看出点端倪。
今日的舒氏穿了件宝蓝色对襟长袄，笑容满面，温柔可亲，远远瞧着，虽不如大房富贵，但心宽体胖，倒也看着福气。
在她身旁是就是林懿，在林夙看来，这就是个小胖子。十二岁，一米六五左右，遗传了林家的高个子，但体重就不止了。林夙估摸着有一百五十左右。倒没有胖得面目全非，就是胖得不太好看。
林懿也是个可怜人儿。跟原主一样，林懿不讨林盛的喜，倒也不是成绩不好，而是胖。
这基因可能跟舒姨娘有关。舒姨娘身材丰满，若放在现代，那就落了个有点肉的名号。就也还好。
林懿就不一样了。
林懿小时生过一场大病，体质很差，变得极瘦，不敢少吃。那时，舒姨娘是费尽心思喂儿子吃饭，吃得越胖越好。后来，林懿长大了，这胖得就收不住了。
这可急坏了舒姨娘。可古代哪有教人减肥的？问大夫，大夫就是说少吃。可谁都知道要少吃啊，问题是，这是小时养成的习惯，控制不住啊。反正是，越减越肥，越肥越要减。这舒氏母子也就越来越不受待见了。
所幸，舒姨娘到底是大门户出来的，脑子非常灵光，知道要依附着颗大树，也就是谢氏。这日子，才没那么难过。
书中写，这林懿，后面是自缢死的，还早在林府败落前。可见其心理压力之大。
而林耀跟这二哥哥林懿最好。
林懿比林耀大了些，已经十二岁了。林夙算了算，那就是还有几年，这二哥哥就会自缢了。
人倒是很和善的，看到两个弟弟，立马迎了过来：“耀弟！”转向林夙，微微惊讶，又立马明白，“夙弟。你也来玩啊。”
林耀面对这个哥哥，笑道：“二哥哥。东西准备好了么？我可是等了好久呢。”
舒氏笑道：“你们二哥为了今日啊，可是准备了好久呢。每日每日的研究，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等会啊，你们可要好好品尝一下他的手艺。”
林懿道：“要吃就跟我走。小娘，我们进去了。”
舒氏：“好啦。你们去玩吧。”
林夙其实并不想吃什么点心，他又不是真的小孩。他反而对舒氏感兴趣，想要多了解一点她跟杨氏的纠葛，套点话也行啊。
到了林懿的房间，桌上果然有一桌好吃的。什么烤肥鹅、酸梅子、红炒茄子等。很多他着实叫不上来。经过林懿的一番介绍，林夙才深深感受到这场食宴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比如林懿做的这烤肥鹅，就不是简单的烤肥鹅，人家名叫盏蒸鹅，先将鹅的内脏掏空洗净，接着用盐酒拌匀，放入爆炒好的蒜苗、豆豉、大蒜，再调入蚝油白糖，最后一步，也最重要，要放入刚摘下来的白色木樨，这样烧好后会有樨的香气，把这样一只肥肥的撑着满满的肥鹅放在白盏内蒸熟，最后浇上麻油。
林夙听得是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林懿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厨艺。
其实光用看的，就知这肥鹅味道极好，外表油光发亮，热气还在滋滋地往外冒，用筷子插进肉里，还能看到肉质的鲜美。
林夙吃了一口，味道和外表一样绝，还带着丝丝香气。
“二哥哥。我吃过那么多鹅，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林夙都要语无伦次。从小到大，他也是吃过不少名厨的东西了，可没吃过这么特别的。这古代的东西，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林懿自信地一笑。
林耀在一旁道：“二哥哥为了做一道菜，往往会翻阅很多古籍，不断地尝试，直到做出好的东西为止。别人都是为了科举而读书。二哥哥是为了做菜而读书。”
林夙好奇地问：“二哥哥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厨艺呢？”
林懿道：“我小时生病，很想吃点好吃的，可惜没能如愿。后来病好就自己做了。”淡淡的一句话，却能想见当初的心酸。因为是庶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单独小厨房了。
林夙想，这样的饮食习惯是从小开始的，也难怪林懿会这般胖了。这盏肥鹅虽美味，可很吃胖。
吃了林懿的菜，林夙有些不好意思了。总不能白吃人家的吧。就想着能不能利用点现代心理学知识，帮帮人家。乍看林懿，林夙并没有觉得他的抑郁，反倒觉得他还挺乐观。这样用心做菜的人，怎么会自缢呢。他有点好奇。
“二哥哥未来想做什么？”他借口问道。
林懿想了想，“没想好。夙弟呢。”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居然问他未来的打算，林懿觉得有点儿好笑。
“我也没想好。未来想让人我的小娘过得好一点。”
说到自己的娘，林懿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我跟你想的一样。”
林耀在旁，不知他们悲伤什么，“这是为何？难道我们的娘过得不好吗？”他的娘过得很好啊。
林懿道：“三弟，你的家世跟我自是不一样的。”
林耀道：“二哥哥。你已经是秀才了。再过三年，也能跟大哥哥一样参加乡试。你基础扎实，学识广博，想来没有什么问题。”
林懿淡淡道：“三弟。实话告诉你。我不想再考了。”
盏蒸鹅的做法参考了中华膳食大典和网上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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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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